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我上高中时,一个高二男生因为学习成绩差、心理负担重而跳河身亡。我虽然不认识这孩子,却触景生情地哭了很久:哭父母培养孩子的艰辛,哭我以前对生活绝望而自杀的心态,特别是想到1999年元月我家遭抢劫虎口余生的经历—— 1999年1月31日深夜两点多钟,我被一双手卡住喉咙惊醒了。电灯亮了,电话线已被扯断在半空中摇晃。扼住我喉咙的人脸上蒙着黑布,右手拿着一根铁棍。我的第一反应是——电视中的抢劫镜头发生在我身上了!我大声喊“救命”,希望隔壁房中的丈夫听见来救我,也希望街上有人走过听见呼救声。 我听到大个子歹徒命令矮个子歹徒说:“打她,打得她不会说话就行了!”我的头被打得疼痛难忍,但大脑很清醒地想到:我要自己救自己。我只有47岁,我尝尽人间疾苦,已经把儿女培养成才了,是我苦尽甘来的时候了。如果我被他们打死了,即使他们全部被枪毙,我也不知道了,什么“泉下有知”是假的,生命只有一次。生命不比蜡烛,吹灭了可以重新点燃,生命失去了就不会再来,我要保住命才行。于是,随着铁棍的击打,我就势滚下床装死不动。歹徒就翻箱倒柜找首饰和金钱,没有对我再下致命的毒手…… 哭过之后,我又开始冷静地思考:现在孩子的心理问题为什么越来越严重?遇到问题为什么越来越想不开?我觉得,虽然他们一方面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是另一方面,伴随这种宠爱而来的却是“万千压力”。他们背负着两代人赋予的沉甸甸的压力,却没有同龄的兄弟姐妹可以分担。当太多的宠爱消磨了他们的抵抗力之后,他们又如何能经得起风雨的打击呢? 更严重的是,当他们出现了心理问题后,常常找不到倾诉的对象,找不到解决的渠道,面对的往往不是家长的不理解乃至斥责,就是课堂上老师那些不着边际的大道理。家长和老师关心的是他们的学习成绩,而不是他们的心理感受。当他们的心理问题郁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必然会爆发出来,结果往往是毁灭性的,不是毁灭别人,就是毁灭自己,甚至连自己和别人一起毁灭掉了…… 想想这些孩子,再想想我自己,我感到自己的生命是两次赚来的,我的心与孩子们是相通的,所以,我应该帮助他们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既为了孩子们身上少发生一些悲剧,同时也是为了提升自己的人生价值。就这样,我产生了办一个心理咨询室的设想。 于是,我马上给校长写了一封信,主要内容是:“我因20多年前自杀过,明白人有自杀行为并不是昨晚想自杀,今天就跳河的,而是心中有了解不开的结,可能早在一个月甚至半年前就有自杀的念头了。这就好比一个炸药包,只要有一个引子被点着了就会爆炸。而在没有实施自杀行为之前,如果有一个人在忧愁者的耳边说悄悄话,让他倾诉内心的痛楚,就会解开他的心结,从而使他走出自杀的误区。我有母爱,我愿意义务为学校服务,为同学们解开心结……” 校长看信后很高兴,并说学校正想筹办心理咨询室,表示要大力支持。我给咨询室取名叫“雷大妈谈心屋”。校长说:“你是在校高中生,叫你雷大姐亲切些。同学们有忧愁来谈心,谈了心就开心了,就叫‘雷大姐开心屋’吧!” 1999年10月24日,“开心屋”开张了。从此,我开始过起了另一种生活,我不再生活在个人和家庭的小圈子里,而是在更广泛的范围内开拓自己的人生价值。 从高中到大学,我的“开心屋”一直深受同学们的关注和信任。在“开心屋”里,我有幸知道了孩子们的许多“秘密”,并为他们尽力解惑,他们形形色色的问题使我的思考不断加深,也使我的眼界不断开阔。 有个叫菲菲的女孩,性格非常高傲。她在家里是独生女,父母对她一直是百依百顺的。现在她走进了大学,还是一切以自我为中心,觉得凡事别人都应该让着她,对她好,否则就很不高兴,为此与同学们都合不来。她很苦恼,却不知道反省自己,而是跟我埋怨这个同学不好,那个同学有毛病。 我告诉菲菲:“每一个人都不能孤立地活在这个世上。你在家父母对你好,可你走进社会,社会上的人却不能像父母那样对你好。你要先对别人好,尊重别人,才会换来别人对你好的回报,这样就形成良性循环。你父母是爱你的,但我认为他们的爱是不正确的,因为你并没有对他们的爱给予正确的回报。你必须用爱心和善心与父母、同学交往。认为别人应该对你好,那是错误的单方面想法。” 还有个姓黄的女孩,来大学都一周多了,还恋家恋得不得了,每天都哭哭啼啼的,饭也不吃。她的两个同学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就带她来与我谈心。我劝她不哭,可是劝不住,她反而哭得更伤心了。我不客气地说:“我是做母亲的人,我要骂你的父母害了你!”她停住哭,抬头问我:“为什么要骂我父母?”我告诉她:“你已经成年了,却不能离开父母生活,这是你父母平时没有培养你独立生活能力的结果啊!你今后不参加工作了?你今后不结婚了?到那时候你又该怎么办?依赖父母的心太重了不是好事,而是坏事。你再不反省,还想过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那会害了你一生的!” …… “开心屋”建立近6年来,我累计为前来咨询和写信求助的6000多名学生无偿服务过,从中感受良多。 首先,家庭教育必须加强。孩子的问题大多与家庭教育有关,什么问题都拿到学校去解决,指望老师“妙手回春”,这是不现实的。必须抓好父母的教育,只有高素质的父母才能培养高素质的儿女。 其次,学校的思想政治工作、心理教育必须改变方法。孩子心中有太多的问题需要人关注并帮助解决,哪怕给他们一个倾诉的对象也是有必要的,否则孩子很可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大多数学生不喜欢说教式的教育和太严肃、太古板、太学术化的心理咨询,希望能开展随时性、急救性的谈心活动,在轻松与随意中释放压力、解决问题。 “开心屋”的工作支撑着我的人生,它带给我的不仅是为社会工作的成就感,还有一种对自身价值的肯定和希望,它使我身心健康,增添了活力,这些是再多的金钱都买不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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