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护航”的高利贷

　　被“护航”的高利贷

　　晏耀斌

　　编者按/

　　高利贷链条在温州最贫困的县市率先断裂。

　　2月3日，备受全国关注的温州立人教育集团债务危机事务进入司犯罪式。董事长董顺生等6人因涉嫌刑事犯罪被温州市警方采纳刑事强制法子。该集团自查统计，已挂号债权人的欠债规模约22亿元。如若再加上因各类原因不能挂号的债权人，立人集团的现实欠债规模远弘远于集团发布的数据。

　　而在挂号的债权人中不乏当地公务员的身影。公家迷惑，一个成立第二年就吃亏、董事长在2008年就曾经因资金严重而自杀过的企业，为什么能够维持十年借贷而不崩盘？公家更迷惑，若立人集团自己不公布揭晓遏制承兑债务，这个高利贷的链条还能维持多久？

　　立人集团的案例剖明，当政府工作人员、教师、公安人员等处所不变收入群体都卷进高利贷链条，这个链条将变得异常平稳。如不美观说资金严重是高利贷的推手，而在这个链条上曾经获利的人则都是形象代言人。

　　一线发芽拜访

　　公务员推广、教师代言、金融机构呵护

　　探源立人集团高利贷链条

　　80亿元和35亿元。

　　这两个数字分袂是浙江温州市泰顺县立人教育集团（以下简称“立人集团”）10年来累计平易近间借贷的最低总额及支出利息。

　　2011年10月31日，立人集团对外公布揭晓：不再承兑之前的平易近间借债；2012年2月3日，泰顺县政府对外发布，立人集团董事长董顺生以及公司其他六名高管涉嫌犯罪被公安机关采纳刑事强制法子，相关部门成立工作组接管立人集团进行清产核资。

　　《中国经营报(博客,微博)》记者经由过程介入财富核清的某会计事务所人士体味到，立人集团的债务最低额度为80亿元，或将达到180亿元，涉及债权人数在6000人摆布。

　　一家成立第二年就吃亏的平易近间教育机构，何以在短短10年时刻内聚积如斯复杂的资金？

　　记者发芽拜访发现，公务员甚至相关率领的介入，起到了“楷模”的浸染，90%教师队伍充任了代言人，而与立人集团有慎密营业联系的金融机构则饰演着护航者的脚色。

　　资产清理

　　关于债务和人数问题，泰顺县相关方面暗示还在发芽拜访统计之中。不外，记者年夜泰顺县政府一内部资料看到，立人集团的债权酬报5674人。但这个数字不知因何原因，至今并没有公之于众。

　　部门债权人委宛人、北京市振邦律师事务所林才红律师向记者暗示，该案件当为今朝全国规模内涉案金额最年夜的犯警集资案。

　　2月8日，温州市泰顺县政府向社会发布了立人集团的22项资产清单，但并未对有关资产的价值进行评估。发布的22项资产搜罗10项位于江苏、上海、温州等地的已开发和在建的房地产项目；6项位于内蒙古和贵州的煤矿企业；位于泰顺当地的育才黉舍、两家分袂位于北京和年夜连的幼儿园，以及泰顺的一家蔬菜基地和一家家禽养殖基地。

　　温州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洪周荣称，将立人集团的首要资产公之于众的目的，是但愿社会各界看管并供给其他资产线索。温州泰顺县政府已委宛两家温州当地的中介机构——温州中源会计师事务所和浙江光正年夜律师事务所启动资产清查工作。

　　此前，立人集团曾通知布告称，立人集团属下企业及联系关系项目22个，其中全资11个、控股4个、承包出产1个、合作办学2个、参股4个。按经营规模分为房地产类10个、煤矿类6个、黉舍类3个、农业类2个、旅游类1个，项目分布在江苏、内蒙古等9个省（市），今朝正常出产经营的项目有13个。

　　2011年10月31日公布揭晓遏制承兑后，立人集团推出三种偿债方案：一是债转股，债权人的债权可转换成立人集团旗下上海意邦置业有限公司和内蒙古鄂尔多斯(600295,股吧)诚意煤矿的股权；二是分期了偿，记者在拿到的《分斯还款和谈书》中看到，“现因为借债方且则无力了偿借债”，分5年了偿，自签定之日起每满周年了偿本金的20%，最后一年了偿残剩本金及结息；三是房产（待建房）认购，认购的楼盘名称为江苏盱眙佰泰“小太湖·国际新城”，总建筑面积71万平方米，定于2014年7月开发完毕，合计可发卖金额约23亿元。

　　按照立人集团董事雷小草介绍，以上三种偿债方案债权人可组合选择。

　　但记者体味到，偿债方案中所涉及的22个项目中的内蒙古哈拉沟露天煤矿的资产对于泰顺的债权人来说已经没有意义。该煤矿自2011年11月28日停产后，在12月5日被内蒙古当地债权人代表强行接管，12月28日，所有财政会计资料被移交给债权人代表。

　　此外，立人集团全资拥有的内蒙古牛五尧露天煤矿开采年限所剩无几。该煤矿开采年限自2011年1月10日至2012年4月17日，审定开采量为60万吨，今朝因为处于冰冻期停产，估量3月中下旬才能复产。

　　立人集团在2011年3月收购的内蒙古敖包梁点石沟煤矿的23%股权能获得若干好多权益也未获得确认。立人集团与满世集团洽谈股权受让事宜时，需出资6.7亿元，已支出3.9亿元，余下2.8亿元未按和谈支出，股权让渡手续还未打点。

　　针对上述质疑，立人集团并没有正面回应，雷小草如斯向记者诠释立人集团资金链断裂的原因。“一、年夜紧的宏不美观调控政策使得该公司良多房地产项目呈现卖不动的状况，资金无法回笼。二、公司在内蒙古鄂尔多斯等地投资的煤矿财富，因为今年新出的"限产"政策，无法取得预期的客不美观回报。三、老苍生的钱也紧了，2011年整个10月份我们都借不到钱。”

　　公务员推广

　　立人集团年夜出生之日起就伴跟着合资集资。

　　1998年，董顺生年夜一陶瓷厂下海，和此外6名股东各出资10万元租用一家陶瓷厂开办了泰顺县育才高级中学。立人集团董事雷小草称，泰顺县高中升学率一向不高，黉舍开办第一学年招生还不错，招了220人。可是因为山区学生不太顺应黉舍的封锁式打点，加上苍生对平易近办黉舍学历的思疑，第二学年只招收了160人，黉舍经营呈现亏空。也就年夜那时起，董顺生起头了平易近间借贷之路。

　　那时的平易近间借贷没有多年夜数额，而且首要用于黉舍投入。董顺生经由过程高薪在全国规模内礼聘了一批高素质的师资力量，每年都能为温州中学输送数十名学生，育才高中逐渐成长成为有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等四部门的黉舍。

　　此后几年，较高的升学率让育才黉舍逐渐成为当地一家知名的平易近办黉舍，在平易近间资金的撑持下，董顺生选择了迅速扩张之路。2003年，立人集团成立，注册成本金3.2亿元，监犯代表董顺生，经营规模搜罗教育类投资与培植、房地产开发、矿业投资等。

　　2005年，光靠学生的膏火和平易近间的少量借贷已经无法维持集团的正常运作。董顺生起头寻找出路，抉择向外投资，并开拓了房地产、工程培植、煤炭等行业的经营。

　　董顺生曾暗示，开初企业确实获得了盈利，但这些盈利首要支出了黉舍的欠债和多年来的借贷利息。按照当地的说法，董顺生但愿经由过程办企业来反哺教育。

　　因为黉舍的知名度和企业扩张收益较高，董顺生在当地起头名声年夜噪。2006年，董顺生被浙江省人平易近政府教育基金会授予“绿叶奖”声誉称号。几乎与此同时，董顺生起头在政府系统内进行年夜规捐献贷。泰顺县政府一位率领向记者透露，不少教师、机关干部、公安人员也都介入“立人”借贷，全县至少稀有千人卷入借债。

　　“在6000余名债权人傍边有相当部门是公务员。” 教育局一官员向记者暗示，只是良多人在借贷的时辰用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放在伴侣或者同窗的名下。

　　“最初的时辰不够级此外人，还没有借贷的资格。立人集团给以部门官员较高的回报。”一位知情人士透露，“因为能够拿到8到10分的月息或者参股属下企业，当地政府的有关率领甚至还为立人集团在政府机关推广借贷。”

　　当地债权人告诉记者，他们借给立人集团的钱2003年月息为1分，2006年月息2分、2.5分，2008年金融危机时涨到4分甚至6分。

　　针对官员利息高于市场借贷的质疑，记者致电当地政府核实，截至发稿前未获得回覆。

　　可以证实的是在立人集团事发后，泰顺县政府下发债权挂号表，并要求各部、局机关公务员按照立人集团分5年还款方案填写《分期还款和谈》。

　　教师代言

　　对比于公务员的优重利息待遇，育才黉舍介入借贷的教员显得有些待遇不高。经由数十年的成长，育才中学此刻有在校学生5000余人，教职工2000余人。

　　记者察访育才黉舍教员时，他们正在起草一份《关于优先清还泰顺育才教师“投资”的联名诉求信》。他们称，立人教育集团经由过程“吹、诱、逼、拉、陷”等体例强迫教员介入投资。

　　董顺生用投资替代借贷对育才黉舍教员进行宣传。按照黉舍教员纺暌钩，董顺生无论在年夜会小会上都在讲投资。他告诉教员，经由过程三五年，要让育才人成为中产阶级，利润保证在“投资”三至五倍以上，这是集团成长中的财富工程。

　　针对没钱投资的教员，董顺生开会教育“要拿别人的钱，发自己的财”。这就造成了今朝教员几乎全线涉猎高利贷的场所排场。据泰顺县教育局副局长毛叶华介绍，育才黉舍至少90%以上的教员“投资”了立人教育集团。“总金额在5亿元以上”。

　　育才黉舍王教员暗示，在2009年到黉舍应聘的第一天，董顺生就告诉他，“一个教员不仅要挣工资，还要投资，要学会挣钱。如不美观一个教员只知道教书，10年后没有撑灿没有房子，还没有投资，就应该罢免。”

　　张教员回忆说，他之所以投资，是把投资当做“福利”来看的。“校办打来电话说，我是优异教员，让我投资，是享受福利。”

　　上述教师纺暌钩的情形在泰顺县政府信访办一内部文件里获得了证实。

　　经由过程上述体例，育才黉舍90%的教员都把自己的钱“投资”给了立人集团，有的教师还将房产典质给银行，甚至良多教员向亲友老友以月息2分借贷，然后再借给立人教育集团。

　　不成否认，很年夜一部门教员是被高利息所诱惑才倾其所有“投资”。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前，立人集团按时还本付息获得各方面的相信，甚至在相当长的一段时刻里，良多人以借贷给立人集团为孤高，有体面。

　　立人集团针对教员还有更好的融资体例。据体味，育才黉舍每月年夜教师工资中扣除10%设立育才教育爱心基金。在分歧的阶段，立人教育集团吸纳高利贷的门槛有所分歧。如不美观教员想要“投资”30万元，而自己只有20万元时，立人教育集团以基金的名义借给教员10万元，但教员需要支出月息2分。

　　年夜约涉及到500名教师在“育才教育爱心基金”上吃了年夜亏。

　　也就是说，教员在借贷还没有获利时已经起头自己掏腰包向立人集团支出了利息。“后来想年夜白了，基金是立人的，说是借给你钱，归正也没有给你，结不美观你还要付利息。”张教员说。

　　立人集团的内部借贷体例被教员总结成“传销式借贷”。据体味，立人教育集团根基不会放过任何一名教职工。在立人集团公布揭晓遏制承兑后，育才黉舍一位处事员因拿不回钱喝农药自杀，该处事员将多年积攒的10万元交给了立人集团。

　　金融机构呵护

　　毛叶华认为，立人集团能够不竭获取高利贷基于三个原因：一是公务员的“楷模”浸染，二是育才黉舍的名声，三是曾有准时的、高额的回报。在上述原因下，泰顺县以及温州、福建寿宁等地平易近间资金纷纷而来。

　　立人集团一向以来采纳的法子就是在借贷到期一个月甚至两个月前，打电话让债权人来领取利息和本金，这使得良多债权人对立人教育集团信赖度增强。良多人说，泰顺县路上跑的好车都是年夜立人集团赚来的。

　　泰顺县属于国家级贫困县，2011年财政收入不到6亿元，排名温州区县倒数第二名，距离温州150公里摆布，坐落于群山环抱之中。按照泰顺新闻网介绍，泰顺县进口有36万，1/3外出打工，1/3在城区，还有1/3在城镇，年均收入不到2万元。

　　泰顺县没有土地，对角力计较浙江其他城市房地产几乎没有成漫空间，高利贷显得顺理成章，但绝年夜年夜都并没有赚到钱。

　　泰顺县的张师长教师年夜2006年就瞥绶借贷100万元给立人集团，履历了起头的2分月息，到2008年金融危机时的4分月息，再到此刻的5分利息。“搜罗利息和后滥暌怪追加的借贷，立人集团应支出我1000多万元。”之前开工场的张师长教师暗示，但他一分钱也没有拿到。

　　立人集团的绝年夜年夜都债权人和张师长教师一样，投资多年分文未收。张师长教师暗示，因为立人的诺言，债权人在借债到期后，就会将利息和本金一路再次借贷给立人，良多酬报了赚取更多的钱，会以2分月息借债或者典质房产，继续加码。“看似赚了钱，但钱都在账面上，都在立人。”

　　因为当地欠缺工业企业，资金来历不足的当地银行也乐不美观其成。一位债权人告诉记者，如不美观债权人房产典质不能经由过程或者利息到期要还，立人集团出头签字疏浚就马上解决。

　　据有关人士估算，公家在泰顺县经由过程房产典质的资金跨越30亿元。此刻立人教育集团清理重组，良多人无法按时还贷，将面临被银行查封房产的困境。

　　对此，当地的建行、工行、农行均连结默然，作为金融监管部门的银监会处事处、当地的人平易近银行支行同样暗示不愿谈及上述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