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就像母亲生命航船上的铁锚,紧紧拴着母亲的一切!我的脑子里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个时候如此单纯,我只有一个想法——孩子是我生命的全部,我必须从死神手中把儿子夺回来! 空难后,嘉鹏父子所在的医院,都是一家或更多的人来照顾一位受难者,我却得面对两位重伤员,我们已经家不成家了!面对一张张病危通知书,我绝对不敢离开孩子,只能趁他打止痛针后昏睡或妹妹弟弟们守护时,赶紧去看一下他爸。在严重的伤痛中,他爸更惦记孩子,每次都催我走:“快回去,快回去!我这儿有单位的人照料,你可一定要把孩子照顾好……” 于是我又赶紧跑回去。孩子就像母亲生命航船上的铁锚,紧紧地拴着母亲的一切!我的脑子里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个时候如此单纯,我只有一个想法——我是嘉鹏的母亲,孩子是我生命的全部,我必须从死神手中把儿子夺回来! 提起“母亲”,我首先要感激我的妈妈。因为她一生从事医务工作,所以在面对奄奄一息的外孙时,除了心疼,更知道怎样争分夺秒地配合医生挽救孩子的生命。医院里躺满了受伤者,哪有那么多的医生应对?幸亏有我的妈妈!面对外孙的病危通知书,老人家流着眼泪沉着应战。她发现嘉鹏下肢失去知觉,当即果断地让我的弟妹们天天端着盆子去买冰,并不断地给孩子加冰袋,擦拭高热的身体。这样做的结果是阻止了孩子大脑的继续受损,也阻止了伤势的继续恶化! 妈妈帮我赢得了时间!如果没有她帮助我走出这最关键的一步,也许根本就没有嘉鹏和我的今天了…… 我来了,应该做的事情太多了。出于本能,我还是要看看孩子到底伤成什么样子。我开始摸,那时候觉得,如果孩子身上哪儿没有了,那才是最可怕的。我从孩子的头摸到脚,都在呀,好着呢!我多么希望孩子身上仅仅是外伤。然而,我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因为,孩子受到的精神创伤实在太大了。 在沉重的空难打击下,孩子的思维处于混乱状态。每次从昏迷中醒来,他就不断地重复他所见到的空难过程,边讲汗水边顺着越发消瘦的小脸往下淌…… “妈,飞机突然就掉下来了,一个黑洞,妈,我掉下去了……我已经淹得不行了,已经上不来气了……我实在不行了,就拼着命往外爬……爸爸在帮我,妈……帮我找那个人,妈,一定帮我找……穿紫衣服的爷爷……快帮我找,妈……脚,一个脚泡大了……人,那个人的头在底下,脚在上头,穿着大鞋……血……血……看,湖水变浑了…… “妈妈,妈妈……真怕见不到您了,所以……我就拼命从飞机里往外爬,爬出来了……” 实在是太恐怖了!他似乎能感觉到我在身边,似乎又感觉不到,无论我怎样给他岔开话题,他都依然如故地重复着,重复着。最让我感到恐怖的是他总是说:“妈,手,很长很长的大黑手,它一直在勾我……我一睡着它就来了……”他混乱,他恐惧,他昏睡一会儿就被惊醒,拼命地恳求我紧紧抓住他。其实,我一直就抓着他的手,眼睁睁地守候着他…… “鹏儿,乖,听妈妈说,那些事儿都过去了,咱们不提,永远也不提了,好吗?妈妈就在你身边,你睡一会儿,妈妈守着你呢!”一天到晚,这种话我不知道要重复多少遍。孩子总是下意识地抓着我的手,生怕妈妈离开他…… 其实,孩子昏睡最长的时间也就两个来小时!就这样可怜巴巴地折腾着,把我的心都捣碎了。
我该怎么办? 恐惧,一般来说,是由于缺乏应付或摆脱可怕情景的力量所造成的。我只有让他时时感到妈妈确实就在他身边,才能帮他赶走心灵上的巨大阴影。我打算不论白天晚上都紧紧地抱着他,可是,孩子浑身上下都不能动啊! 我只有求医生:“医生,求求你想想办法,能不能让我把孩子一直抱在怀里?他太痛苦了!” 医生说不行,因为孩子有腰伤。于是,我就一只手拉着他的手,一只手轻轻地护着他的头,白天晚上一直眼睁睁地看着他,轻轻地给他按摩,让他时时能够感觉到自己就在妈妈的怀抱里,妈妈在同那只“黑手”拼命地抢夺自己的孩子,而且,一定会胜利…… 为此,我必须给孩子一些我能承担的最大限度的护理。 孩子浑身都是被飞机残骸刮破的外伤,为了防止感染,一定要保持孩子身体上的绝对清洁,要不断地为他擦身。清洗完毕,要在一些容易浸湿的部位上扑上爽身粉。此外,还一定要在身体与床接触的部位垫上棉花,以防磨破皮肤…… 孩子平躺在床上久了,一是容易长褥疮,二是容易引起肌肉萎缩。为了防止肌肉萎缩,要不停地为孩子做各种按摩,不停地帮助他活动各个部位的关节…… 药管子、尿管子、床单、脸盆、水杯,换冰袋、量体温、定时翻身……事无巨细,既琐碎又麻烦,稍有闪失,就会危及孩子的生命,只有做到极致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现在回过头来想,真不知当时是怎样熬过来的,我多少个白天晚上从不敢合眼。他不断地昏迷,然后突然被一阵剧痛惊醒,那喊声让人毛骨悚然——其实那已不是痛苦的叫喊,而是嚎,像狼一样地嚎。他早已哭得没有一丁点儿眼泪和理智了,那是人疼到极点之后根本无法控制的一种条件反射! 他每次疼的时候,我都急得一身透汗,疯了一样地求医护人员。每次疼完,儿子马上就挺懂事地吃力地抬起瘦骨嶙峋的小手,轻轻地擦去我脸上的泪痕:“妈妈,别哭了……” 我紧紧地把他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泪水不由自主地把他的手也浸湿了。 一边是身受重伤的丈夫,一边是奄奄一息的孩子。白天晚上,我不停地在骨科和外科两个病房之间来回忙碌着,医院简直就成了我的家! 8月1日,医院来了一位北京专家,他就是中国康复研究中心附属北京博爱医院脊髓外科主任关骅大夫。原来,和嘉鹏同机的还有一位我们自治区计划生育系统的模范,为此,计生委特地邀请关大夫来银川为这位模范做手术。宁夏卫生系统非常珍惜这个宝贵的机会,原准备在手术结束的当晚,为他安排一场相关学术讲座,第二天上午到有关单位参观指导。但关大夫接受了医院的邀请,取消了参观日程,亲自为嘉鹏主刀。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手术。家属签字的手术单上,各类条目写得详细极了,无论其中的哪一条都随时可能危及嘉鹏弱小的生命……我把手术单拿到他爸的病床前,他才看到第二行眼泪就下来了……我只得含着眼泪拿回来,自己签了字…… 孩子毕竟是孩子,单纯的头脑里除了空难以外再没有半点阴影,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手术会失败,还一门心思幻想着手术以后能跑呀跳呀的。他兴冲冲地对我说:“妈,您就站在手术室门口啊,等门一打开我就走出来了!” 8月3日,也就是空难发生后的第20天,嘉鹏进行了第一次手术。这个手术叫做压缩棒内固定术,就是用一个金属棒把孩子腰部骨折的位置固定住。 专家的手术是成功的。孩子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时,身上吊着许多管子,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身体越发显得瘦小,在白单子的覆盖下简直就像个小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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