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华取经取的不只是教法

　　中国学生能吃苦、肯下功夫，与喜欢找乐子、寻找瞬间满足的美国学生相比，这种好习惯是值得赞颂的。

　　最近，美国华人圈里，一则教育新闻挺热：不久前，由于上海在国际学生评估项目（PISA）中屡屡领先，英国教育和儿童事务部副部长莉兹·特鲁斯率英国教育代表团访问了上海的几所中小学。据说，上海的课堂教学让英国人“啧啧称奇”。

　　这一幕场景我十分熟悉。2011年，因为《虎妈战歌》一书很流行，再加上一些国际测试显示中国学生大大领先于美国学生，“北京数学”之类的教育新创企业在美国一些地方应运而生，他们试图把中国的数学教学方法引入美国本土教学中。

　　有人来中国取经，当然值得欢迎。历史上中国辉煌了很多年，也不过是近代以来，才在科技上被超越。这种挫败的成因很复杂，未必就是教育体系的失败。各个教育体系都有自己的特长，如能博采众长，一定会对下一代大有裨益。

　　然而，在我看来，美国人2011年的焦虑，抑或现在英国教育官员的取经，恐怕有点“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意味。比如美国教育以往有一个很重要的弊端，那就是中小学过于强调“高等的技能”（higher order thinking skills)，包括判断力、逻辑分析能力、数据分析和阐释能力、形成问题的能力和沟通能力，等等。美国人看不起低端技能，从小训练孩子的高端技能，认为只有掌握这些技能才够“酷”。可他们常常忘了，这些“酷”的技能是和基础能力——如阅读能力、写作能力等——挂钩的。“万丈高楼平地起”，没有“知识”、“理解”这些所谓的低端技能支撑，高端技能只是空中楼阁罢了。当前，针对这方面美国已经开始改革，引入“共同大纲”，让孩子们有一个近似的基本功，作为进一步发展的平台。也正因为如此，美国人对中国学生基本知识与技能的掌握“叹为观止”。

　　只是，外国人眼中的中国学生数学基本功好，通常指一些基本事实掌握得好，比如加减乘除等计算能力。他们所不了解的是，中国学生数学基本功好，语言本身的影响也应考虑进去。英语的乘法表，超出一般儿童瞬间记忆的负荷能力，而中文是单音节语种，一些数学基本事实、公式、口诀背诵起来比较容易。特鲁斯所赞扬的那种算24点的扑克游戏就是一种普通的心算技能，并非中国孩子能力超群。

　　在我看来，中国教育最值得取经的地方，不一定是我们具体的某个教学方法，而是整个社会对于教育的重视。

　　不知道英国情况如何，美国成人当中流行一种“反智”文化，大家说数学不好，仿佛是一件光彩的事，事实上大部分人的基本功也真不怎么扎实。比如吃饭付小费，有时候饭店都要把10％、15％、18％分别是多少钱写出来，免得食客付账的时候难堪。这种“歪风”对孩子的影响不容忽视。比如在美国的中小学，数学比较好的孩子，容易被同学看成“呆子”。中国家庭就没有上述顾虑，一般都是从小鼓励孩子努力学习。受家庭影响，中国学生能吃苦、肯下功夫。与喜欢找乐子、寻找瞬间满足的美国学生相比，这种好习惯是值得赞颂的。

　　3年多前，美国“虎妈”蔡美儿的中式育儿“战歌”引起了不少争议，但她最近出的一本书倒是十分“靠谱”。此书叫《三件套》，论述在美国社会成功的三大要诀：像尼日利亚裔那样相信自己的优越，像华裔那样缺乏安全感、需要不断证明自己，像摩门教徒那样自我节制。这三点归纳，颇有参考价值，提示我们静下心来想想，什么才是儿童成长的决定因素。（南桥 作者系旅美教育工作者）

《中国教育报》2014年3月31日第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