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只小狐狸能当上特级电器技师，工商局还破例发了个体营业执照，这在全城可是唯一的；可是小狐狸还不满足，他偏偏想当个小学校长，管小学生，那多体面，多神气。 他的柜台，除去摆了一长溜儿待修的录音机、电视机、半导体，还支起了一面小旗子，上面写着：“本人愿意用英语与小学生交谈！”小狐狸还会点外语。 一天，店里进来一个戴眼镜穿西服的老头。小狐狸一见他，就眉开眼笑，“哟，王校长，您是来找代课的老师吧？看我怎么样?” 王校长笑了，“你上次不是试过了吗，讲《伊索寓言》中的‘狐狸吃葡萄’，你给讲成了‘狗吃葡萄’。” 小狐狸忸怩地说：“您再换一课嘛!” “‘狐假虎威’怎么样?” 小狐狸装作没听见，“您让我教外语吧!您瞧，这可是自学考试刚考下来的外语文凭。”他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毕业证书。 王校长看着，搔着花白的头发，为难地说：“不行啊，问题是上课，学生揪你尾巴怎么办?再说，要是哪个调皮的孩子带来一条狗……”他说着从提包里取出一只电子钟，“这只钟挂在办公室才两天，学生们大扫除，放在盆里刷洗一通，就再也不走了。劳驾，你帮我修修。” “这两天我血压高！”小狐狸挺不高兴地说，“先放在这儿吧!” 老校长走后，小狐狸开始拆电子钟，一边愤愤地想：没尾巴才能当老师，这是哪国的规定，简直是种族歧视！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要是让尾巴带上电，像个电警棒似的，哪个学生捣乱，就电他一家伙，尾巴不就有用了吗?” 他这样想着，又望望桌上的电子钟，兴奋得眼珠都放光了，一个更妙的主意涌了上来：往钟里放个小窃听器，挂在校长办公室里，这样，学校里发生什么事，小狐狸都可以知道了。 小狐狸忙了一夜，给电子钟装了个微型窃听器。 第三天，王校长把电子钟取走了。小狐狸赶忙紧张地戴上耳塞偷听。他先是听到“来一根小豆冰棍！”原来校长也吃冰棍，小狐狸咧嘴乐了。 “同志！您随地吐痰，罚款五角！” “哎哟哟，真对不起，该罚，该罚，我以后一定注意！” 小狐狸有点暗暗吃惊，原来校长也会犯错误。 耳塞里有门的响声，大概是进了办公室吧。小狐狸听到一位女老师向王校长汇报：“王校长，这次期中考试，下列同学不及格：李小松、王本、赵全，刘大中……”小狐狸赶快拿起笔来，“沙沙沙”地记。然后，摘下耳机，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二) 小狐狸背着个大书包，匆匆推开医药公司办公室的玻璃门。胖经理正看报纸，看了小狐狸一眼说：“干什么?” “买药片！” “这儿不零售。” “我买批发的！”小狐狸大大咧咧。 胖经理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也想开药店?” “不！我要买一千片止痛片。” “好的，好的！”胖经理一听生意来了，特高兴，他殷勤地建议：“您不再来点‘西施兰夏露’?这可是进口的，专治狐臭的良药。 “呸！呸！’小狐狸晦气地连唾两口，“快拿止痛片吧！” 胖经理转转眼珠，“可我们的药是搭配出售的，一瓶止痛片搭两瓶除狐臭药片。” 没办法，小狐狸只好气鼓鼓地背着一大书包药片，走出了店门。经过垃圾桶时，他赌气把除狐臭药片全扔了进去。然后从上衣兜里取出一个长方形铜片，这是从电冰箱上拆下来的商标，经过小狐狸精心修饰，贴上红色电光铝剪成的字“新新小学校外辅导老师”。小狐狸把闪闪发光的牌牌佩戴在胸前，神气活现地左顾右盼，他看见一个肉头肉脑的男孩在林荫道上走，便急急忙忙追过去。追到他的背后，站稳脚根，咳嗽一声，沉着地叫：“李小松！” 李小松回过头来，上看下看，根本没想到是小狐狸叫他。 小狐狸忙一挺胸脯：“朝这儿看！朝这儿看！” “你是辅导老师?”李小松望着铜牌，惊讶得张大了嘴，“是狗牌改的吧!”他讥笑地盯着小狐狸。 小狐狸脸红了，学生这样不尊重他，使他很不高兴，他板着脸说；“我可认识你们王校长，给！这是止痛片。”他从书包里取出两片药递过去。 “干嘛?”李小松一翻眼。 “发期中考试卷你就知道了，考五十三分，你爸爸准打屁股！”小狐狸威严地说着，不慌不忙地转过身去。 “狗来了！”李小松吓唬。 小狐狸不回头，暗自鼓励自己，“当老师得有老师的样子。” 背后有呼噜呼噜的喘息声，扭头一看：妈呀！真有一条狗，吓得他连滚带爬地跑了。 下午放学时，一大群学生拥进了小狐狸的修理店。正在修电器的小狐狸吓得赶忙蹿上桌子，“干嘛?逼急了我可放屁把你们熏出去!” “师傅，您的话真灵！”打头的是李小松，他向后一指说，“他们都来向您要止痛片来了！”他身后是王本、赵全、刘大中…… 心头扑扑乱跳的小狐狸这才定下神来，他为刚才的失态故意掩饰地训斥：“就这么叫我！” 孩子们都愣了。 小狐狸指指自己胸前的牌牌，“看这个！” “狐老师！狐老师！”孩子们一齐叫。 小狐狸乐了，“发药片可以，不过每天得学句英语是‘teacher fox’(狐狸老师)。”
(三) 已经夜里十二点了，窗外一颗小星星眨着眼，小狐狸美滋滋地戴上了耳塞。他想听听这会儿校长是否还在办公室里。 他打开旋钮，耳机里一阵沙沙响，“吱吱！五魁首呀，八匹马呀！六六六呀……” 小狐狸大吃一惊：怎么校长还干这个?再仔细一听，是两只老鼠在吱吱地划拳。 “吱吱!我赢了！”一只老鼠高兴地叫，“该我舔了！ 他们舔什么呢?小狐狸十分纳闷。 “什么味儿?”另一只老鼠问。 “巧克力味儿!糖米花味儿！” 哈哈！老校长也吃巧克力和糖米花!小狐狸有趣地想。他听见沙啦沙啦翻纸的声音。 “吱吱！这是王小丽的作业，准又沾了鱼片了！”小老鼠兴奋地叫。 小狐狸明白了，两只老鼠在校长的办公桌上翻学生的作业本，在找沾在纸上的点心渣什么的。 “吱吱!该死!”一只老鼠狠狠地骂，“赵全的本上，怎么一点香油印也没有?他过去可总是吃炸馒头的。” “用尾巴沾墨水，把他的题得数改错了，叫他明天得2分！”另一只老鼠也恶狠狠地叫，“下次谁的作业没点心渣，就咬碎它!” 耳机里叽哩咕噜地响，一直折腾到大半夜，才传来两个老鼠的哈欠声。 接着，小狐狸听见两只老鼠从桌上往下跳，“小心点，洞口旁边那老头放了耗子夹!”一只老鼠小心提醒。 另一只老鼠笑道：“你放心，这回没舔酒心巧克力，我没醉，叫那老头干等着吧!’ 声音渐渐远去了。 小狐狸一直瞪着眼听着，眼睛都酸了。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疑疑惑惑地说：“怪不得那么多孩子做作业老吃零食，是怕得罪老鼠被改错题吧?不行！我得管！” 小狐狸一夜没睡着，第二天一大早，便出去了，直到天黑才回来。 王校长从邮局取来一个小木箱，是寄给新新小学全体师生的。他像往常—样，召集全校大会，因为里面总有什么表扬信、感谢信之类的。 王校长当众打开了木箱，里面果真有一封折成四折的信。 王校长大声念：“校长同志，请发给全体小学生每人一粒老鼠药。” 啊！会场上大惊。 王校长连连眨眼，又结巴着念：“尤其是……王丽丽同学……请送她两粒。” 妈呀！王丽丽一声尖叫，吓得儿乎要晕过去。 “这是哪个坏学生干的?”王校长气得脸都变色了，可是他看着看着，脸色突然舒展了，“晤，这是那个想当老师的小狐狸，不知他怎么发现了老鼠舔学生作业本上的点心渣……”王校长把信里写的情况一讲，所有的人都笑了，但也有几个不好意思的，就是专爱边吃零食，边做作业的那几个。 满街的人都知道小狐狸送耗子药的事了，来修理电器的人总爱问：“还有耗子药吗?再给我们寄点儿，这阵子我们家耗子也不少。”羞得小狐狸都不敢再提学校的事了。 (四) 有一天，小狐狸又憋不住了，他对自己说：“唉，当惯了老师的，总是想着学生，这话真是一点也不假。”边说迎拿起了耳塞机。 “哗啦!砰！咣当！喵瞄!”声音好大，像一颗炸弹，吓得小狐狸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他赶快摘掉耳机，惊慌失措地想，“不好！学校一定发生地震了吧!连校长说话都成了猫叫声，我得赶快去看看。” 已经跑到门口，他想起了上次寄耗子药的事，不由自主地站住了，这次可别再出笑话。他重新戴上耳机，窃听器还没有坏，里面是两个男孩说话的声音。啊，声音是那么熟悉——是李小松和赵全。 “糟了!都是你，干嘛轰那猫?” “猫上桌角咬那鱼缸里的热带鱼。” “这下倒好，鱼缸叫猫撞碎了，电子钟也叫猫撞掉了，怎么办?” “咱们就跟老师那么说！” “老师准不信，像咱们这样调皮鬼的话，老师相信过几回?快站好！老师来了！” 窃听器里一阵腾腾的响声，那是李小松和赵全的心跳。小狐狸赶紧竖起耳轮子，他想听听老师怎么处理。 咯咯的皮鞋声响过。 “这是怎么搞的?”一个女老师严厉地问，“鱼缸怎么碎啦?” “是猫！” “这电子钟也是猫弄的?”女老师讽刺地问。 “也……也……是猫!”不知怎的，李小松和赵全一齐结巴起来。 “真巧！偏偏我一出去，猫就来！”女老师挖苦地，“大概是两只猫打架了吧!” “邢老师!这是真的，您怎么就不相信我们呢?”李小松、赵全连声喊怨。 “王校长，您还说我不应该罚他们站!您看看，到校长室来罚都不行，就这么一会儿……” 王校长似乎也怀疑，“摔了东西不怕，但不应该撒谎。” “干脆把他们家长叫来吧!”邢老师说着沙啦沙啦地拨开了电话。 小狐狸一听，这可不得了，他赶忙摘下耳机，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校长办公室里，邢老师正在气呼呼地训斥，李小松、赵全笔直地靠在墙根上，眼泪汪汪、胆战心惊地等着。 突然，门被撞开了，一团红线球滚了进来，好容易停住了，大家看清是小狐狸。 “你?”邢老师、王校长十分惊奇。 “我……是特地来做证明的。”小狐狸上气不接下气地，“李小松、赵全说的全是实话，是猫碰的！” “你怎么知道?” “我……我……”小狐狸脸红得像块红布，“我在王校长的电子钟里安了窃听器了。” “啊！”人们都大吃一惊。 小狐狸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十分难过地说：“我知道我根本不配做个老师，我再也不想了!” 王校长笑了，“不！小狐狸，当老师的首先得热爱学生，看来你还挺具备这一素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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