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国的理由

编者按：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九次集体学习时再次提出要大力弘扬伟大爱国主义精神，为实现中国梦提供精神支柱，强调弘扬爱国主义精神，要做到“五个必须”，即必须把爱国主义教育作为永恒主题、必须坚持爱国主义和社会主义相统一、必须维护祖国统一和民族团结、必须尊重和传承中华民族历史和文化、必须坚持立足民族又面向世界。爱国主义是中华民族精神的核心，是当代中国的主旋律，是我们常谈常新的时代话题。总书记对弘扬爱国主义的强调，再一次激发人们对爱国、爱国主义的深度思考。为此，本刊请专家学者以问答的方式，就爱国主义话题进行深入浅出的阐述。

在当今中国，爱国在一定意义上说不再是一个独白性的话题，而是一个对谈式的话题，是一个需要在互动探讨中加深理解的重要问题。因此，爱国的理由不是逻辑演绎的结论，而是在现实困惑中探求解答的结果。

问：以前我们常说“爱国不需要理由”，也从来没有追问过理由，但现在的一些青年人在探讨为什么要爱国，实际上是在寻找爱国的理由。爱国需要理由吗？爱国有理由吗？

答：“不需要理由”也是一种理由，实际上是一种自发天然的合理性。对自己祖国天然的感情是存在的，它背后的理由也正是人们通常所说的道理：祖国养育了我们，对我们有恩有爱，我们也应以爱回报。祖国就是母亲，母亲生养的儿女当然要热爱自己的母亲。我们每个人是中华民族的一员，是生长在中华民族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的一片树叶，而这棵大树生长的神州大地，是我们民族生息繁衍的地方。所以，对这片山河故土，对这些伟大的人民、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一句话，对我们的祖国，有一种天然热爱之情。这是一种天然的理由，是人们不以为是理由的理由。

但在现今的条件下，仅靠这种天然的理由就不够了。面对当前的青年人，还是需要讲出爱国的理由。以前人们不知道经济全球化，也没有人公开地否认爱国的价值，所以那时的人们对爱国的合法性从不怀疑，认为爱国天经地义。那么现在不同了，经济全球化日益深入，对民族国家特别是对国家主权产生很大冲击，从而也对爱国本身产生了冲击，对爱国主义起着一种消解的作用。也正是在这样的条件下，许多人感到困惑，需要从理论上得到解释，因而需要爱国的理由。

同时，从一个人成长的不同年龄阶段来看，小时候处于爱国感情自然形成阶段，理性能力还没有形成，因而不会提出疑问。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到大学时期，理性思维达到某种峰值，又具有一定逆反心理，因而就容易对小时候形成的信念产生疑问，并需要从理性上加深理解和说服自己。于是，当青年时代碰上全球化时代的时候，爱国就成为一个有许多困惑的问题了，因而需要一个爱国的理由。而这其实也是当今青年愿意爱国，希望能够自觉地爱国的一种表现。

问：那么，在全球化时代，当民族国家正在弱化，爱国主义也受到削弱的情况下，爱国主义还有合法性吗？还要不要提倡爱国呢？

答：从一定意义上说，经济全球化深入发展的趋势确实对民族国家的主权有一定的弱化，对人们千百年来各自形成的爱国主义思想情感有削弱性的影响。但我们还要看到，民族国家并没有消失，它仍然有强大的生命力，它继续存在并且是人们生活所依赖的最重要的共同体。每个人都有一定的国籍，是一个国家的公民。如果失去了一定国家的公民身份，他在世界上就寸步难行了。

其实，经济全球化对爱国主义的影响是双重的，它既在一般意义上弱化爱国主义，又在某些方面强化着爱国主义。比如，经济全球化有很强的经济利益属性，它使各个国家的经济利益更加突出，而利益摩擦也屡见不鲜，这都强化着人们的爱国情感。经济全球化扩大了国家间竞争的空间，加剧了竞争的激烈程度，也为爱国主义提供了动力源泉。而且，全球化拉近了国家间的距离，在某种程度上刺激了各自安全感的顾虑甚至焦虑，也在一定程度上强化着各自国家的爱国主义。

对后面这点，需要解释一下。各国作为利益主体，是一个个巨人。在国际社会这个巨人的世界里，彼此之间应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在地理大发现和资本主义全球扩展之前，国家间的巨大空间距离使彼此保持着天然的安全感，至少对并不直接相邻的国家间来说是如此。但是，当全球化进程把远隔大洋的两国甚至多国之间的距离突然拉近的时候，彼此都会产生不安和焦虑。特别是经济全球化过程处处充满着风险，国家安全的领域更加广泛化了。因此，对一个国家来说，当降低金融风险和经济依赖性、保障战略资源储备、保护战略人才、弘扬民族文化、维护生态平衡和保证物种安全等都具有维护国家安全和爱国主义的含义时，爱国主义当然会得到扩展和强化。

而且，当今世界各国也都在强调爱国，进行爱国主义教育。以美国为例，总统奥巴马那些充满激情和变革精神的演说，也始终贯穿着爱国主义的说教。他一再表白自己的爱国信念，并特意强调了爱国主义教育。他说：“爱国思想必须永驻你我心中，根植于我们的文化之中，培育于我们孩子幼小的心灵之中。”

问：当我们现在讲爱国时，不是一般地说爱中国，用邓小平的话说，是爱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中国。在这里，爱国主义和社会主义联系在一起，那么，难道爱国就一定要赞同社会主义吗？爱国主义与社会主义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答：爱国主义与社会主义是两种不同的社会现象，它们产生的时间不同，内涵和要求也不相同，但二者并非“井水不犯河水”，因为在最近的五百年来，二者并存于人类历史之中，出现于同一个社会舞台之上，从而发生了一定的关联。比如，在20世纪的中国，爱国主义与社会主义相遇并结成内在的关联，直到今天逐步实现了深度的融合。也正是在这样的意义上可以说，爱国主义与社会主义是统一的。这种内在关联或统一性体现在许多方面。

首先，只有社会主义才能解救中国，这是历史已经做出的结论。中国近代以来的历史可以充分说明这一点，这里不再多说。

其次，社会主义制度是新中国不可分离的重要方面。中国革命胜利后建立了新中国，并进而确立了社会主义基本制度。社会主义作为制度因素融入中国社会机体，成为不可缺少的重要内容。一个国家当然不只是社会制度构成的，但不论怎样，一个社会的基本制度不是可以随时脱下或换上的外衣，而是社会机体的血肉和皮肤。一个社会不能脱离自己的社会制度而存在，正像一个人不能从自己的皮肤中钻出来一样。

再其次，社会主义与当代中国已形成了一个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命运共同体，伤害其中的一个，就必然会伤及另一个。苏联解体过去若干年后，当年的一些自称的“爱国者”发现了一个冷酷的事实：他们瞄准的是社会主义，但击中的却是俄罗斯；他们对准社会主义制度开枪，结果发现应声倒下的是自己的祖国俄罗斯。而亲手杀死自己祖国母亲的人，是没有资格再称自己为“爱国者”的。在我国，有的人以为他爱国的不是社会主义，但他可能没有想到，在他的爱国中已经包含着社会主义的成分，要想在社会生活中随时随地分清爱国主义和社会主义，不仅不可能，而且没有必要。

最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发展中国的必由之路。新时期的历史已经证明了中国的未来发展是与社会主义连在一起的，只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才能不断发展中国，实现中国全面进步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

问：当代中国无疑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但还存在诸多问题，比如贫富分化的问题，以及公平正义的问题等，因而并不是每个人都从改革开放的伟大成果中有相同的获得感，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怎样让人爱国？

答：确实，我们国家目前存在着许多问题，有些还相当严峻，其中就包括腐败问题、贫富差距扩大问题，以及司法公正、教育公平等问题。这些问题肯定会或多或少地影响到人们的爱国感情，这是不能否认的。

但我们是否就因此而不要爱国了呢？当然不是。爱国是人们深刻的内在信念，它不应该因某些不如意的事情而动摇和消失。我们要看到，尽管存在一些问题，但我们的社会还在发展，还在前进，许多问题是在前进中暴露出来并在前进中得到解决的，党和国家已经发现了这些问题，并致力于解决这些问题。尽管许多问题的解决并不容易，但并不是不可解决的。对此，每个公民要有信心，同时也应积极参与问题的解决。而这正是解决问题的重要条件。如果失去了信心，那再容易的问题也是解决不了的。

在当今世界上，没有问题的国家是不存在的，每个国家在每个阶段都有其特定的问题。关键在于是否在解决问题，能否解决问题。近些年来，我们其实都明显地感到经济在发展，社会在进步，社会中的正能量也正在汇聚。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强势反腐败，正在以极大的威力解决腐败问题，同时也进行大力度的改革，调整各领域中的政策，逐步解决社会的公平正义问题。我们要对国家有信心，对我们社会的未来有信念。这也是与爱国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问：近几年围绕钓鱼岛争端等问题，国内发生过一些爱国游行，其中出现过某些过激和违法行为，产生了很坏的影响。这说明爱国也会出问题吧？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提倡爱国呢？

答：要把爱国本身与爱国的方式区分开来。以前我们对爱国方式注意不够，人们容易把它混同于爱国本身。其实二者不完全等同。爱国当然要通过一定的方式来表达，但不同的时期，不同的时代条件下，人们的爱国方式会有所不同。而且，不同的爱国方式有合适与不合适、好与不好之分。可以说，爱国的方式也有一个从自发到自觉的演化过程。在当代中国，爱国一定要自觉采用合理合法的形式来进行，一定要体现理性爱国、文明爱国、开放爱国。爱国不仅是一种感情，还包括理性在内。要实现情理结合，而不要搞非理性主义的行为，不要让爱国演变成为一种狭隘的民族主义行为。这不仅对国家无利，而且十分有害。同时，在经济全球化的条件下，爱国也应该是开放的，应该具有国际化的视野和胸怀。特别是作为一个世界性的大国，更应该有大国的胸怀和担当，应该平等友好地对待其他国家，以正直的态度对待国家间关系。

倡导理性爱国、文明爱国和开放爱国的理念，是爱国主义教育的重要任务。爱国主义教育不仅是要激发人们的爱国热情，甚至主要的不在于一味地激发人们的爱国热情，而是在于对人们的爱国方式进行正确的引领和塑造，使我们能够用更加健康健全、合理合法、文明进步的思想感情和行为来表现自己的爱国之心，用保家卫国、建设国家的实际行动来促进国家的强盛。随着时代和社会的进步，随着人们爱国方式的完善，当代中国的爱国主义会得到更大更好的发展。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教授、长江学者，《因为祖国——寄给青年朋友们》一书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