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喜欢文科。小学的时候,数学很糟,一度落到全班倒数的地步。直到五年级,遇到成老师,才发生了逆转,我突然飞跃,奇迹般地成了尖子。 但这次转折并没有改变我的本质。到初中,我的数学又一般化了,在班上只能算中等。直到初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已经临近毕业,才突然发力,又是奇迹般地名列前茅。 进了重点中学,因为是全市唯一的重点学校,学生是全市的精英,竞争非常激烈。我进去时的成绩是第100多名,属于中等。此后,一直是中等,拼了命也是中等。直到高二的最后一个学期,文理分科,我选了自己擅长的文科,远离数理化,才又突然一跃,再次成为尖子。 我的拔尖毫不奇怪,语文从来就是我的长项。小时候写作文,几乎每次都要被老师拿到班上念,我的作文几乎成了全班的模板。那时的人本来就很机械,我这样开头“当前,国内外形势一片大好……”全班就都“当前,国内外形势一片大好……”;我写“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全班都变成“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后来我改成“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全班也变成了“冉冉升起”。 但是,尽管作文写得好,语文课却是我头疼的。我很害怕上课发言,总是不能正确地分段,不能准确地总结段落大意和中心思想。语文考试也常常不是第一。我从来不是个好学生。 但这并不妨碍我的爱好。我喜欢语文,并不是语文课本上的那种语文,而是“汉语言文学”意义上的语文。更甚至于,我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对广义的“文科”的兴趣,尽管所有这些年的考试让我沉沉浮浮,但这一切都没有影响到我人生的总体走向,我最终还是成了一个专门写作的人。 是的,不是研究自然科学的人,也不是研究文科的人,而是用汉语进行创作的人,写作已经成了我的生活方式,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这是由我的本质所决定的。我的人生注定会远离考试,远离那种评价体系。尽管数学可以突击成为尖子,语文也可以拿到全市乃至全专区第一,但我本质上不属于这种价值体系,不擅长这种奋斗方式,我注定会远离它,走我自己的路。事实上,大学本科一毕业,我就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考试,以至于我的最高职称至今也只是个“助理教师”,连个中级职称都没有。幸好我从来不需要手持一大把证书去找工作,幸好我一直活得不错。 儿孙自有儿孙福啊。当年,父亲很为我担心,高二文理分科时,他就执意要我报理科。那时的形势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文科常被讥为“瘟科”,毕业分配的前景也颇不明朗。父亲说,报理科,将来考个医学院,医生是个越老越吃香的职业,一辈子都有保障。现在看来,父亲很英明。但我却对他说,我不想学医,我这人本来性格就孤僻,自己心情都不好,还要每天看病人,听人说这里疼那里疼,我不烦死了?父亲还想坚持,但母亲比较温和,说还是要尊重我本人。于是我顺利地学了文科,后来读了中文系。 中文系读到二年级时,父亲和我谈,我那个学校牌子不硬,希望我考个研究生,考到名校去。我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我不想做一个研究别人的人,我想让别人来研究我!”那是个文艺复兴的年代,人人都激情澎湃。现在看来,我的话说得不严密,但在那样的语境中,还是清楚地表达了我的理想,画出了一个人生的箭头。父亲也就不再多说。 后来,我确实在沿着箭头所指的方向前进,虽然还没有达到理想的目标,但是一直在向目标靠近。我没有什么可后悔的,甚至,我觉得很幸运。芸芸众生,有多少人能按自己的意愿生存呢?我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我做着自己愿意做的事,够了。 人生的走向,不是外力所能改变的,我们天然地就会往某个方向走。人生的过程,就是在不断的尝试中去除那些与我们天性相抵触的东西,渐渐走到本性所指的地方。不管你走了多少路,最终你会发现,那个方向、那个结果,其实在多年前就已经向你呈现了,你只不过是在曲曲折折地接近它。 家长的许多心血,其实都是白费。我们决定不了孩子的未来,顺应天意,顺应自然,顺应孩子本身的成长,平和一些,可能更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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