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霞 美国小学里的《灰姑娘》(Cinderella,中文为辛黛瑞拉)阅读课案在网上流传甚广,课案中,美国老师首先提问:“你喜欢故事里的哪个人物?不喜欢哪一个?为什么?”孩子们的回答自然是喜欢灰姑娘和王子,因为他们可爱、漂亮、善良;而后母和她的两个女儿则因为虐待灰姑娘而被划入到“不喜欢”的一类。对于孩子们的选择,老师并不急着作评判,而是又提出了另一个关键性问题:“如果你是灰姑娘的后母,你会不会阻止灰姑娘去参加舞会呢?”孩子们经过短暂的考虑后,纷纷表示认同后母的选择,理由是她也爱自己的女儿,希望她们当上王后。老师顺势引导孩子们思考刚刚给后妈贴的坏人标签是否合适,因为后母也有舔犊之情,只是“她还不能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去爱别人的孩子”。 在这堂关于灰姑娘的阅读分享课中,还触及到有关“诚信”、“援助”等话题以及个体意志抉择的重要性。比如美国老师会问:“如果灰姑娘自己都放弃了机会,她还有可能成为王子的新娘吗?”在孩子们给出否定答案之后,美国老师进一步说:“是的,如果灰姑娘自己都不爱自己,没有给自己创造机会,那么谁帮她也都不可能成为王后的。” 中国的老师又是怎样讲授这样一则经典的童话故事呢?带着好奇心,我又作了一番搜索,看到我们本土关于《灰姑娘》的教学设计中,大多都是围绕“引导学生懂得做人要虔诚善良,好人终有好报”之类的“思品”目标进行的,而教学活动也大都严格指向既定的内容预设,按部就班,以确保结论的正确无误……经过这一番找寻之后,再回味那个美国版的“灰姑娘”课案,两相比较,高下立见。 长期以来,我们往往看重童话和民间故事对儿童的道德教训意义,而美国学者雪登·凯许登(Sheldon Cashdan)在《巫婆一定得死:童话如何形塑我们的性格》中,则颇有洞见地指出:“童话故事的魅力之所以持久不衰,是因为它能帮助孩子们处理成长过程中必须面对的内心冲突。”如果我们在这个意义上理解童话和灰姑娘,那么诸如女巫、后母一类的反面角色,就不仅仅是一种邪恶力量的化身,同时也代表了孩子内心中的一种否定性、对抗性的力量,说明了自我正邪之间的冲突。 经典的儿童读物,正是将生活中的经验与现实转化为“艺术”,促使孩子在反复地阅读和思考、在不断地投入和沉浸中,与故事及角色建立一种个人化的关系,帮助他们认识自己的情感与内心,与这个世界达成一种初步的对话和理解。很显然,案例中的美国老师深谙童话之于儿童的特殊意义,因此没有被“后母”这类角色的表面意义所局限,也没有进行更多现实化的道德比照,而是探寻了这类角色所承载的更加丰富的心理内容,引导孩子洞悉到自我和人性的复杂与深邃。与此同时,对于童话故事中斩获幸福的灰姑娘,美国老师强调的也不是她的“善良”、“美好”这些历来为我们所称道的女性气质,而将关注点引向了女性主体力量的实现:“没有一个人可以阻止你爱自己”——这无疑是对童话所塑造的传统女性形象的一种深度质询。 很显然,在儿童那里,童话的阅读也是一种生活经验的累积,这种“经验”的获取,不仅需要关联情景的反复呈现,也需要在与别人的交流与分享中得到确认和深化。英国青少年文学大师、同时也是著名的儿童阅读研究专家艾登·钱伯斯曾提出了儿童阅读交流中的“3种分享”:即分享热情、分享困惑、分享关联性。而这种分享,则基于一种真实平等的交流原则,即大人要真心接受孩子们的意见,相信他们所有的看法都弥足珍贵。所以,钱伯斯更提倡用“说来听听”这样一种邀约式的表达,来代替那种高高在上的、质询式的“为什么”。从《灰姑娘》课案中,我们也能感受到这种“说来听听”式的平等与真实。如果我们认可“教什么”比“怎么教”更重要的话,那么当我们关注《灰姑娘》课案所显示出的中美教学理念和模式的差异时,或许还可以换个角度,从文化和精神分析的层面,思考一下童话阅读之于儿童的真正意义——这,也许是辛黛瑞拉带给我们的更重要的启示。(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副教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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