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其师才能信其道？

■魏海政

近些年经常听到有人不容置疑地引用“亲其师才能信其道”这句话，且往往将其作为接下来所要讲述道理的重要理论依据。这句话通常被理解为，“只有亲其师才能信其道”，“亲其师”与“信其道”为因果关系。这于常理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但总让人觉得如此引用似有不妥。

其一，如果不以“道”本身是否可“信”加以判断，只是因为“亲其师”才“信其道”，显然有置“师”于“道”之上的嫌疑，“师”与“道”之间的关系有点混乱。且因人而信道，亦有迷信之嫌。试想，如果“师”讲的东西其实“非道”，抑或属于“邪道”，岂不会将学生引入黑处？进而言之，以教师本身及“亲师”来主宰学生的学，学生的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将从何而来？因而，用“亲其师”的办法让学生“信其道”，而不是想办法让学生对所学之道本身感兴趣，进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学习状态，这样的教育方法本身值得商榷。此外，《学记》中也说“大道不器”，大道不会局限于某种事物，当然也不会依附于“师”或其他某个特定的人物。

其二，引用这句话的人大多“不问出处”，这也正是问题所在。如此引用者，十人中至少有九人说不清楚这话从何而来。这句话出自《礼记·学记》，其中有言“故安其学而亲其师，乐其友而信其道”。翻译成现代汉语，大致应该是“正因为这样，他才能安于学习，亲近师长，乐于和同学相处，深信所学之道”。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达到“即使离开师长辅导，也不会违反道义”。结合上下文，“安其学而亲其师，乐其友而信其道”和上文“君子之于学也，藏焉，修焉，息焉，游焉”有因果关系，而“安其学、亲其师、乐其友、信其道”之间，应属并列关系，而无因果关系。在下文中，《学记》还批评了教育不成功的一些原因，进一步说明了由于教育不得法而导致教育不成功的问题。

综上所述，引用“亲其师而信其道”，并将其理解为“只有亲其师才能信其道”者，多在有意无意间断章取义，人云亦云，对其逻辑关系含糊其辞，且不问出处，无意间已经移花接木。事实上，如此引用者本身多为人师，或与教育有关。反观人教社新版初一语文教材中选入的“虽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虽有至道，弗学不知其善也”一段，以及同样在《学记》中的话“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同样令人深思。

知不知道所引之话从何而来，似乎无关大碍，但曲解其意乃至以讹传讹，总还是会有些影响的。为人师者，惟其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