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浙江大学两位教授张振跃和姚缨英,今年成为教师节一大看点。这两位一线教师,均拿到了100万元的“心平奖教金”。除专家评审外,学生的网络投票数,是决定他们能否被评上“心平杰出教学贡献奖”的最大因素。今天本报推出特别报道,让我们走近这两位敬业执着、爱生如子的教师,共同探讨大学教师的神圣职责。 焦点人物 “姚妈”:我最怕对不起学生 ——记浙江大学电气工程学院教授姚缨英 ■通讯员 吴雅兰 周炜 姚缨英随身带一本巴掌大小的便士贴,第一页记着自己今年下半年要上课的班级、时间和地点。周一到周五,天天都有课。即使不上课,来找她的学生也很多,各种原由的都有。她是学生口中的“姚妈”。“姚妈”当老师30年,她说自己最怕就是对不起学生。 “姚妈”怕迟到。她家住天目山路,平时骑自行车去紫金港校区上课。4年前初夏的一天,突降暴雨,“姚妈”一出门就被风雨裹挟住了。杭州城西道路上的积水已经淹没了小半个自行车轮子,交通已经瘫痪,公交车、出租车都指望不上了,怎么办?只有走着去。“姚妈”回屋里又多带了一套衣服出门。雨伞根本无法抵挡住凶悍的风雨,单薄的“姚妈”在雨里“挪”了一个多小时。到教学楼时,她先去洗手间换了一身衣服,不过头发还是湿的。当湿淋淋的她准点站在学生们面前,迎接她的是一片掌声。 一回想起同学们在教室等待的场景,“姚妈”心里就很暖,她觉得,学生需要她,就是她一切的动力,没有任何借口,都要准时赶去上课。 去年春学期的一堂课前,“姚妈”的嗓子突然不能发声了。“是上课呢?还是不上呢?”“姚妈”觉得缺课不好,就在家里一遍遍清嗓子,然后去了教室。之前上课从来不用话筒的“姚妈”,在那一天不得不抱着话筒说,即使这样,她的声音还是勉强能够听见。课上了一半,有个同学溜出去,几分钟后,把一盒西瓜霜放在讲台上;课间休息,“姚妈”发现自己的水杯不见了,有同学火速跑去为她打了水,说“姚老师,喝点温开水吧。” 事后,“姚妈”还一直在想,这样扯着嗓子上课,到底好不好呢?学生听不清,会不会影响教学效果呢?是不是应该换个时间讲更好呢?……这就是“姚妈”,只要与学生相关的事,就会让她“纠结”。 课外,来找“姚妈”的学生很多,要求写推荐信的,咨询专业问题的,请教题目的,重修课程的……而“姚妈”最不擅长的,就是拒绝,“学生有要求,我肯定要想办法满足他们的。” 电路原理(甲)I、电路原理(甲)II、模拟电子技术基础、数字电子技术基础,再加上各自的实验课,电类学生要面对8门必修课。拿到这样的课表,用大二学生的话说是“头皮阵阵发麻”。 怎样在有限的学时内,传授精炼而宽泛的知识,并激发学生融会贯通,有效应用?姚缨英从老教师那里得到了启发,开始调研、反复组织研讨,如何“并联”核心知识,“串联”系统知识,避免课程知识体系的碎片化和收敛性的思维。最终她决定对电类基础课程从课程架构、教材、教学内容以及教学方法等多方面进行调整,把8门课减少到4门课。 学生减负,对老师来说可就是“增负”,而且还有点吃力不讨好。老的课程体系已经沿用了30余年,老师们都已经驾轻就熟,而新的课程体系对教师的要求非常高,更何况,这样颠覆性的改革结果怎样还很难预测,有必要花这么大精力吗? “总得有人来当这个吃螃蟹的人。”重新编写教材,重新设计实验,到国内外学习、考察、交流,姚缨英几乎每天忙到半夜。“我觉得学习不能就事论事,必须有所延伸、拓展,学会融会贯通,学会整合运用,这样才有利于学生创新能力的培养。” 如今,讲义已经出到了5.0版本,教改也在爱迪生实验班实施了6年时间。她的同事范承志老师说,姚缨英经常把前沿问题引到课堂教学中,“她的实验课在深度和广度上都有很大的拓展,非常考验学生的综合能力”。学生们则反映,上课时间少了,学习的兴趣却更大了。 在浙大工作10年,从一个普通的教师,到承担教材与课程的建设任务,再到组织整个电工电子基础教学团队的工作,“只要对学生有好处的事,我都愿意去尝试。”姚缨英说。她心底一直记得的一件事,是她应聘初到浙大,正赶上杭州的盛夏,但为了她儿子转学的事,学院的老师一趟趟地跑各个办事单位。姚缨英是一位母亲,是一位老师,是一位记得嘱咐和承诺的人,每一次应对新的工作,她心里想的都是:“一项工作交给我负责,这是一种信任,我不能对不起这份信任。” “跃跃”:我挺有孩子缘 ——记浙江大学数学系教授张振跃 ■通讯员 章咪佳 下午3点,记者到浙江大学数学系教授张振跃的办公室。10平方米的办公室很紧凑,但非常文艺:办公桌背后,一块1.5平方米的黑板上,密密麻麻各种数学公式,朝南的窗边,一溜大大小小的绿色植物,最旺的一盆吊兰,去年这个时候还只是隔壁吊兰边上的一株小苗,今年已经生发出了一根根青葱的“兰花辫子”。 这位和台湾歌星张震岳有同音名字的数学系教授,潮流范儿一点不输明星:一件横条衫,一条灯芯绒休闲裤,底下一双跑鞋,老潮老潮。 整个办公室的人和环境,很适合做摄影工作室。 数学老师光有文艺范儿是不够的。数学这门学科,是全中国多少人的噩梦啊。昨天去采访的5个文科生记者,一看到一黑板的公式就眼晕。 “光是这么讲数学公式,确实是非常抽象,深奥。”张振跃说,上数学课,真要下功夫。比如他上课,课外要做很多“潮流”功课: “不要看我头发花白年纪大了,我内心很年轻的。”张振跃讲课,流行元素不断,比如讲面积,他引入“大小S(既是台湾姐妹明星花的代号,又可以作为面积缩写S的指代)”的比喻,教学生一下能记住算法;讲错题,他一一点评学生的问题,最后冷不防冒出一句:这个可以有。或者这个,真不可以有——带着小沈阳一般的表情与口吻。 因为诸如此类的冷笑话,张振跃在学生里头就得了花名“跃跃”。结果就是,深奥的数学课,吸引得全校学生都想选。 今年大一有学生选不到跃跃的课,想了很多办法不奏效,就直接来找跃跃:“老师,我真想听您的课。您帮我开开后门。” 还有不少选不到的学生,索性就到教室去蹭课,没有地方坐,就去老师休息室“暗度陈仓”挪椅子。弄得跃跃一上课,老师休息室里休息、改作业的老师,都得站着了。据说后来来蹭课的学生就劳居(老练)了,自己带着折叠椅来听课,想坐哪儿坐哪儿。 “哈哈,我还是挺有孩子缘的,大孩子、小孩子,都不‘排斥’我。”张振跃的办公桌上,有两张他1岁的小外孙的照片,孩子在美国。今年暑假,张振跃就“飞的”过去做了两个月“保姆教授”。“美国很多小小朋友,不喜欢生人亲近,可看到我了,还让我给擦鼻涕呢!” 在生活中,张振跃最最享受的,就是老师这个职业带来的各种意想不到的惊喜。 跟张振跃聊天,他会不自觉地以这样的句式感叹:“啊,做老师就是这点好……” 他说,有一年,学校来了一个非常有名的专家讲课,很多老师、学生都要去听讲。结果门口就发生推搡。有个学生看到别人推他,也不往里挤了,马上义正言辞走到那人跟前去理论,“你怎么推我老师!” “做老师就是这点好……” 他说,我年轻的时候,刚到浙大竺可桢学院上课,那时候混合班的学生常常要轰老师下台,讲得不好,一点面子都不给。90年代初,张振跃第一次在混合班上课,就看到后排有个男生在摇头。后来,年轻气盛的张振跃,讲课、解题、改作业做到滴水不漏,三板斧下去,学生全服气了。 就在今年教师节当天,张振跃意外地收到了一封前几届竺可桢学院毕业生小苗写来的邮件,这个学生现在在南加州大学生物医学工程专业MRI的实验室读博士。当年,他进竺院的时候,是一个数理很差的理科生,一看到数学就有抵触心理。就在大一一年,学生认真地听了跃跃的课,被教授工整的板书打动,还渐渐发现所谓艰深的数学分析,居然可以那么清晰易懂,自信大增。这种自信是以前从来没有的。小苗说,听张老师的课,最大的收获就是得到了这份自信。这鼓励着他做出了后来的种种选择,发展越来越优秀。 “嘿嘿,做老师啊,就是这点好……” 各抒己见 这是一个起点 ■邱利民 浙江大学重奖一线教师引起社会关注,在我看来,这是一个很好的起点。它所表达的,是一种美好的愿望。这个起点,离我们教育改革要达到的目标、离改变我们担忧的教育现状的期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身为研究型大学的教师,我们绝大部分人眼中的一流教授,是那些能拿到大项目、做出大成果、写出有影响论文的高显示度人才。科研优先的观念已渗透到教育教学的方方面面。例如,人才选拔和青年教师引进首先评估的是科研能力、科研业绩和学术发展前景,至于是否忠诚与热爱教师这份光荣而神圣的职业,是否具有教学能力和热情,却放在相对次要的位置。可以说,我们是按照未来优秀科学家的标准在选择今天的大学教师,而这两份职业对人才的要求却有着很大的不同。教师最需要的品质是“成人之美”,而科学家,需要的是非凡的科学想象力和像磁铁一样的定力。好老师与优秀科学家合二为一,教学科研比翼齐飞,往往需要经过长期的艰苦磨炼。 但我依然认为“重奖”是一个好的起点。因为我们最终要解决问题,“理念”必须靠“分配”来体现。从这“一百万”起步,科研和教学的权重慢慢达到一比一了,到那时,我们也许可以自豪地说:“教学科研并重”了。(作者系浙江大学青年教授联谊会会长) 重奖有导向作用 ■何频 9月10日,浙江大学姚缨英、张振跃两位老师坚持本科一线教学获百万元奖励,迅即成为高教领域的热点新闻,引发社会热议。笔者以为,重奖教学特别优秀的教师,犹如一剂猛药解毒瘤,能够震撼人心,起到鼓励教师投入教学的导向作用。 教学与科研,本来都是高校教师的立身之本,如车之两轮不可偏废。曾几何时,正常开始逐渐变为不正常,政府和高校对于教学鲜有奖励,而科研奖励却名目繁多,奖金越来越重。在科研奖励越来越重、教师评价彻底倾向科研的政策之下,教师的主要精力投向科研,疏于教学。这种重科研轻教学的积弊,反映出高校浮躁的学风和功利主义的泛滥,严重动摇高校人才培养工作的中心地位。 我们应该承认,政府部门、高等学校近年来也为加强教学中心地位付诸不少努力。教育部颁布了一系列加强教学工作的文件,设立一批批质量工程,评了教学名师,各高校也相应采取措施予以贯彻落实,在教师节学校多半都会颁发一些教学奖励,但整体而言,政策支持的力度还不够大,尤其是缺乏与科研奖励类似的重奖。作为老师,也不是说都认识不到教学的重要性,只是面对项目申报的关键时刻,我们常常就可能忽视了教学工作。我们既然在理论上承认教学与科研同等重要,为什么科研能够重奖,教学就不能重奖呢?浙江大学的百万元奖教金绝对是营造重教氛围的有益尝试。(作者单位:湖南科技大学) 褒扬优秀师德师风 ■杨磊 重奖一线教师,无疑是对高校重科研轻教学现象的一次纠偏。但是,我们不能不心存疑惑的是,这一举措能够持续多久?究竟能不能在全体教师中巩固教学为本的理念。因为,浙大重奖的奖金并不是由学校经费列支,而是由校友出资。 高校教学与科研本该并重,并且教学是根本。但是,一些科研成果是"速效救心丸"(看得见、摸的着,上得了台面、出得了成效,申报课题能带来经费,发表高层次论文能提高大学排名,这在急功近利的当下社会不可能不受到追捧)。很多高校都纷纷推出科研强校战略,重奖科研成果和科研拔尖人才。那些埋头一线教学,兢兢业业备课,精心谋划课堂设计,讲究课堂效果的老教师心灰意冷,年轻教师则唯科研的风向标而动,抢项目,争课题,发论文。商业化倾向侵蚀了高等教育的殿堂。 怎样才能从思想上重视教学,从制度上保证对优秀教师的重奖,值得深思。培养人才,关键在于给予学生什么样的教育。因此,重奖教学成果卓著的教师,是回到了一条正确的道路。但浙大此举还有待于完善,各高校也应该借此深刻反思,从培养人才的战略高度出发,制定出台一系列能持久、能赢得教师普遍欢迎的措施、制度,扎扎实实提高教育教学水平,让广大教师真正能够心平气和、安心踏实做好教学工作。而不是靠一个仅有的噱头效果博一下眼球。(作者单位:山东财经大学) 高教方圆 教学科研,孰重孰轻? ■陆国栋 目前通行的说法是高等教育有四大任务,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社会服务、文化传承与创新,四者关系如何?各占多少权重?个人认为,所谓大学,人才培养毫无疑问是第一要务,其他任务应该更多地围绕人才培养展开,同时把诸多优势转化为人才的优势。那么人才培养应该占主要地位,51%的权重?够吗?好像还是不够。 2011年的教师节,浙江大学宣布设立由浙大校友段永平和夫人刘昕捐资设立的“浙江大学心平奖教金基金”,以表彰功底扎实、业务精湛、教学效果突出、关爱学生成长的优秀教师。去年教师节浙江大学开出首个百万奖励,今年教师节同时开出两个百万奖励,并且产生了很大的社会反响。甚至有若干高校教务处长给我打来电话问我,仅凭教学奖励百万这是真的吗? 长期以来,在高等教育领域,对教师的考核一直以科研成果为主要考核目标。“心平奖”的出现,为的就是扭转这种偏差,鼓励更多的教师把精力投入人才培养。 我把高等教育的几大任务作一比喻,人才培养就像农业,重要性不言而喻,但由于成才的长期性,往往不易产生即时的轰动影响;科学研究就像工业,比较容易量化,比较容易得到直接的回报;社会服务则犹如商业。人才培养真的像农业,如果把学生比喻成一颗种子,她的成长需要土壤、水分、养分、阳光、空气、季节,等等,至于未来长成什么样则取决于诸多因素,大学教育只是为学生的未来打下一个基础。 教与学是学校中最基本的关系。教师投入精力不足、学生学习兴趣不高是高校中普遍存在的问题,个人认为学生学习兴趣不高固然有学生功利性学习的因素,但根本问题还是教师的投入。正所谓没有投入、就没有回报;投入越多、回报越多;回报越晚、回报越丰厚;教育恰恰就是没有明确即时回报的事业,正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也。 当学生的学习兴趣被激发、学习主动性被引燃,学习的功利性自然降低,学生的成长可以预期,也就造就了优秀学生。我深知,基础教育阶段的改革更难,牵扯面更广,大学的改革还是可行的,唤醒学生,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更重要的一点是,大学改革不能照抄照搬国外的做法,否则我们的学生不适应,我们的教师不习惯,我们的资源也不够,我们必须探索中国特色高教改革发展路径。 人才培养与科学研究的矛盾是世界性的难题,设立巨奖有助于营造重教氛围,我们还需倡导教学自觉、积淀教学文化,要扭转高校教师重科研轻教学的现状,除了设计奖励还需要更多的制度保障。 这必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逐步回归人才培养本位,我们已经有了很好的开端,让我们继续期待!(作者系浙江大学本科生院常务副院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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