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克和大鼻鼠进了客舱的走廊。哈克耸起耳朵,惊愕地说:“这叫声好像就是从银面人房间里传出来的!” “不错!你判断得很对!”大鼻鼠说。 “是银面人自己在叫吗?” “除非他是世界上第一高明的口技家!”大鼻鼠摇摇头,“而这第一绝轮不到他,至少我就比他强!” 就在这时,从银面人房间里传来了“哐哐”的声响。大鼻鼠和哈克钻进了旁边房间的小门,这是个货舱,里面堆满了食品。他们趴在一堆熏鸡上面,在墙壁上钻出个小孔向银面人房间里张望。他们看到了一种从没想到的奇异景象:银面人躲在墙角,咬着嘴唇,扭曲的脸上,显得焦躁不安。他的衣服被撕破了,手臂上有被刮伤的血痕,手里拿着一把亮亮的短柄匕首,近似疯狂地挥舞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却是咬牙切齿的咒骂:“可恶的畜牲,该死的吸血鬼,你竟敢伤害主人,这可不是第一次了……” “他怎么啦?怎么对空乱舞匕首,是不是发疯啦?”哈克睁大眼睛说。 “不是对空乱舞,你仔细看!”大鼻鼠头也不回地说。 哈克的眼睛又睁大了一圈,他这才发现,在银面人面前,还飘着一些闪亮的蓝丝线,银面人在竭力躲闪飘浮的丝线,想用匕首砍断它们,而它们是那样灵活柔软,一次又一次伸向银面人的手臂、脖颈。“这是什么怪物?”哈克奇怪地想着,他顺着蓝丝线寻找,发现它们是从桌子上的一个封闭的铁箱子里飘出来的,也正是从这个箱子里传出的恐怖饥饿暴怒的叫声。地面上,一个很大的黑影一闪,是大猩猩从上面敞开的天窗飘了进来,落在地板上。 “快!黑星,快给它,畜牲!”银面人扭曲着脸孔怒吼,不知是骂大猩猩,还是骂箱子里那个怪物。 大猩猩忙乱地按自己的鼻头,他的胸前出现了一扇小门。大猩猩打开小门,从里面取出两瓶红色的血液。蓝色的亮丝线像噬血的蚊子一样,马上飘过来,线头插进瓶子里去,一瓶血被吸干了,又是一瓶,随着瓶里血液的减少,恐怖的叫声减弱了,消失了。蓝丝线渐渐变得极松软、温柔,轻轻地飘着,无限殷勤地轻舔和摩挲银面人和大猩猩的手臂、脸…… “滚!你这畜牲!用不着你来讨好!”银面人咒骂着,但也变得温和了,蓝丝线慢慢地缩进了铁箱子,屋子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它吃饱了?”银面人皱着眉头问。 “它吃饱了!”大猩猩低眉顺眼地说。 银面人命令道:“把铁箱子打开!” 大猩猩哆嗦了一下,迟疑着。 “把箱子打开!”银面人又一次命令,接着冷冷地说“你放心,这畜牲吃饱了,暂时就不会再咬人的!” 大猩猩顺从地走到桌子旁边,小心翼翼地打开铁箱子上的大锁,慢慢地把箱子打开。哈克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大猩猩从铁箱子里面取出个小一点的铁箱子,打开来,又取出一个,一直打到第七层,最里面的是一个只有肥皂盒大小的铁盒子,银面人接过铁盒子,放在耳边,仔细听了听,“好!很好!”他脸上露出了邪恶的笑容,吩咐大猩猩,“你可以回去了!” 大猩猩默默地点点头,转过身钻进了壁橱。银面人把小铁盒子放进内衣口袋中,接着,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紧身潜水衣穿好,戴上头盔,像一条鱼似的溜出了房间。 “不好!他要逃跑!”哈克在隔壁房间里紧张地说,“我们快把他抓住吧!” “不!跟上他!”大鼻鼠却显得极其兴奋。 穿潜水衣的银面人溜上了甲板。起风了,月亮躲在云彩里,远处传来了低低的飓风的呼啸,海上掀起了狂涛巨浪,一排排,一层层,向游船压来,大游船随着海浪颠簸着,就像是大海中的一片树叶。哈克和大鼻鼠的全身都被海水打湿了,在呼啸的海浪中,他们看见,银面人的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大海中了。 “快,把它吹起来!”大鼻鼠递给哈克一个小气球似的东西。 哈克憋足了劲,猛往里吹气,“呼呼呼”那东西涨大了。哈克看了,喜不自禁:原来是个半透明的小潜艇,像汽油桶一样大。他俩打开门钻进去,里面各种仪器俱全,应有尽有。小潜艇随着一个大海浪颠下游船,沉入水面。尽管海面上是巨浪滔天,下面却是平静的,各种游鱼好奇地从小潜艇旁边掠过,吞吐着一串串气泡。潜艇里,哈克举着超级红外线潜望镜,左看右看。这种潜望镜可高级了,可以看清千米以外一只小虾的须子。可是哈克向四周看了一圈,目标却连个影子也没有。 “银面人跑到哪儿去了呢?”哈克奇怪地自语。 大鼻鼠吸溜一下鼻子,自信地说:“看下边!” 哈克忙低头,往下一看,镜头里,一个小黑点正往海的深处游去。 “快跟上他,在下面!”哈克大喊。 大鼻鼠熟练地操纵仪器,小潜艇急骤下潜,一千米……二千米……八千米……一万米,一直下潜到一万五千米的海底了,哈克看见海底有一条深深的大裂缝。啊,是海沟!银面人沿着海沟的边沿徘徊,似要下去却又畏畏缩缩。 “下面怎么了,咱们潜下去看看!”哈克好奇地操纵方向盘。 “等一等!”大鼻鼠注意地观察银面人。 银面人在海沟边沿迟疑了一阵,忽然又升起来了,向上游动了一千米。大鼻鼠驾潜艇急忙跟上,一边嘴里自言自语,“难道这家伙发现咱们了?” 银面人停住了,悬在他们头顶的水中,他的头盔骤然亮了起来,一闪一闪,发出五彩的光。 “他这是干什么?”哈克惊奇地问。 “挺像钓鱼的诱饵!”大鼻鼠也疑疑惑惑地咕哝道,“你知道海里有一种鱼叫钓鱼鱼,它头顶上就冒出一个亮亮的小球灯,吸引好奇的小鱼游过来,然后一口吞掉。可是银面人又是干什么呢?难道他想利用自己的脑袋钓鱼?” 大鼻鼠的话还没说完,拿着潜望镜的哈克已经慌乱地叫开了:“不好了!祸事来了!这回肯定鱼钓不着,银面人的脑袋也完了!”他们感觉一股强大的水流把小潜艇挤向一边,一个铁青色的大家伙从他们旁边十米远的地方擦过,箭一般向银面人冲去。“大鲨鱼!”哈克和大鼻鼠一齐惊呼。 这条大鲨鱼足有三十米长,刀峰似的牙齿,脸盆般大的凶恶眼珠,银面人在它面前显得很小。要不是闪亮的头盔,鲨鱼是不会发现的。鲨鱼张开的嘴似乎已触到银面人的身体,锋利的尖齿就要戳到他的头盔了。就在这时,一道光波闪过,银面人袖口里似乎放出了什么东西,大鲨鱼难堪地咧着嘴,再也合不拢了。 “闹了半天,他在捕捉鲨鱼!”大鼻鼠恍然大悟。 哈克也乱猜:“可能是用鲨鱼的血来喂铁盒子里的怪物!”
四空中的黑影 两个受伤的海员搬到了哈克和大鼻鼠的房间。哈克让他们睡席梦思软床,自己和大鼻鼠睡在地板上。虽然天气有点热,可哈克把门窗关得紧紧的,即使这样,他还有点不放心,又从皮箱里拿出一挺小机关枪对准门口架好。 “海怪只要敢进来,我要用机关枪把它打得浑身洞眼!”哈克神气地说。 “可是,”大鼻鼠轱辘着眼珠说,“那个银面人并没有讲海怪上来,而是说一种可怕的叫声把海员召唤到海中去。” “是吗?”哈克有点泄气了,他搔着脑门,“但是……我总不能把机关枪对着海员吧!” 大鼻鼠出主意:“你可以用手铐把他们锁在床栏上,这样他们就走不了啦!” 哈克乐了,他觉得这主意不错。他把两位海员的一只手分别铐在两边的床栏上。 这回大鼻鼠乐了,他笑嘻嘻地说:“正好!” “正好什么?”哈克摸不着头脑。 大鼻鼠说:“海魔一召唤他们时,两个海员正好可以抬起床来走。” 哈克这才明白自己干得有点蠢。他哼叽着:“你懂什么?我还没弄完呢,我还要把他们两人的脚锁在一块!”顿时,哈克觉得自己脑瓜里突然冒出的这个主意妙极了,这样一来,他们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了。他望着两位海员手连床,脚又连在一起的难受样,抱歉地安慰他们,“没办法,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全的保护方法,” 夜幕降临了,游船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静静的海风和高悬在暗蓝天空中的月亮。正缩在墙角打瞌睡的大鼻鼠一下子站立起来,警觉地睁大了眼睛说:“听!” “听什么?”哈克虽然始终没敢合眼,可他什么也没听见 “那种令人恐怖的叫声!”大鼻鼠耸着耳朵说。 “它来了?”两位海员立刻显出惊恐的神情。 啊!哈克也听到了,那是一种低沉恐怖的吼声,刺激着人的耳鼓,使人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惊恐。哈克浑身的汗毛孔都收缩起来,他太紧张了,“腾”地一下子从地板跳到席梦思床上。 “您……您不保护我们啦?”两位海员牙齿打颤。 “当……当然……要保……保护!”哈克牙齿也打着颤,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胡乱解释着,“我坐在……床上,你们要被……海魔拉走,也会连床同我……一块抬去,我好……好和海魔搏斗!”刹那间,哈克被自己生动的联想吓坏了,显然床上是最不安全的,他想下去,可又实在找不出借口,再说两位海员也紧紧拉住他的手唠叨着:“有您在,我们就放心了!”瞧,他们对哈克多信任啊。 那恐怖的叫声更响了,而且变得尖细,凄厉起来,还夹杂着一种“沙啦、沙啦”的微响,像是用爪子刮金属的声音。大鼻鼠从墙边跳到了门口,他的耳朵紧贴在墙壁上,使劲吸溜圆鼓鼓的肉鼻头。 “唔!这是一种饥饿暴怒的叫声。”大鼻鼠自言自语,“好像是噬肉吸血前的狂躁。” 两个海员吓得浑身哆嗦地叫“它要吃我们的肉和骨头吧”“它要吸干我们的血吧”。他们颤抖的身体使整个席梦思床都随之抖动,在地板上发出“扑咚扑咚”的声音。 大鼻鼠有点奇怪,这两位海员瘦瘦的身体也不至于让床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呀!他仔细一看,原来哈克抖得更厉害,是他胖胖的身体把整张床带动起来的。 “不要哆嗦,床发出的响声都干扰我的听觉了!”大鼻鼠说。 “不……不要哆嗦!”哈克也哆嗦着对两位海员说,“没……没什么……可怕的!” “我说你呢!”大鼻鼠指着哈克颤抖的肚皮。 “我……哆嗦了吗?”哈克低头一看,真是有点丢脸,两腿“扑楞扑楞”抖得正来劲呢。“我让你抖!”哈克狠狠地在自己腿上拧了一把,奇怪,这一拧还真不抖了。 “奇怪!”大鼻鼠脸上显出一种诧异古怪的神色,吃惊地说,“恐怖的叫声不是从海里,而是从船上发出来的!” “从船上,难道海魔已经到了船上?”哈克吃惊地问。 “快!我们出去看看!”大鼻鼠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了微型电子枪,悄悄地把门推开了一条缝,哈克也赶紧跳下床去拿枪。 “你们走了,我们叫海魔拖走怎么办?”两个海员一齐叫。 哈克愣了一下,随即胡乱答道:“不用怕,反正海魔在船上了,它怎么召唤,你们也下不了海了,顶多从这个船舱被召到那个船舱。”说着,不等海员回答,他忙跟在大鼻鼠身后跑了出去。 每个房间的小门都紧闭着,船上的乘客都躲在里面,连大气都不敢喘。通道里连个人影都不见,大鼻鼠吸溜着鼻手,轻轻地跳跃着,闪过一个又一个小门,然后跳上甲板。夜色朦胧,大海变得极其神秘,清冷的海风和厚重的涛声衬托着那种凄厉的怪叫,使人的心都不禁收缩起来。哈克打了个寒噤。 “隐蔽!”大鼻鼠突然急切地轻声叫。 哈克急忙躲到一个大空桶后面,紧张地瞪着眼四面搜寻,奇怪,什么也没有。 “注意头顶上!”空桶里传出大鼻鼠低低的喊声。 哈克一抬头,看到斜上方有一团漆黑的云,在距甲板三米高的空中飘着,啊!不是云,是个漆黑的怪物,月光在甲板上映出它那巨大的影子。那怪物从桶旁边轻轻飘过去,哈克看得清楚些了,他吃惊得几乎要喊出声来,“是黑星!”是银面人带来的那只大猩猩。它飘在空中,背上有个旋转的螺旋桨,在桶的右边打了个旋儿,朝游船前面的驾驶舱飞去。大鼻鼠一边忙不迭地从桶里跳出来,一边嘟囔着:“我早就看出,它不仅仅是个大猩猩!” 哈克和大鼻鼠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在驾驶室前面,大猩猩像大鸟一样无声无息地降落在甲板上,它按了一下自己的鼻头,背上的螺旋桨突然渐渐变小,缩进它的后背里去。 “这猩猩真奇怪!”哈克忍不住低声自语。 “它身上奇怪的地方多着呢!”大鼻鼠冷笑着。 真的,哈克看见,大猩猩又按了一下自己的鼻头,它右臂上的皮毛突然向后退出半尺,露出一支奇怪的枪筒。大猩猩身体贴住墙壁,像壁虎一样,爬上了舱顶,从上面的天窗。向驾驶室里张望。大鼻鼠机智地按动微型电子枪柄上的一个按钮,电子枪变成了小电钻,大鼻鼠用它轻轻地在舱壁上钻了两个小孔,这样,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情景:驾驶室里,两个全副武装的海员,一边驾驶着游船,一边警惕地甩枪瞄准门窗。他们一点儿也没有料到,一种可怕的危险正向他们逼来。 天窗口上,有白色的光点闪动,是大猩猩右臂的枪口发出的。接着,两条白色细管射下来,正射在海员的脖颈上,而他们毫无知觉。白细管变成了红色了,大猩猩在吸食他们的血。随着红色血液往上流动,两个海员的身体变得僵直,他们喃喃自语,仿佛陷入了梦境。 “原来这只大猩猩就是所谓的海魔!”哈克恍然大悟。 “是它么?”大鼻鼠反问,“那恐怖的叫声又是从哪儿发出来的呢?” 哈克这才感觉出,这会儿,恐怖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呢。大猩猩飞离开驾驶室舱顶,从船的另一边飘进了客舱。 “我们快去银面人那儿!”大鼻鼠低声说。
一可怕的绿色草原 菠萝号游船在大洋里陷入了空前未有的灾难之中,它碰到了“绿色草原”。“绿色草原”这名字虽然好听,实际上却是一种可怕的陷阱,无边无际的水草覆盖着海面,从四面八方向游船压来,把它团团困在里面,水草间冒出一串串葡萄似的气泡,跳跃着一群暗绿色的小鱼、小蟹、小虾,使人感到整个草原都在不安地躁动。 游船上的旅客,一个个面色苍白,表情极度惊恐,他们早已听过关于这种浮动“绿色草原”的种种可怕传说,有人把它比作海上船冢。看来,这么比喻一点也不过份,在游船的近旁海草中,就有仰天翘首的遇难船残骸、龙骨、破碎的船板、朽烂的桅杆……此刻,菠萝号已在水中挣扎了一个多星期,可还是一点望不到绿色草原的边际。也许他们像其他落入这张“绿网”里的船只一样,将永远地被困死在里面了。要那样的话,世界上就会失去两名伟大的侦探家,刑警哈克和大鼻鼠。他们刚破了“太空囚车”案,警察局特意嘉奖,让他们免费乘坐这艘游船做环球旅行,没想到把他们送到这座坟墓里来了。 “大鼻鼠,怎么办?”哈克愁眉苦脸地问。仅两三天,他身体瘦了一圈,过去吃了那么多减肥药丸,也没起过这么大作用,当然,再瘦一圈,哈克的身体也还是球形。 “我也没办法!”大鼻鼠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他的鼻头更大了,像一只熟透的超级大杏挂在嘴唇上面。 “大鼻鼠,你有世界第一聪明的脑瓜,这点小事还能难倒你?”这会儿,哈克变得特别谦虚,一个劲儿地给大鼻鼠戴高帽。 “可是……可是……不到最危险的时候,我也是想不出来的。”大鼻鼠支支吾吾,哈克转身就往船舱里走。他要找只猫来,大鼻鼠不是说不到最危险时,他想不出办法来吗,那就用猫来吓吓这只老鼠。 哈克刚打开船舱的小门,船头就传来一阵叫嚷声,声音里带着慌乱和不安。他急忙向船头跑去,几乎所有的游客都集中在这里了。一个个都探着脖子,往“绿色草原”的前方眺望,距船头三百米远的地方,一大片圆形的水草在旋转,仿佛水底涌起了巨大的漩涡,圆形的水草面越旋越快,随着漩涡被吸到深水中去。漩涡中露出了蓝色的海面。接着,蓝色的海水掀起波澜,一大团金色的云慢慢浮动上来,金色的云朵一点点扩大,向四处蔓延,又沿着一个方向向前飘浮。金色云朵飘过的地方,绿色的水草消失了,露出了蓝色的航道。 “快!船长,快把船开过去!跟上金色云朵!”大鼻鼠醒悟似地大喊。 刹那间,船上的人也清醒了,这也许是他们一个逃生的机会。于是船员们各就各位,游船一直向前开去。金色的云朵像一条游龙,在暗绿的水草间向前飘移,游船远远地跟在它身后的航道上。在死亡线上挣扎了许多天的人们,现在有了复生的希望,船上的气氛变得轻松一些了,又有了说笑声,有的抓起瓶子喝啤酒,大嚼香肠片,有的哼起了歌子,有的举起照相机拍照,也有的举起望远镜,想把金色的大云朵看得更仔细些。 “它好像不是云朵,是个金色的怪物!”一位游客说。 “不,好像不是一只,是几十只!”另一位游客疑疑惑惑地嘟囔。 “船长,请再提高一下速度,离云朵再近一些!”哈克对船长说。 “已经到了最高速度了,可是船怎么走得这么慢呢?”船长奇怪地皱起眉头。 这时,一个船员惊慌失措地跑进驾驶室,结结巴巴地说:“报……报告船长,好……好像有个……有个怪物,在……在追踪我们的游船。”于是,人们又向船尾跑去,虽然个个心里都有点害怕,但好奇的心理总是不由自主地诱惑着他们去看一看。 船后面的蓝色河道里,鼓起了一座粉色的肉山,山中间,有两个脸盆大亮亮的东西,是一条巨大的章鱼懒洋洋地仰在水面上。它伸出几条长长的巨腕,抓住船尾的铁锚,被游船缓缓地拖着前行。看到船上的人叽叽喳喳地乱叫,章鱼伸出一只大桅杆似的腕足,嘲弄地一拍击海水,白色的浪头,掀落到甲板上,船上的人全被浇得水淋淋的,四散逃开。 “快!快用斧子把铁锚砍掉!”船长大喊。 “不!不要!”大鼻鼠急忙劝阻,“即使砍断铁锚,这条章鱼还会抓住船上别的东西,它的身体那么巨大,弄不好会把船掀翻的。何况,我看它的神态并不想进攻我们,也许,它仅仅是让游船拖住它走,当个不花钱的乘客!” 果然,大章鱼始终不紧不慢地跟着,不时用大眼珠斜睨着游船。船走快时,它就用腕足紧紧拉着;船有时慢了,它又不耐烦地用腕足推船。它就像一个驾马车的驽手,始终让游船驯服地保持一个速度,距离前面的金色云朵总是三百米远。 接近黄昏,海风变得更湿润凉爽了,似乎在无言的暗示,绿色草原的尽头快到了。船上也开出了正经的晚饭,人们坐在甲板上,边吃边欣赏夜景,他们对前面古怪的云朵和后面的大章鱼已稍稍习惯了,他们现在感兴趣的,仅仅是摆在白布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哈克手里拿着刀叉,望着面前摆满的烤肉、熏鱼、香肠、面包,他舔嘴咂舌,恨不得长出六张嘴来同时吃,这些天,他的肚皮受的委屈简直太大了。 大鼻鼠不慌不忙,用一枚小刀在一条鸡腿上雕刻着,他的手灵极了,不一会儿便刻出一个猫头来,随即有滋有味地一口咬掉。用大鼻鼠的话说,他每顿饭都吃“猫”,替所有被猫吃的耗子报仇。他又把一个小面包捏成完整的猫,正要往嘴里放,突然他闭住嘴巴,使劲吸溜起鼻子来,硕大的鼻头在他的脸中间颤动,他的眼里闪出一种惊愕的神色。 “怎么?闻到真猫的味儿了吧!”哈克开心地问。 “不!一种难言的古怪味道!”大鼻鼠耸耸鼻头,竖起耳朵,“还夹杂着一种可怕的声音。” 大鼻鼠的话没错,渐渐地船上所有的人几乎都听见了,随着漫漫潮湿的海风,一股瘆人的,可怕的声音飘了过来,凄凉阴森,几乎使人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二小游船上的神秘乘客 所有的人听到这种可怕的声音都吃惊得张大了嘴。 “船长,快点开!离开这可怕的声音!”哈克紧张地说。 “不!先把船停住,让我再仔细听听!”大鼻鼠紧蹙着眉头。突然,他脸色骤然一变,“有人在呼救!我们快去!” 哈克遗憾地望望满桌丰盛的食物,随手抓起两个面包,三块火腿肉塞进自己的口袋里,跟在大鼻鼠后面,向左侧船舷跑去。茫茫的暮色中,他们隐隐约约地看见一艘小游船陷在重重的海藻中,船的一头插入水下,另一头却高高地翘起,指向天空,弯弯的月牙从云隙中洒下的光泽,把船的影子歪斜地印在海草面上,投出一个神秘古怪的影子。那种低沉可怕的声音像是从小船上或是船后传来的。哈克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他从口袋里揪下两块小面包团,塞到自己的耳朵里。听不到那种声音,他的胆大多啦! 大游船上缓缓坠下一只小舢舨。哈克和大鼻鼠坐在小舢舨里,他们费力地用桨拨开船头的水草,一点一点向那神秘古怪的船影飘去。冰凉的海风迎面吹来,风中那令人恐怖的声音渐渐变小了,等他们划到船边上,那吓人的声音已经完全没有了,像是消失在夜空中,又像是隐藏在船上某个可怕的角落里。大鼻鼠和哈克顺着船边垂下的一条缆绳爬上这陌生的小游船,甲板上死一般的沉寂。 他们在船上躬着腰一点点摸索着前进。哈克的脚先是踩到一块柔软的东西上,站立不稳,滑倒在甲板上,他想爬起来时,手摸到一个带棱角的盒子,被狠狠地夹了一下。哈克几乎吓昏了,他惊慌失措地叫起来:“妈呀!妖怪!”回头就想跑。 “镇静!”大鼻鼠忙拦住他,压低声音嘲弄地说,“妖怪还没出来呢,刚才你只不过是踩了块香蕉皮,手又摸到了一只爬到甲板上的海蠏背,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哈克定神一看,果真一个黑呼呼的小东西正慌乱而笨拙地向船边爬去。他松了口气,嘴里嘟嚷着。忽然感到屁股有点疼,随手一摸,他紧张得又一咧嘴,但这次没出声。他的手正抓到一只小海蠏的硬壳上哈克一使劲,把海蠏抓起来,然后悄悄地往大鼻鼠身后一丢。刚才被大鼻鼠嘲笑,哈克很狼狈,这回也让他的战友出出丑,夹尾巴可比夹屁股带劲多了。哈克畅快地想着,眼看着小海蠏正悄悄地向大鼻鼠的尾巴爬去。但小海蠏还没来得及靠近,那尾巴已灵巧地一甩,像条鞭子似地把小海蠏抽翻了个儿。 “别来这一套!”大鼻鼠低声笑着说,“别忘了,我们老鼠从来都是在夜间工作,看东西比白天还清楚。”说着,他轻巧地向前跳跃了几步,打开通往船舱的小门。 哈克也急忙一个跨步跟了上去。船舱过道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尽头的一间小屋门半掩着,从门缝里透出一丝亮光。哈克和大鼻鼠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从门缝向里张望,发现屋中间的一张小桌上,即将燃尽的蜡烛摇曳着昏黄的火苗,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坐在一张转椅上,背对着门,无法看清他的脸。 “不许动!”哈克举枪冲了进去,那人身体笔直,耸着双肩,一动不动,被烛光映在墙上的昏暗影子挺像一只垂着翅膀的大鸟。莫非这人死了,哈克惊异地想着,一面警惕地用枪紧紧对准他,一面用另一只手去推转椅。“吱扭扭”转椅发出刺耳的声音,旋转过来,哈克看见了那个人的脸,他惊愕得眼睛都睁大了一圈。他看见了一张像银子一般的雪白的脸,紧闭双眼,带着一种十分痛苦的表情。 “这个人死了!”哈克颤着声说。 大鼻鼠跳上桌子,眯缝起眼睛,吸了吸鼻子,说:“不!没有死,他只是晕过去了,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的,你看他的脖颈。” 真的,哈克发现那银面人的喉结上有一个黄豆大的梅花状血痕。“啊,是个吸血的怪物咬的!”哈克自言自语,顿时感到一阵恐惧。说不定这个怪物就在这屋子里呢,他这么想着,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桌子上的蜡烛已经完全燃尽了,跳跃了一个亮亮的火花,随即熄灭了。屋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突然有一只毛茸茸的手从背后搭在哈克的肩膀上。刹那间,哈克的心都停止了跳动,黑暗中,他听大鼻鼠厉声叫喊:“不许动!”巨大的黑影一闪,哈克被推得撞在墙上,眼冒金星,接着“砰”的一声,桌子被那个大家伙一掌击得粉碎,大鼻鼠随碎木片一起跌到桌子底下。 “黑星,不得……不得无理!”坐在椅子上的银面人嘴里费力地发出低沉的声音。黑色的大家伙嘶嘶叫着,但总算安静下来了。 “黑星,点上一支新蜡烛!”银面人又费力地说。 小屋里重新亮了起来。哈克看清楚了,这个黑色的大家伙是只大猩猩,但比他见过的所有黑猩猩都高大。 “对不起,让你们受惊了!”银面人抱歉地翕动着嘴唇,“其实,黑星的心肠是满好的,它不知道你们是来帮助我们的。” 大鼻鼠从桌子的碎片中爬出来,抖掉身上的木屑,咧嘴笑着说:“没什么,小事一桩!您的伤不重吧,好像您的脖子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 “是吗?”银面人脸上顿时显出惊恐,慌乱地叫,“太可怕了,请赶快把我的手脚捆住,也许我马上就会发疯跳到海里去的,有几个人已经这样跳进海里。” “不会的!请放心,您要是真的疯了,有黑星在,也会帮我们一同阻止您跳海的,对吗?”大鼻鼠说着对大猩猩微笑地瞥了一眼,大猩猩目无表情,仿佛没有听见。 哈克揉着被撞痛的肩膀,对银面人说:“在上我们的大游船之前,您是否用链子把这位黑星锁起来,免得它惹是生非。” “绝对不会的,其实黑星是很友善的,和它相处的时间长了,也许您会喜欢它呢!”银面人沉吟着,“只是这几天我们遇到的恐怖事件太多了,黑星失去了理智……”接着,他又转过脸温和地对大猩猩说,“背上我,跟着这些人走!” 大猩猩顺从地把银面人背起来,又从屋角里拖出一个封闭的铁箱子,用手提着。 “我来帮你拿吧!”哈克好心地说。 大猩猩凶狠地瞪着他,嘴里发出嘶嘶的威吓声。哈克心想,这家伙一点也不友善。
三来自海底的恐怖叫声 他们艰难地回到大游船上,发现游船前边的金色云朵和后面跟踪的章鱼都消失了。游船已到了“绿色草原”的边缘,前方不远的地方,可以看见月光映照下的平静海面。这会儿,甲板上冷清清的,人们都已经休息了,只有船长和几个船员还在等待他们。起初,这黑乎乎的大猩猩也把他们吓了一跳,但哈克和大鼻鼠很快使他们平静下来。 银面人被安置在一间空闲的客舱里。一进房间,大猩猩把银面人平放在软床上,然后提着铁箱子无声无息地躲进墙内的大壁橱里。船长找来了医生,经过检查,发现银面人的身体状况还好,只是由于过度疲劳和失血,显得有些虚弱。 哈克在床边俯下身来说:“您能讲讲您在海上遇难的经过吗?” 床头传来轻微的鼾声,银面人已经睡熟了。哈克和大鼻鼠从房间里悄悄退了出来。 “你觉得那大猩猩怎么样?”大鼻鼠笑着问。 “有时候很凶,有时候又很温顺,叫人捉摸不透。” 大鼻鼠皱着眉咕囔着:“也许它根本不是猩猩,我的鼻子不会出现错误,它身上可没有一点真正猩猩的味道。” 哈克有点吃惊:“那,它是什么呢?” “现在还不清楚,但如果船上再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我一点也不会感到吃惊了。”大鼻鼠沉思着自言自语。 这一夜,哈克睡得很香,他做了一个挺不错的梦:梦见自己在啃一只烤鸡。他正香喷喷地啃着,那烤鸡突然活了,伸着长长的脖颈,硬嘴一下子夹住了哈克的鼻头。哈克拼命一挣扎,他醒了,发现是大鼻鼠正使劲捏自己的鼻子。 “快醒醒!天都大亮了。”大鼻鼠压低了声音朝他耳朵喊。 哈克一面揉着惺忪的睡眼,一面嘟囔:“看样子真得找只猫来,否则跟一只老鼠在一起,连觉都睡不安稳。” “你听!”大鼻鼠耸着耳朵向他示意。 哈克也竖起耳朵,顿时睡意全无,他又听到了那种阴森、可怕、凄凉的叫声,一阵一阵,仿佛就发生在附近,接着,便又无声无息了。 “快!”大鼻鼠冲了出去。 哈克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提起手枪,也跟了出去。到了门口,他又退了回来,他忘了穿裤子。大鼻鼠虽然也没有穿,但他是只老鼠,有没有裤子都无所谓,人则不行,何况船上还有那么多女士。哈克觉得,在这方面老鼠比人自由多了。等哈克穿好衣服,跑到甲板上时,已经出来了不少人,大家都往驾驶室跑。 虽已是清晨,但游船驾驶舱里的情景仍然令人恐怖。和哈克昨天在遇险小游船上看到的情况一样,两个海员背对着舱门,站在驾驶台前,耸着双肩,一动不动。他们的表情呆滞,脸色惨白,脖颈上也都各有一个细小的梅花状的血痕。 “把他们放倒!”大鼻鼠站在驾驶台上指挥,大家七手八脚,把两个海员放倒。他们躺在地上,渐渐地发出了轻微的喘息声,终于像从幻梦中醒来一样,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你们怎么啦?”哈克关切地问,“说一说,你们都看见了什么。” 一个海员迷迷沉沉地讲:“真是奇怪,我正往前方望着,突然感觉浑身凉极了,就像掉在冰洞里一样,接着眼前飘起一团雾,我看见一架灰色的飞机,从空中风驰电掣地向我们船冲来,接着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另一个海员说:“我见到的情况和他不一样,我好像看见整个驾驶舱从地板到四壁都燃起了火,我想躲开,可浑身软软的,一动不能动,后来,我就失去了知觉。” “奇怪,两人在一个地方,看到的情景怎么会不一样呢?”哈克疑惑不解地皱起眉头。 “这完全有可能!”大鼻鼠却笑嘻嘻地说。 “您说的对极了!”背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是银面人,他望着海员的脸说,“我很同情你们,因为我的遭遇也和你们有相似的地方。在那条小游船上,我在昏迷之前,看到云雾中飘来的是一只黑篷的古船,在我之前,还有一些人看过,不过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去哪儿了?”旁边的人问。 银面人说:“消失了。” “消失了?”两个海员吓得牙齿打颤。 “是的,以后几天夜里,海里突然响起一种奇怪的响声,那仿佛是在召唤他们,于是,他们一个个都去了。” “去哪儿了?”海员惊恐地问。 银面人目无表情地说:“不知道,但愿我们别遇到他们那样的命运。”说完,他分开人群,低垂着头,步履沉重地向自己的住舱走去。 “天呀!我们怎么办呀?” “决救救我们!”两个海员可怜地大叫起来。 “不要怕,有我哈克在,我来保护你们,绝不会让妖怪拖走你们,我们可以二十四小时守卫在你们身边!”哈克见义勇为地说。 大鼻鼠望着银面人消失的背影,转着眼珠,大声说:“你说的真是对极了!”
六海沟里的秘密 银面人把一条绳索拴在了鲨鱼的鼻孔上,然后用手牵着绳子,赶着鲨鱼往下游。哈克看了情不自禁地拍手笑着:“他这是把鲨鱼当牛一样放呢,嘻嘻,这家伙大概是想做水里的放牛娃。咱们要是捉住这样一条鲨鱼,就可以拖着小潜艇周游整个大海了。” 银面人把鲨鱼赶到了海沟边上,一松绳索,鲨鱼慌乱地想往海沟里逃蹿。突然,哈克和大鼻鼠在小潜艇里明显地感觉到海水变凉了,就像掉进了冰川里,银面人好像也冻得在哆嗦。 “快看!”大鼻鼠指着海沟厉声叫。 哈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团巨大、漆黑的东西从海沟深处浮了上来,那黑团儿摇摆着,看不清它的嘴、眼。大鲨鱼似乎被吓坏了,笨拙地晃着身躯,想逃开,然而,它的身躯却软软的,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便被那黑团儿拖向了海沟的深处。过了一会儿,海水又渐渐变得清澈、温暖起来,银面人在水中舒展一下冻僵的身躯,然后轻轻地下了海沟。 大鼻鼠笑着说:“我明白啦,这家伙是抓一条鲨鱼来当替死鬼了!我们也下去!”他一旋转方向盘,小潜艇便悄悄地下了海沟。 深深的海沟,两边怪石嶙峋,他们就像行进在悬崖峭壁的深谷中,奇形怪状的岩石间有一个个黑洞,黑洞里面一亮一亮的,似乎是某些怪异动物的眼睛。哈克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大鼻鼠却大大咧咧地说:“哈克,用不着怕,银面人给我们带路呢!他肯定以前来过这儿,要是有危险的话,他早就不敢走了!” 果真,银面人在前面游得很自在,对旁边洞里那些“亮眼”,看也不看,偶尔,随着洞里“眼睛”的眨动,飘出一条长长的软触角,搭在银面人的肩膀或腰背上,银面人毫不在意地用手把触角扒开,长触角立刻胆怯地缩了回去。哈克也变得胆大了,看见旁边洞里一只软触角伸出来,他马上开着小潜艇碰上去,软触角慢慢缩回去,于是,哈克又去碰另一条。小潜艇左扭右扭,哈克挺开心,他觉得这有点像玩碰,碰车。前面,银面人游到一个大洞口前,突然停住了。这个洞与众不同,洞口拦着一道亮亮的水晶似的栅栏,在幽暗的海水中仍着晶莹的光。栅栏后面很深的地方,有一团黄灿灿的飘浮物。 “金色云朵!”哈克惊愕得几乎要喊出声来,他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正是在“绿色草原”中为他们游船开拓道路的奇怪的云朵,没想到躲在这么深的海沟中。 银面人贪馋地向洞里望着,不由自主地向洞口一点点靠近,当离洞口只有一尺远时,水晶栅栏突然一阵闪烁,银面人立刻胆怯地后退,然后,他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出了小铁盒子。哈克和大鼻鼠紧张地注视着,他们都认出,这是那只能发出恐怖叫声的盒子。银面人打开小铁盒盖,盒里立刻发出蓝色的光泽,慢吞吞地爬出一个长相狰狞可怕的小怪物来,一个透明的红嘴蓝蜘蛛。它的身躯亮亮的,肚子里紫红的血,尖细针吻似的嘴,腿上的汗毛都看得十分清晰。这会儿,它没有发出那恐怖的叫声,相反的,十分温驯地舒展着八条细腿。假如不是它的嘴一吸一吐地戏弄玩耍着一个血珠,真容易把它当成一颗名贵美丽的小钻石呢。 银面人把蓝蜘蛛放在乎摊的掌心中,注视着,欣赏着,嘴里不知喃喃地说着什么。蓝蜘蛛轻轻地蠕动着,一根亮亮的蓝丝线从它的嘴里穿过血泡吐了出来,在海水中婆娑地飘动,一点点地往前伸延,飘向了水晶栅栏。水晶栅栏抖动着,间歇射出一束束白光,蓝丝线却灵巧地躲闪着,穿过了水晶栅栏,径直向洞深处的金色云朵伸去。终于,伸延到云朵边上,蓝丝线像章鱼的触角一样弯曲起来,从大块云团中撕下一块,缠绕着,然后迅速地收缩,把小云团向洞口拖来。 “银面人在偷金色云朵!”哈克忍不住小声地说。 “不是云朵,是一种奇怪的小动物!”大鼻鼠用激光红外线潜望镜眺望着说。 “叫我看看!”哈克抓过潜望镜,瞪大眼睛使劲看。从镜筒里可以清晰地看见:蓝丝线卷着的是一种可爱的小动物,像兔子一样大小,长着小羊羔似的脑袋,前半身是卷曲的金色软毛,后半身却是鱼的尾巴。“金绵羊鱼!”哈克心里给这个小动物起了个好听的名字。他恍然明白,那大块的金色云朵是由许许多多金绵羊鱼组成的。 蓝蜘蛛把金绵羊鱼拖到了洞口,挤在水晶栅栏上,用力撕着,小金绵羊鱼无声地动着,现出痛苦的表情,卷曲的金色软毛在水晶栅栏上擦出了火花。最后,总算被拉出来了,银面人脸上现出狂喜的表情。他用早已准备好的绳索穿过小金绵羊鱼的鼻孔。蓝蜘蛛又转回身,放出丝线去拖第二只了…… 不一会儿,银面人已经偷了四只小金绵羊鱼,它们都被绳索穿过鼻孔,连成一串,在海水中飘飘摆摆。贪心的银面人正要偷盗第五只时,他突然浑身哆嗦了一下,急忙把蓝蜘蛛塞进小铁盒子里,十分狼狈地牵着四只小金绵羊鱼离开了洞口,往上游去。 “这是怎么回事?”哈克诧异地自语,他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洞口说,“那鱼尾巴小绵羊挺好玩的,咱们也去看看!”说着操纵小潜艇就要往洞口行驶。 大鼻鼠一把拽住他,急促地说:“快走吧!傻瓜,人家偷驴,你去拔橛,想当替死鬼!你往右边看看!”哈克扭脸向右一看,海沟的远处,一团墨黑的东西正急促地向这边飘来,他顿时感到一阵寒冷。妈呀!那怪物又来了!哈克顾不得再看,调转方向盘,驾驶小潜艇飞快地向海沟上方驰去。 小潜艇开到海面上,已临近清晨了。东方的晨熹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涂上一片淡黄色,大游船静静地泊在那里,就像停在一面镜子上。哈克和大鼻鼠悄悄爬上游船,溜到银面人隔壁的房间,从墙壁上的小孔看见:一只小金绵羊鱼躺在桌子上,银面人同大猩猩一起用力挤压它的肚子。小金绵羊鱼表情痛苦地挣扎着,从它的尾巴下面掉出一粒粒金晃晃的东西来。啊!金子,是金子!哈克和大鼻鼠一下子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显然,在这无人知晓的深深的海沟里,生活着一种吃海藻屙黄金的金绵羊鱼。 “这家伙要发大财了!而且不犯法!”哈克嘟囔着。 “恐怕没这么简单!”大鼻鼠冷笑着。 “这种鱼既然是海里的,谁都可以捕捞,当然,我们可以以豢养蓝蜘蛛、盗食人血的名义逮捕他!”哈克说。 “用不着我们逮捕,也许会有人找他算账呢!”大鼻鼠思索着自言自语。 “谁?你说的是谁?”哈克迷惑不解地问。 “海魔!咱们谁也没见过的海魔,那个用栅栏圈金绵羊鱼的海魔!” 海魔?!哈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海魔迟早要报复的!”大鼻鼠吸溜着鼻子说。
七网中的海魔女 “快呀!快把大网拉上来!” “咦?这是什么东西?” 甲板上传来沸沸扬扬的叫嚷声,哈克醒了,他赶忙坐起来,才睡了一个小时,他的眼睛还有些红肿。他们捞上什么东西来了?是小金绵羊鱼吗?哈克听大鼻鼠说过,银面人肯定会带小金绵羊鱼下海去吃海藻的,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更多的金子。 哈克快步跑到甲板上。人们都拥挤在船栏杆旁边,个个探着脑袋向海里望。银面人也站在人群中,他戴了一顶白色软边凉帽,把帽檐压得低低的,几乎遮住了眼睛。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大鼻鼠正一声不响地注视着他。四个海员站在船边上奋力向上拉着鱼网,一边叫喊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使着劲,好像网里是什么容易碰碎的东西。鱼网终于被拉上来了。 “真美呀!漂亮极啦!”人群中发出一片赞叹。 原朵网里面是一尊半卧着的美人鱼雕像,她的面孔俊美,怀里抱着个小洋娃娃。这雕像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像大理石,又像是一种奇异的塑料,雕刻得非常精细,小巧的鼻翼和嘴巴,维妙维肖,都像真的一样,美丽动人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怀里的洋娃娃。人们欢呼着,把美人鱼从网里抬出来,放在一张铺着白布的长条桌上。银面人始终站在远远的地方注视着,突然,他咬着嘴唇,脸上显出一副十分凶狠的样子,嘴里恶狠狠地低声咒骂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你觉得这尊雕像怎么样?”大鼻鼠走到美人鱼雕像旁问。 哈克说:“挺漂亮的!” “当然漂亮了!我是说……”大鼻鼠说着跳到桌子上,仔细地打量她,看美人鱼的眼睛、鼻孔、耳朵,用鼻子使劲地吸溜着。又用手去拽美人鱼怀里的洋娃娃,一点也拽不动,洋娃娃同美人鱼似乎十分结实地连在一起了。 “你这样淘气,会把雕像弄坏的!”一个游客忍不住说。 大鼻鼠猛地松开手跳到一边,慌乱地说:“您说得对极了!”他又笑嘻嘻地端详了一会儿,终于走开了。路过哈克身边时,他几乎用耳语般的声音说:“盯住这尊雕像,刚才我拉那洋娃娃时,看她眼里闪过一丝凶狠的光。” 哈克躲在甲板上的角落里耐心地监视着,美人鱼雕像却一动不动。已近午夜,乘凉的人们都回客舱了,甲板上寂静冷清,只有暗蓝天空中星星在闪光。哈克也睏倦了,他也想回客舱里睡一会儿,可这会儿大鼻鼠却不知钻到哪里去了。 “叮咚”哈克听到轻微的声响。这是从长条桌上传来的,那美人鱼雕像仿佛扭动了一下。哈克忙揉揉眼睛,没错,美人鱼的身躯似乎变得柔软了,缓缓地动了起来,接着摆动漂亮的尾巴,飘向空中。可是她很快就被一条细细的绳索拽住了,绳索拴在美人鱼抱着的洋娃娃的腿上。大鼻鼠从桌子底下跳出来,手里抓住绳索的另一头,原来这是他干的。 “我早就料到你会活的!”大鼻鼠笑嘻嘻地望着美人鱼说。 美人鱼没有答话,向高空升起,绳索把大鼻鼠都带了起来。大鼻鼠的两腿都悬空了,他狠命地抓住绳子喊:“哈克,快来帮忙!” 哈克这才猛醒,连轱辘带蹦地冲上去,一把揪住了大鼻鼠的尾巴。哈克的身体可重多了,足顶一百只大鼻鼠,一下子就把美人鱼怀里的洋娃娃拽下来了。美人鱼也呻吟了一声,像一条大鱼似地落到了甲板上。 “我预料这个海魔女不会放弃这个洋娃娃的!”大鼻鼠得意地把洋娃娃拿在手里,“让我看看这里面有什么机关!”他开始仔细端详洋娃娃漂亮的脸蛋、黑亮的大眼睛,突然,他哆嗦了一下,说:“咦?这洋娃娃肚子上还有一只奇怪的眼睛!” “什么眼睛?叫我看看!”哈克也好奇地凑上来。 那眼睛确实有点古怪,就像一颗带花芯的大玻璃球嵌在洋娃娃的肚皮上,球心的花儿在晃动,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大鼻鼠发现洋娃娃额头上有一颗漂亮的红色美人痣,他不由自主地按了一下。洋娃娃肚皮中间那颗大眼睛骤然亮了,从里面放出一圈一圈彩色的光环。大鼻鼠感觉有点不妙,想扔掉洋娃娃,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彩色光环把大鼻鼠紧紧地圈在里面。 大鼻鼠眼冒金星,浑身酥软,他惊慌失措地喊:“快!躲……”他是想叫哈克快闪开,哈克反而扑了上来。其实,就是哈克真听清大鼻鼠的话,也会这么做的,他怎么能在危险的关头丢掉朋友呢?哈克紧紧拽住大鼻鼠的尾巴,想把他拉开。可是,洋娃娃肚皮上的眼珠里放出愈来愈多的彩色光环,一圈圈扩大,反而把哈克也罩在里面了,哈克浑身软绵绵的,他迷迷沉沉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缩小,几乎小得像花生米一般大了。他同大鼻鼠一起,被光环吸了湘来,随着光带,飘飘悠悠地被吸进那只大玻璃眼珠里。甲板上又平静下来,海魔女微笑着,捡起了地板上的洋娃娃,轻轻地飘了起来,她也同在水里一样,可以自由自在地在空气中飘动。她摆动着尾巴,眼里闪着嘲弄的光,摇摇摆摆地飘进了客舱,飘到了银面人的房间门前。她稍犹豫了一下,终于一晃身躯,穿过了紧锁的门。显然,她的身体是可以随意穿过任何墙壁的。 屋里没有人,只有地板中间放着一个大铁箱子,海魔女用手一指,箱子“砰”的一声打开了,四条金绵羊鱼都在里面。海魔女迅速地把洋娃娃对准金绵羊鱼,按动洋娃娃额上的红痣,洋娃娃肚皮上的那只大眼睛立刻放出了五彩的光环。四条金绵羊鱼身体渐渐缩小了,被吸进洋娃娃肚皮上那亮亮的玻璃眼珠里。 “你的戏该收场了!”她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是银面人,他手里拿着一把短粗筒的奇特手枪,狠狠地一按板机,“扑!”枪筒里射出一张大网,一下子把海魔女罩在里面。 “哈哈!”银面人狂笑着,可是他随即又惊慌失措起来:网子里根本没有海魔女,她的影子像一幅画似的印在墙壁上。“快!黑星,抓住她!”银面人气急败坏地叫喊。 “砰”的一声,大壁橱的门被撞开了,大猩猩硕大的身躯冲了出来,冲向墙壁,用爪子猛抓。壁板裂成了碎片,然而海魔女的影子又在另一侧墙壁上出现了,大猩猩又狂吼着冲向另一侧。 海魔女站在墙壁上,用洋娃娃肚皮上的玻璃眼睛对准大猩猩,放射出五彩光环,把大猩猩照得松软地瘫在地上。随后银面人也在光环的照射中晃晃悠悠地跌倒在地板上,身体开始变小。海魔女微笑地注视着已缩成矮子的银面人,一点也没有发现,一条亮亮的蓝丝线从天花板的吊扇上垂落下来,无声无息地向她的脖颈缠绕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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