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富消费需要伦理考量

■向玉乔

如何消费物质财富是一个不容忽视的财富伦理问题。我们正生活在一个物质财富充裕的时代，在这样一个时代，人们无需担心物质财富匮乏的问题，仅仅需要考虑如何消费物质财富的问题。正因为如此，如何用财富伦理引导人们消费物质财富的行为就变得非常必要。

当今中国社会存在物质财富消费日益符号化的问题。物质财富消费的符号化不仅指人们对物质财富的消费往往借助于“金钱”来进行，而且指人们往往把物质财富的消费看成一个显示个人身份、地位、权力、影响力和幸福指数的过程。符号化的物质财富消费可以造成这样一个假象：人们在消费物质财富的时候消费的是金钱、身份、地位、权力等符号，而不是消费物质财富本身。

物质财富消费的符号化问题在当下呈现出日益严重的态势，这主要是因为人们对物质财富消费的实质缺乏伦理认识。从财富伦理的角度来看，人们适度地消费物质财富是一种权利，也是一种合乎伦理的行为，但一旦物质财富消费被严重符号化，则人们消费物质财富应有的伦理性就很容易被消解掉。由于人类对物质财富的实际需要总是有限的，人类对物质财富的消费也总是存在一个合理的限度。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是，人类对物质财富的消费并不是数量越多越好，正如只有适度消费的食物才有利于人类的身体健康。如果人类过度消费食物，他们的身体健康完全可能遭到致命性的危害。要知道，绝大多数“富贵病”都是人们过多地大吃大喝导致的。当人们对物质财富的消费严重符号化，则人们消费物质财富的行为不可避免地会被赋予过多的符号意义，消费者则会为了实现这些符号意义而在消费物质财富的现实活动中疯狂地追求消费量的最大化。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最直观也最有效地反映他们特有的金钱、身份、地位、权力等符号意义。

由于越来越多的人把追求和实现符号意义当成物质财富消费的价值目标，当今中国社会对物质财富的消费越来越偏离人们对物质财富的实际需要，也越来越偏离合理的限度，其最终后果则是把当今中国社会变成了许多西方学者所说的“高消费社会”。所谓高消费社会，就是高消费主义价值观念成为主导性消费价值观的社会，就是物质财富消费高度符号化的社会，就是人们普遍用物质财富的消费量来衡量生活质量的社会。在这样的社会里，追求物质财富的高消费被当成一种时尚和“美德”，物质财富消费量则被当成一种公认的生活质量衡量标准。进入改革开放时代之后，我国在物质财富积累方面达到空前丰富的程度，人们推崇物质财富高消费的风气日渐强盛，我国社会步入高消费社会的事实也日渐明朗。

步入高消费社会对于当代中国人来说绝对不是一种“福音”。首先，高消费主义价值观念的盛行给当今中国社会带来的伦理危害是严重的。由于追求物质财富的高消费被当成一种时尚和“美德”，炫耀性消费和浪费性消费在当今中国社会泛滥成灾。其次，物质财富消费的高度符号化极大地消解了物质财富消费本身的伦理意义。由于消费物质财富被视为显示身份、地位、权力、影响力等符号性象征，越来越多的人沦为了物质财富的奴隶。他们不是出于真正追求个人幸福或社会价值的目的而消费物质财富，而是仅仅为了消费物质财富而消费物质财富。他们在高消费中失去了人之为人的本质，变成了物质财富的奴隶。再其次，用物质财富的消费量来衡量人的生活质量不仅过分夸大了物质财富的价值，而且使人之为人应有的伦理精神遭到了不应有的忽略和贬低。人类不是一种仅仅为了消费物质财富而存在的动物，他们在地球上生存和发展的根本意义，在于他们能够彰显其他低等动物无法彰显的伦理精神。这种伦理精神在人身上的表现是，他们知道人类对物质财富的消费存在一个合理的“度”，这个“度”使他们消费物质财富的行为不仅能够得到财富伦理的辩护，而且能够有利于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人们不应该仅仅为了消费物质财富而去消费物质财富，而应该将其消费物质财富的行为纳入财富伦理的制约之下。财富伦理告诉我们，一个人不会因为消费物质财富的数量大就可以获得人生幸福，也不会在追求物质财富高消费的游戏中促进社会的发展。只有那些懂得如何合理消费物质财富的人才能拥有健康、快乐、幸福等人生必不可少的价值，只有那些懂得如何合理消费物质财富的人才能借助于节俭、适度、文明的消费方式，体现人之为人应有的消费理念和消费行为，也只有那些懂得如何合理消费物质财富的人，才能借助于他们的消费活动或行为为人类社会的健康发展、可持续发展做出贡献。

作者：湖南师范大学伦理学研究所副所长、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经济伦理学、政治伦理学和西方伦理学，著有《生态经济伦理研究》等5部专著，在《中国社会科学》、《哲学研究》等刊物上发表60余篇学术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