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班主任王老师有个理论叫作“笨笨鸟先先飞”。她说一般的笨学生五年级就开始拼命努力,准备六年级的升学考试了。我们这些学生属于笨笨鸟,自然从四年级就要加倍刻苦,因此作业也就留得特别多,多得我们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然而,前天下午,我正皱着眉头坐在写字台前进行作业大战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我的作业被人做过了。 我敢断定,这绝不是爸爸做的,因为他从来都是只监督我做作业不替我做作业。 这也绝不是妈妈做的,因为不论我多么累,她还觉得老师留的作业太少。我想,她只要做半回作业,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了。 那么是谁呢? 屋子里除去我再没有别人。难道是神仙? 我看也不像。神仙写的字那样乱?蜘蛛爬似的,还不如我。况且十道算术题错了九道,不是丢了加减号,就是把得数抄串了行。 我有些气恼,因为算术老师规定了,错一道,要罚做九道,错九道就得再做八十一道题,至少再让我受两个小时的苦。 我低声咒骂着,用涂改液一点点抹掉写在作业本上的笔画。 突然,“吱吱吱”,一种奇异的声音在墨水瓶后面响了起来。我忙移开墨水瓶,发现后面有一个黄豆粒大的小薄片。我好奇地用手一摸,“吱吱吱”,小薄片又叫着,一点点变大了,变得和书本一样大。原来是份成绩册。 我一眼就断定,这成绩册准不是好学生的。第一,封皮皱皱巴巴,折了好几道印,和我的一样。我拿了成绩册,就喜欢卷成一圈,卷得越小越好,然后塞到书包缝里。第二,成绩册上的名字也故意写得十分潦草,叫人认不出是谁的。上面准没好分数。 我好奇地打开成绩册,哈,果然,2分,3分,2分,2分……比我还差,我忍不住笑了。 “你在干什么呢?不好好做作业。”身后响起了爸爸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慌忙想藏起这成绩册。 可爸爸的手比我还快,他把揉得皱皱的本子拿过去了。 “啊?你竟得了那么多2分,还瞒着我们。”爸爸大叫。 我急忙说:“这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你藏什么呀?”爸爸皱着眉头问。 是啊,我为什么要藏呢?连我自己也解释不清楚。说起来也怪,平时在许多事情上我在爸爸妈妈面前都躲躲闪闪的,大概是他们老爱挑我毛病的缘故吧。 “你看看,你看看,”爸爸生气地用手指在成绩册上指指点点,“2分,2分,连腾云术、分身法都是2……”他突然惊愕地张大了嘴。 我连忙从爸爸手中抓过成绩册,瞪大眼睛看,不由得乐着说:“我说不是我的吧,您还不相信。我们学校上的是算术、语文,哪有什么腾云分身、移山填海的课程啊。” “可是,哪个学校有这样的课程呢?”爸爸眯缝着眼睛盯着我。 我愣住了,答不上来。是没有这样的学校。 “哼,我明白了,”爸爸撇着嘴角说,“准是你成绩不好,有气没地方撒,就在成绩册上乱改,怪不得上个星期你非让我买涂改液不可,原来是为了这个!”爸爸说着,又拿起我的作业本,他偏偏看上了那九道错的算术题,自然对我又是一顿训斥。 我呢,再没说别的,只是一个劲儿点头说:“是,是,是。”我发现这是对付大人一个挺妙的办法。因为他们好像就喜欢听“是”,你要说“不是”,反而会招来更多的训斥。现在,我说“是”了,他总不能再让我说“不是”吧。 果然,说了一会儿,爸爸也觉得没劲了,泄气地吓唬我:“下星期,我到你们学校和老师说去。” 然而,还没等爸爸去学校,我们班主任王老师就对我说:“明天叫你爸来。” 我又在学校惹了一档子事,也是糊里糊涂。 上算术课之前,我座位附近的几个女生,就嘀嘀咕咕地咬耳朵,偷偷往我这瞧,还忍不住哧哧地笑。 我被看得有些发毛。忙看看自己衣服,说不定又是哪个调皮鬼在我身上捣了鬼,我就这么干过。比如,把粉笔研成粉,用针在纸袋上扎许多孔,连成一个小乌龟的形状,把粉装进纸袋,往别人后背上一拍,便印出一只小乌龟来。 我问后边的男同学:“我后背上有东西吗?” 男同学摇摇头,悄声告诉我:“她们好像在看你的脚呢。” 我低头一看,愣住了,哎哟,两只鞋子不一样,一只黑色松紧鞋,这是我的。另一只是紫色的,样子挺像舞台上演京戏的小孩儿穿的虎头鞋。怪不得我早晨上学时,脚好像有点别扭。我真马虎,竟没有低头看一看。 “嘻嘻,准是把他爷爷小时候的鞋穿来了。”旁边有人嘲笑我。我赶紧把脚缩到椅子下边。 上课了,老师在前面讲练习题,大家的注意力也暂时从我的鞋子转移到黑板上。我总算稍微轻松了些,把背靠在椅子上偷偷伸了个懒腰。 窗外空气很新鲜。几只小鸟在芙蓉树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地叫着。其中有一只鸟很小很小,才有半只麻雀大,嘴细长细长的,灰绿的羽毛十分好看。 “要是能逮住这只小鸟就好了。”我胡思乱想着。 突然,我感觉右脚有点暖融融的,接着发出了一阵微微的丝丝的响声。 “这是什么声音?”正在讲课的王老师拧起了眉毛。 同学们都好奇地竖起耳朵。我也赶快装模作样地竖起耳朵。 我右脚上的紫鞋子,似乎变松了,从脚上慢慢退下来,也许这样它该不叫了吧。 紫色的鞋子完全从我脚上脱下来了。我不敢低头,但我感觉它在飘,顺着我的小腿往上,飘过大腿、肚皮、胸膛。我连忙把身体往后仰,我闻到了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就是我们踢完足球时,脱了鞋和袜子的那股味。 紫色鞋子终于从课桌下面飘上来了,围着我的脑袋转了一圈。然后突然加快速度向前飘去,吓得那些女生们哇哇乱叫。 “乱什么?”王老师厉声叫道。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直飞向她,她也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鞋子从她头顶上擦过,快撞到黑板时,又拐了弯儿,飞到窗子外面。 “鞋子抓小鸟呢。”同学们兴奋地叫着,一齐涌到窗边。 鞋子真的在树丛上飞,紧紧追着那只灰绿羽毛的小鸟。小鸟惊慌地叫着,在细碎的绿芙蓉叶和粉红的花中间钻来钻去。然而,鞋子似乎比它更灵活,一下子把小鸟扣在里面,又呜呜叫着飞进了窗子。 这是我的鞋子,我的鞋能飞起来捉鸟,是我叫它捉的,我心里颇有点得意。 鞋子在我们头顶上打着转儿,好像犹犹豫豫,不知道该落到哪里。 我悄悄地把光脚丫子抬起来,晃了晃,示意它,主人在这呢。鞋子却向我旁边的女生飞去,似乎要把小鸟带进她的书包,吓得这个女生舞着手哇哇大叫。这女生也姓乔,和我同姓。鞋子一定认错人了。 我忍不住小声提醒鞋子:“喂!不是那个姓乔的,是这个姓乔的。” 鞋子在空中晃动了一下,总算认清了主人,径直朝我飞来。不料飞到我头顶上时,鞋底突然断裂,小鸟飞了出来,飞跑了。两个半截鞋子不偏不歪,正落到我头上。 “该死,这鞋子真不结实!”我忍不住骂了一句。 旁边的同学好奇地抢过破鞋子去看。 “乔宝,下课到我办公室来。”王老师板着脸对我说。 在办公室里,自然又猛挨了一通训。而且,我发现光恭敬地答“是是是”也不灵了。比如老师问:“你这鞋子怎么飞起来的?”“谁给你安的遥控器?”我哪敢回答“是”呢!我要是回答了,万一老师叫我交出遥控器来,我到哪儿找去?我只好装聋作哑。 几个老师用铅笔在桌上把两个半截鞋子拨来拨去。王老师还从抽屉里拿出放大镜,对着鞋子看了半天,还是看不出所以然来。最后,只好叫我家长明天来领鞋子。 吃过晚饭,一回到自己的小屋,我便把房门一锁,在屋子里乱翻起来。我断定有个家伙在暗中和我捣鬼。他既然能趁我不在时在我的作业本上乱涂,换走我的鞋子,把什么破成绩册丢在我床上,那么也一定能干其他的坏事,或是换走其他的东西。 我先从抽屉翻起。在我那堆乱七八糟的书本中间,有几本卷了边的破书,不知是谁塞进来的,随便抓起一本,刚一打开,里边便响起哗啦哗啦的水声,好像大海的波涛。书里还伸出一只爪子,像是海龟的脚。我急忙把书合上,万一钻出个真海龟来,我这小屋子可受不了。我小心地把这几本怪书摞在一起,放到桌边,准备明天到外面找个宽敞的地方看,到那时候,不要说出来海龟,就是出来条大鲸鱼我也不怕。 在抽屉角里,我发现了个小葫芦,像是用琥珀做成的,黄亮黄亮的,里面却模模糊糊,看不清装的是什么东西。 用手轻轻一摇小葫芦,“啊嚏!”里面发出挺响的喷嚏声,还有个小东西动了起来。 “喂!放我出去,你要什么,我不给你什么。”小东西隔着葫芦对我说,好像是个大圆脸的小虫。 我望着葫芦迟疑地说:“你说错了吧。我把你放出来,应该是,我要什么你给我什么。”我记得有一个叫魔瓶的阿拉伯故事就是这么说的。 “对!你不要什么,我给什么。”葫芦里的小虫大大咧咧地说。 又错了,这小虫真糊涂。要是真把它放出来,我讨厌什么,它给什么,那可受不了。 我连忙把葫芦上的小盖拧拧紧,自言自语地说:“我可不能把你放出来!” “对,我不把你放出来。”小虫也在葫芦里叫。 这小虫有点儿傻。 我把小葫芦放到一边,又开始翻我的小床。我感到枕头底下有东西在动。我小心翼翼地把枕头挪开。唔,下面有一只袜子,味道好难闻。真缺德!我从来是把自己的脏袜子放在脚底下的床单缝里,可这个坏家伙竟把他的袜子塞到我枕头底下。 我想用铅笔把袜子挑出来,袜子却无声无息地直立起来,沿着床边一溜小跑,跑到床头又蹦上了桌子,最后从窗缝里钻了出去。 一切都奇怪极了。 我有点累,便躺在床上。窗外黑漆漆的,星星在夜空中眨着眼。 躺着躺着,我感觉床好像一下子变窄了。我一侧身才发现,其实床没有变窄,只是我身边多了个人。 我吓了一大跳,他好像也吓了一大跳。 我直愣愣地盯着他,他也直愣愣地盯着我。 这个孩子我从来没见过。他长的模样也古怪,挺像《哪吒闹海》中的哪吒,但要比哪吒长得胖和丑。头上没有小鬏鬏,是光头。穿红兜兜,脚上也没有风火轮,两只鞋子一只是紫色的,一只是黑色的,他也和我一样穿错了。 “你是谁?”我皱着眉头问,“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疑疑惑惑地搔着脑门:“这是我的家呀!你怎么到我家来了?” 真是胡说!我生气地告诉他:“这是我的家,我的床,我的枕头,我的被褥。” “那我的呢,我也应该有床有枕头有被褥呀!”说着,他还用身体使劲往我这边挤。 我一使劲,“扑噔”,把他挤到床下去了。 忽悠悠,他又飘起来了,像坐在一团云彩上,飘在半空中。 哎哟,他还会驾云!我突然记起那本卷了边的成绩册,成绩册上除去有腾云分身法外还有移山填海法,虽然他成绩不及格,也许移不动大山,可是,就算是我们楼后锅炉房那堆炉渣移过来,我也受不了哇。看来这小子不是凡人。 我有点结巴地问:“你……你是神仙?” 他惊奇地看着我:“你……不是神仙?” 我傻乎乎地点点头,又忍不住问:“你是什么神仙?” “他们都叫我小糊涂神儿,叫我爸老糊涂神儿。”他老老实实地回答,又睁大眼睛向四周仔细望了望,有点明白过来了,“大概又走错了,我记得我们家好像不是这样的。” “你当然走错了。”我告诉他,“你还把东西丢在我这儿了,那得2分的成绩册是你的吧?会飞的紫色的鞋子是你的吧?还有这小葫芦也是你的吧?”我拿起小葫芦,好奇地问他:“这葫芦里是什么东西呀?” 小糊涂神儿说:“糊涂虫。” 啊,糊涂虫!幸亏刚才我没打开葫芦,不然脑子会变得更糊涂了。
托着小糊涂神儿的云朵由白色变成了粉红色,慢慢上升,小糊涂神儿的头都快碰到天花板上了。 “喂!你快撞到屋顶了,”我提醒他。 “是吗?那我可以把头缩低点儿,”小糊涂神儿大大咧咧地回答。他使劲一缩脖子,脑袋竟然一下子缩到胸腔里,就像缩头乌龟一样。 红云朵还往上飘,上面的空间越来越窄。 “不行!不行!看来还得缩。”小糊涂神儿焦急地说。 真绝,他的上半截身体全缩进腿里去了。红云彩还往上移动,似乎打算把他挤成扁片儿。 看着小糊涂神儿狼狈不堪的样子,我忍不住提醒他:“你为什么不使个法术让云彩降下来呢?” “对呀!”小糊涂神儿高兴得大叫,“什么腾云法,驾云法,爬云法我都会,随便念一下就行。”说着,他嘟嘟囔囔地念起咒语。 粉红色的云朵突然飞快旋转起来,吓得小糊涂神儿在上面哇哇乱叫。接着云朵一翻,小糊涂神儿一个倒栽葱,从上面跌落下来,重重地跌在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地乱哼哼:“不对!不对!一定是我错念了转云法和翻云法。” 我记起了他成绩册上腾云驾雾法是2分。看来这样的水平,给2分一点也不冤枉。 小糊涂神儿捂着屁股仰脸望着头顶上的云彩,自言自语:“唔,云彩越来越厚,弄不好,可能要下雨。” 我一听,真有点着急。要知道,这云彩不是在别处,而是飘在屋子里的天花板下,万一变成雨水,我屋子里的东西还不全浇湿了! 我急忙对小糊涂神儿说:“你快把这云彩弄走吧!” “这没问题。”小糊涂神儿大大咧咧地说。 “你可别又犯糊涂!”我有点不放心地嘱咐,一面赶快把窗子打开。我想,既然他的袜子都可以钻出窗缝自己跑掉,那么云彩更可以从打开的窗子跑出去。 小糊涂神儿站在屋中间,伸开双臂,一本正经地念起了咒语:“金糊涂,银糊涂,不如家里有个小糊涂。风来,风来…” 我想,这咒语大概念得没错,不刮风,怎么能吹走云呢? 果然,风“呼呼”地从窗外刮进来,把桌上的书本都掀起来,我跑过去用双手压住。 “雷来,闪电来!”小糊涂神儿又大声念咒语。 这就有点不对了。赶走云彩要雷和闪电干什么? 我还没想明白,一道蓝色的闪电斜射下来,接着“轰隆”一声雷响,我身边的椅子被劈成了两半。我吓呆了,赶忙钻到桌子底下。 我觉得屁股后面有个东西在使劲顶我,是雷么,怎么肉乎乎的?回头一看,是小糊涂神儿,原来他也吓坏了,小胖脸上的肉哆嗦着:“往里……往里点儿,给我挤点儿……” 我着急地说:“你赶快停止打雷呀!” “不行……了,”他结结巴巴地说,“念乱了,已请来了三个雷,就像手榴弹拉开了弦儿,放回去也没用了。” “轰隆隆”,又是一个雷劈下来。 “哇!我的屁股!”小糊涂神儿大叫一声,他的屁股腾起了一个蓝色的火团。我闻到了一股烤肉味。 我吓得脸色苍白,赶忙问:“小糊涂神儿,你怎么样?” “屁股好疼,裤子都劈开了。”他打着哭腔说。 我放心了,他还活着,看来神仙的屁股和凡人的就是不一样。听说闪电的电压有几千伏呢,连大树都能劈成两半,可他才被劈破了裤子。 又是一个闪电。但等了半天,雷声没有下来,我从桌缝悄悄往外看,只见屋顶上的云彩已经变成了灰黑色,沉甸甸的,云彩里隐约地响起丁低沉的雷声。 “哗哗哗”,屋顶上的雨下来了,落在被子上,书柜上,写字台上,这雨还不小,连地板上也湿汪汪的,积起了水。 雨总算停了。我们狼狈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瞧!彩虹,我变的彩虹。”小糊涂神儿兴高采烈地指着屋顶叫。 天花板下,真的弯着一道七彩虹。 我可没心思看彩虹,屋子里一切全湿漉漉、乱糟糟的。 “妈妈要是问起来,我可怎么说呢?”我发愁地自语。 “你就说你撒尿撒的。”小糊涂神儿瞎出主意。 “我的尿哪有那么多!”我生气地反驳。 “你就说得了糖尿病,一下撤了一百泡。”小糊涂神儿十分认真地瞅着我,真叫我哭笑不得。 小糊涂神儿腆着小肚皮,倒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得意地看着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屋子,就像司令官在视察他的阵地。 我发现他裤子上的裂洞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裤子又像新的一样。 我惊愕地问:“怎么?你屁股的伤口好了?” “这有什么新鲜?”小糊涂神儿不以为然地一撇嘴,“当神仙的都会这一套,你都四年级了,连这个都不懂?” 我连忙说:“我当然懂,这叫‘再生能力’,像蚯蚓被切成两半还能活,壁虎的尾巴掉了,螃蟹的腿掉了,都还能再长出来。” 小糊涂神儿说:“它们都是因为沾了我们仙气的缘故。” 我听到一股奇怪的丝丝声,仔细一看,小糊涂神儿的两个脚后跟在往外喷气,并且已经喷出了不少。他又踩着云雾飘起来,离开地面半尺多高。 “怎么,你想走?那可不成。你得把我屋子恢复成原样才能走。”我瞪大眼睛郑重地告诉他。 “我不走。没有你送我,我找不到家。”小糊涂神儿说。 “你怎么还要让人送?”我惊愕地问。 “我丢过三百多回了,每次都是别人送的。”小糊涂神儿骄傲地说,“我这有地址。”他使劲一挺胸脯。 这时我才发现,他胸前的背心根本不是什么蓝白条图案,而是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我边看边念: “小糊涂神儿,今年三岁半,家住八重天街云雾路34栋5单元21号。该仙自小吃仙丹过多,大脑受损,犯有糊涂症,尤喜抽羊角疯和练习对眼。” 我问小糊涂神儿:“你这糊涂是吃仙丹吃的?” “不!是遗传的。”他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当然,为了更糊涂一些,我也吃了不少仙丹,可效果还不太理想。” 天呀,他还嫌自己糊涂得不够。 我又接着往下看他背心上的字: “小糊涂神儿时常犯糊涂症,已迷路二百余次。如有再到者,请帮助送回家,家长自有重谢。送回的方法:先用腾云术飞至八重天,再用隐身法,穿过霹雳门,即可进入云雾路……” 看着看着,我不由自主地说:“得了,我没法儿送你了。” 怎么,你想把我私吞?”小糊涂神儿警惕地盯着我,“好学生应该金不昧,你应该做好孩子。” “可是,你不是金币,谈不上金不昧。”我望着他说。 “我可以念咒语,马上让自己变成金币。”小糊涂神儿自信地说。 我赶快说:“你变成金币也没用。因为我不是神仙,根本飞不到八重天上去。” 小糊涂神儿认真地想了想,泄气地说:“这倒也是。” 我抿着嘴偷偷地乐了。说实在的,我挺喜欢他留下来,因为遇见神仙的机会实在难得,即便是个糊涂神仙,傻神仙,一生中也很难碰见第二次。况且把他留下来,我还可以向老师解释清楚教室里飞鞋子和屋子里下雨的事。 小糊涂神儿在屋子里唉声叹气:“唉,没想到在这个鬼地方迷路了,这儿的人全不会飞。” 看他那伤心的样子,我忍不住安慰说:“你不要着急,我虽然不会飞,但可以学。” “你学得会吗?”小糊涂神儿翻着眼儿问我。 “没准儿能学会。”我迟疑地说,心里明白是在胡说八道。 “好极了,你可要快点学。”小糊涂神儿却信以为真。他立刻又变得特别高兴了,踩着小云彩在屋里飘来飘去。 我则愁眉苦脸地考虑,让小糊涂神儿住在哪儿才合适。按理说,他是客人,应该叫他睡在床上,只是叫妈妈爸爸看见了可不得了。他们会像查户口一样,翻来覆去地问个没完。 “扑叽扑叽”,屋角传来拨动水的声音。我记起来了,那儿有一个鱼缸,里面养着一只小乌龟,是上个礼拜,我算术考了个95分,又苦苦求了妈妈,才让我买的。 现在小糊涂神儿正飘到玻璃鱼缸旁边,弯着腰,把手伸到水里乱拨拉。 我忙走过去,怕小乌龟咬着他的手指头。 “这是你养的小乌龟?”小糊涂神儿问。 我点点头,心里挺得意。 “养这个多没意思,爬起来慢慢腾腾,还不会叫。”小糊涂神儿不以为然地一撇嘴。 他左手伸进玻璃缸,抓起小乌龟,用右手抓住小乌龟的脑袋,那么一揪。 不得了,把小乌龟从壳里揪出来了。 “哎哟,我的小乌龟。”我心疼得伸出手去。 “别动!别动!”小糊涂神儿示意我别出声。他用胖胖乎乎的小手捏来捏去,小乌龟就像一个柔软的小面团儿,竟被他捏出了两只翅膀。 小糊涂神儿一松手,小乌龟从窗子里飞出去,只留下一个空壳壳在他手里。 “这下好啦!”小糊涂神儿松了一口气。 “好什么呀!我的乌龟没了。”我有些气恼地说。 “可我的房子有了。”小糊涂神儿说着,大大咧咧地摘下自己的书包,脱掉红兜兜衣服,他不知念着什么咒语,身体突然在原地飞快旋转起来,越旋越小,最后吱溜一下钻进乌龟壳里,露出个小脑袋,嘿,还挺像忍者神龟哩。 我好高兴,养这个小神仙,比养小乌龟有意思多了。 “记住,有事叫我,只要敲三下乌龟壳。”小糊涂神儿昂着头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他的脑袋倏地一下缩进了乌龟壳。
|
小黑屋|手机版|Archiver|零零论坛 ( 豫ICP备09039788号 )
GMT+8, 2019-7-14 04:24 , Processed in 0.055297 second(s), 11 queries , File On.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17 Comsenz In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