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不是买名牌

　　我和朋友开玩笑说，清明节之重要，不仅仅是大家要去扫墓、怀念故人。一般到了这个时间，茶友们还知道明前龙井已经收获，清爽的茶香仿佛飘到眼前。如今，又加了一个新节目：美国大学的录取，到此大致尘埃落定。学子们手里拿着好几份录取通知，为去哪个学校踌躇不已。我这两年为中国的高中生进行留美准备，此时自然也格外忙乎，在选择学校方面，要答复学生和家长的各种问题。

　　我在这个过程中发现，留美人群在这个关节马上显现出了“高考症”，或者说是“名牌症”。许多家长和学生的问题，似乎和未来的留美生活及学业没有什么关系。我对一位家长坦率地说：“你们对该操心的事情几乎想也不想，对不该操心的事情，则会急得睡不着觉。”

　　话该从何说起？

　　不久前碰到一位“同胞”：大陆出生，香港长大，后来移民美国，孩子上了名校。随便聊起天来，提到大陆人喜欢购买名牌的事情。她坦率地说：“其实香港的风气也差不多，我当时就是那个样子。来美国马上就变了。因为发现没有必要嘛。”美国的国情，是大家不必像在中国那样穿名牌。看看周围的中国人就知道，一般那些住久了、了解美国国情的，很少有一天到晚穿名牌的。但是到了机场，你基本可以靠名牌服饰辨认出大陆游客：成群结队的大妈，一人挎着个品牌包，有的连销售的标签还都没摘。著名的日裔钢琴家内田光子就曾在《金融时报》上痛批日本和中国的社会风气：“东亚社会没有判断力，没有品位，只认牌子。”

　　留学这个事情，病根也在这里。大家咨询来咨询去，其实最后要问的就是一个问题：“这学校的牌子靠得住吗？”“某某大学排名不错，在美国声誉好吗？”剩下的，则一点具体问题都提不出来。比如，有几个学生，录取的学校都在《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那个著名大学排名的第四十到五十位之间，有一位甚至在这个档次的学校中拿到了三四所的录取书，都是州立大学，性质、规模差不多。可惜，此时他们的问题，还是“哪所大学在美国的声誉更好”。对于此类问题，我相信资深的美国高等教育专家也会晕头转向：排名差八九位，能有什么差别？好像耐克和阿迪达斯，谁说得请究竟哪个更好？排名四十二的，和排名六十二的，牌子真有那么大的差别吗？

　　这种架势，我在自己的微博中就碰到过不知道多少次。作为长跑爱好者，每次我把比赛照片晒出来后，最多的回应，往往是我跑鞋的牌子，以及让我推荐跑鞋牌子的请求。真喜欢跑步的人，哪个会按照牌子买鞋？还不都要根据脚型和训练习惯试穿决定？真正讨论跑步本身的，则几乎没有。留学也是如此。有那么几次，我帮家长和学生在两个学校之间权衡，排名差距就在十位以内。但是，两个学校学费可以差一两万美元。这反而是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列的。我反复问：一个学校比另一个一年要贵两万美元，四年下来就是八万美元，差不多够接着读个研究院的。那个贵的学校，除了排名靠前几位外，究竟好在哪里？你们能有鼻子有眼地给我讲出一条吗？多花这八万美元你买到的是什么？对方回答不上来，但就是不死心，好像不挎个名牌包就浑身不自在一般。

　　我对他们说了不知道多少次：排名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差不多就行。对大部分学生来说，即使SAT考过2000分，上个排名七八十的学校也会很有挑战性。第四十名的和第六十名的学校，究竟哪所更好？其实谁也说不清。真正影响你的大学经验和收获的，不是上的学校是前三十还是前六十，更多的是你碰到了什么样的室友、什么样的教授、跟周围师生的关系如何等等，或者在选课、参加的社团或课外活动时的战略是否得当。这些都有运气的因素。比如你和第一个室友纯属萍水相逢，你和教授的关系也往往取决于大家是否投机。但是，这些也都和个人努力有关系：怎么交朋友，怎么规划学业，是否主动上门向教授请教，都决定了你能否遇到良师益友的机会。中美文化如此不同，这方面必须有充分准备。

　　可惜的是，很少有人愿意想这些问题，似乎头顶名校光环、挎着名牌包包，就万事大吉了。（薛涌 作者为美国萨福克大学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