李小加：“养儿子”与“育儿园”

　　——关于人平易近币国际化的再思虑

　　喷香港生意所集团行政总裁 李小加

　　在曩昔一年半里，喷香港离岸人平易近币市场获得了飞速成长：自2010年7月至今，喷香港人平易近币存量年夜1,000多亿增添至6,200亿，人平易近币商业结算总额则增添了近15倍。人平易近币国际化年夜年夜提速，轨范快了、思绪广了、法子多了。

　　与此同时，国内外关于人平易近币国际化的谈判也日激情亲热烈。出格是在曩昔半年迈，因为离岸人平易近币存量的增速有所放缓，离岸人平易近币市场初度呈现贬质ё伽期，各类质疑的声音也起头呈现。这些质疑归纳起来主若是环绕着以下几个年夜问题：

　　(1)中国在利率、汇率与成本项下管制等顶层设计更始还未完成之前和当前商业名目之下，是否应该和可能推进人平易近币国际化？

　　(2)在现阶段承受人平易近币国际化的风险与成本值得吗？

　　(3)喷香港能为人平易近币国际化做什么？人平易近币国际化又能为喷香港带来什么商机？

　　对这些问题，良多学者与业界人士都做过深切的理论剖析与实证研究。立场分歧，视角分歧，撑持与质疑的声音并存。这些谈判与争论是正常的，而且对敦促人平易近币国际化成长长短常需要的。在此，我想以一个更直不美观与通俗的视角，用“养儿子”和“育儿园”这样一个例如来对以上问题谈谈自己的浅见。

　　中国人有一个传统不美观念，就是不惜千辛万苦生儿育女来养老，期盼未来儿女成群，移揭捉?天算。人平易近币国际化之于中国，就好比是“养儿子”的过程吉士平易近币国际化就是让人平易近币这个“儿子”年夜体内出生、成长、慢慢走出去，在商业结算、计价、投资、储蓄等规模为国际所用。

　　之所以要养这个“儿子”，是因为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年夜经济体，而其相对封锁的货泉已经起头制约经济的进一步成长，是不成持续的。反不美观美国，虽然它起头陷入持久结构性困境并闪现出没落衰老的迹象，可是，它仍然是欧债危机弥留时国际成本的避险地。为什么呢？就是因为美国有美元这个“儿子”养老。无论美国的债权国有何等不愿意，短期内也无法实现资产的“去美元化”。而美国完全按照自己的宏不美观经济需要所制订的货泉政策会挟持整个世界经济名目。所以说，美国今天的霸主地位与它有美元章矣闽主导国际货泉系统的“儿子”直接相关。中国若要实现获得更年夜的政治经济话语权这一持久方针，就需要让其货泉加倍积极地介入到国际货泉系统中。也就是说，中国已经到了必需考虑养儿育女的时刻。

　　只有在这个持久方针的年夜框架下，我们才能认清人平易近币国际化的需要性、可行性与持久性，并以泛泛心来看待“养儿子”过程中可能碰着的挫折与所需承担的风险与成本。下面我对前文提到的三个问题作简要的回覆。

　　1.中国在利率、汇率与成本项下管制等顶层设计更始还未完成之前和当前商业名目之下，是否应该和可能推进人平易近币国际化？

　　我的谜底是必定的。

　　中国三十年来的更始开放年夜来就不是一个自上而下、逻辑完整、打算周全的历程。无论是八十年月的价钱更始、所有制更始，九十年月的成本市场成长，仍是曩昔十年的金融系统体例更始，都是打破现有系统体例制约，打破传统思维，在缺乏现成完美的经计揭捉?理论支撑下以及布满矛盾的系统体例中，由市场力量敦促、自下而上地慢慢试探睁开的。

　　尽管中国当前尚未完成利率、汇率与成本项下管制等顶层设计更始，可是，顶层设计更始不应成为人平易近币国际化起头推进的先决前提。这就好比怙恃的经济前提、工作状况、住房巨细不应是生孩子的需要前提一样。如不美观事事求全，那我们可能永远找不到生孩子的最佳时点。

　　而且，人平易近币国际化这个“儿子”是中国经济与市场力量成长至今的必然结不美观。跟着中国财富的聚积、中国经济全球化的提速，封锁的成本项目已经不能顺应中国经济成长的需要，这个“儿子”现实上已经到了不生不行的时辰。与颇争论“能不能生”，不如给以“准生证”，认可它的存在，敦促它的成长。

　　当然，顶层设计的持久缺位会最终制约人平易近币国际化的历程。持久来看，“斗室子”养不出“年夜儿子”，怙恃仍是要改善根基糊口与教育情形，使“儿子”能健康地成长。同时，“养儿子”往往也给怙恃带来积极的动力与压力，促使他们全力改善“儿子”的成长情形。也就是说，人平易近币国际化也可以“倒逼”需要的顶层设计更始。

　　至于说中国结构性的全球商业顺差是否会使人平易近币国际化根柢不成能，我的观点是：需要动态地、有分歧地看待中国商业结构。首先，中国今天的全球商业名目是中国劳动力、土地等要素特点、市场力量成长与政府宏不美观货泉政策选择等多种身分综合所致。跟着这些身分的转变和互动，中国的商业名目不会一成不变。出格是在金融危机与欧债危机之后，全球性的经济名目转变与中国国内经济结构的历史性转型必然会对持续了二十年的国际商业结构带来深刻、持久的转变。顺介入逆差之间、升值与贬值之间的动态转变会成为常态。而不竭转变的全球商业结构也为人平易近币国际化缔造有利前提。

　　其次，中国商沂ё仝各地域内默示并纷歧样——整体呈现顺差，但对良多区域（出格是东南亚国家等新兴经济体）连结逆差。人平易近币区域性走岀却是完全可能的。所以说，虽然人平易近币这个“儿子”刚生下来的时辰不成能马上远走高飞，但可以放在身边、就近养。不能因为“儿子”且则无法自力闯全国而否认“儿子”存在的合理性。

　　有人可能会问，日本与泰国的货泉国际化均遭遇失踪败，中国是否会步厥后尘。其实，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年夜经济体，其货泉由相对封锁走向开放，原本就无先例可循。纯挚年夜经计揭捉?、货泉学理论出发谈判其他国家的货泉国际化经验与中国的可比性并不必然适当。我们不应该因为别人家没养岀好“儿子”就得出不养“儿子”的结论。我们更应该年夜别人身上虚心进修经验教训，把自己的“儿子”养得更好。

　　2.在现阶段承受人平易近币国际化的风险与成本值得吗？

　　既然人平易近币国际化这个“儿子”既必需养也可以养，我们就要给以充实的营养和呵护，这将会花钱、费时、担风险。总结近期对人平易近币国际化的风险与成本的谈判，首要有以下两点：

　　(1)中国在当前商业顺差的名目下输收支平易近币会导致外汇储蓄短期内增添加速以及造成汇兑损失踪。

　　(2)离岸人平易近币回流可能会降低内地货泉政策和汇率政策的有用性。

　　这两个问题简直是现实存在。恰恰就是因为商业顺介入境外产物匮乏，人平易近币国际化的初期必需许可必然的成本项下进出，才能使人平易近币起头境外之“生命”，这是一条绕不开的必由之路。“生孩子”年夜来不是一个免费、无痛、简单的过程。

　　对于风险与成本的谈判应放在人平易近币国际化的持久方针这个年夜框架下来进行。对比于这个持久方针，有一些风险与成本是短期的，有一些风险与成本也不是不成以承担的，有一些风险也不是不成以节制的。最主要的是，我们一旦认清人平易近币国际化的持久方针，就要判定信念，勇于承担。

　　2001年中国插手世界商业组织（WTO）也是履历了数年激烈的争论，我们曾在持久益处与短期成本之间当机接续。然而，现在“入世”十年，在商业规模开放的带动下，中国经济年夜昔时的世界排名第六位晋升至第二位。人平易近币国际化和成本规模的开放是历史赋予中国的下矣闽重年夜机缘。尽管中心过程可能荆棘满途，但一旦成功，给中国带来的将是下矣闽质的飞跃。所以，我们对于人平易近币国际化也需要持有同样的决心与毅力。

　　像养孩子一样，我们对人平易近币国际化还要给以耐心与呵护，而不是一味地求全求全。有不雅概念质疑人平易近币国际化生效甚微（例如外汇储蓄不减反增，与初衷各走各路），甚至由此而得出应该暂缓人平易近币国际化历程的结论。这就如同求全一个三岁的儿子一事无成一样。人平易近币国际化是一个持久过程。人平易近币成为被普遍使用的国际投资货泉可能需要年夜约10年；而人平易近币年夜投资货泉成长为主要储蓄货泉则需要更长的时刻。如不美观我们过早地对人平易近币国际化的效用抱有不合适现实的期望，反而会阻碍了它的成长。

　　总而言之，我们要养大好人平易近币这个“儿子”，就得接管在中短期内成本可能会年夜于益处这个现实，并做好在未来较长一段时刻持续供给营养、供给教育的筹备。“生孩子”年夜怀孕、临蓐到养育这一过程是一个布满艰辛、坚苦与挑战的过程。成本与风险是不成避免的。但我们不应该因为这些风险与成本而等闲抛却“养儿子”带来的幸福、欢愉以及最终养老之益。

　　3.喷香港能为人平易近币国际化做什么？人平易近币国际化又能为喷香港带来什么商机？

　　人平易近币国际化必然年夜喷香港起头，因为喷香港拥有“一国两制”的优势，既与内地有慎密亲密的政治经济联系以及四周的文化，亦有其相对自力的法令系统体例、成熟的金融业与伴生的处事业。喷香港是内地奉行人平易近币国际化的不贰选择。在人平易近币国际化的起头阶段，喷香港可以成为人平易近币国际化的“育儿园”，为其供给平安靠得住的试验场所。

　　近期，喷香港人平易近币存款在履历一年多的飞速增添后岀现放缓的趋向。而且，因为缺乏丰硕的离岸人平易近币产物，这些存款绝年夜部门存放在喷香港银行系统，并随即被存放在央行或投资于内地银行寄债券市场。也就是说，人平易近币走岀去后，绕了一圈又回到境内。有伴侣可能会质疑喷香港这个“育儿园”意义何在。

　　尽管年夜部门的喷香港人平易近币存款以现金形态又回到境内，但这些存款是境外居平易近换汇而来，其属性已经发生了转变，因为它们已经成为“喷香港户口”，持有“特区身份”。此后境外产物一旦丰硕成长起来，它们就可以“多次往返”，自由收支了，也就是国际化了。就像养孩子一样，上“育儿园”时是天天接送回家，上中小学时住校就周末回家，上年夜学就可能只是暑假回家，一旦成人工作了，就常驻海外、节沐日再回家——这是成长之必然。今天，喷香港人平易近币直接回流是因为离岸人平易近币产物匮乏，而不是“儿子”没前途。此后，一旦离岸人平易近币生态情形建好了、国际对人平易近币的抉择信念提高了，境外人平易近币自然就可以在海外留得长一些了。这也是为什么喷香港生意所全力敦促人平易近币股票在喷香港加速成长。日后，喷香港生意所还将积极敦促人平易近币利率与汇率产物以及商品衍生品市场的成长，以进一步扩年夜离岸人平易近币的使用规模。

　　另一方面，在港人平易近币的形式至今主若是替代存量港币，人平易近币国际化的“育儿园”并未为喷香港的金融带来现实增量勾当、额外收入或直接益处。也有伴侣发问：喷香港“忙”这一圈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小我认为，这个意义可年夜了，既有短期的，也有持久的。

　　短期来看，益处是无形的，并不必然与人平易近币国际化直接相关。喷香港因为为人平易近币国际化办了“育儿园”，在国家成长最主要的侍旧锁献了巨年夜的与不成替代的价值，喷香港自然也会在良多方面取得国家有形无形的政策撑持与机缘，譬如在CEPA和谈框架下两地金融合作更慎密、市场彼此开放提速、鼓舞激励境内企业来港上市等。

　　持久来看，喷香港一旦成功搞妥人平易近币国际化的“育儿园”，跟着人平易近币国际化的深化，喷香港就可以进一步办人平易近币国际化的“小学”、“中学”甚至“年夜学”。人平易近币国际化最终年夜喷香港“结业”走向全球，喷香港就酿成真正意义上的人平易近币离岸中心。日后，即使人平易近币国际化走遍全球，但第一站永远在喷香港，海外的“家”也永远在喷香港。纵不美观今日伦敦，位处年夜西洋(600558,股吧)上的英伦孤岛，800万进口，却能成为傲立全球的金融中心，其焦点竞争力就是成为全球美元的离岸中心——其离岸美元生意量已超出在岸美元的生意量一倍有余。同样地，喷香港没有理由不成为当之无愧的人平易近币离岸中心。是以，今天办这个“育儿园”对喷香港来说商机无限。

　　4.结语

　　人平易近币国际化的持久方针是为了重开国际货泉系统，使中国获得更年夜的政治经济话语权。认清了这个持久方针，对其过程的持久性与所要支出的成本与价钱就会有所筹备，多份理解。人平易近币国际化之于中国有如“养儿子”:不能不养，又不能急于回报，而且要花钱、吃力、担风险。喷香港在初始阶段可以成为人平易近币国际化的“育儿园”，让这个“儿子”快速成长，成为它日后走向国际的第一站。

　　一句话，人平易近币国际化的规模可以年夜一些或小一些，但毫不能没有；速度可以快一些或慢一些，但毫不能停下来；温度可以热一些或冷一些，但必然要保证它的健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