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虬问:“要炒着吃吗?告诉你吧,青菜我可吃够了,最好来点肉。” 小离说:“我们得离开这地方了。荷叶是做船用的,它帮我们漂过河○ 意想不到的人和事 星期天的早晨,育才小学的中等生大庸趴在被窝里,问爸爸一个高难问题,这问题就是同桌小兰那么优秀的学生也问不出来,结果把爸爸难住了。爸爸正在卫生间里洗衣服,他要出差了,他得为儿子和自己预备足够多的换洗衣服。洗衣服这件事只能由他来做。 对了,他没有妻子。 “问题是这样的:假如有一天我遇见了跟梦里一样的人和事,怎么办?”大庸声音很大,免得爸爸听不清他的问题,他可不想重复同一句话。 爸爸说:“不可能。做梦是做梦,不可能那么巧。” 大庸叹了口气,把被子掖了掖,只许脑袋露在外面,“生活不可能像梦里一样好吗?” 爸爸是知识分子,不敢随便回答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太文绉绉了,并且有点高深。所以爸爸把一个稳妥的答案送给儿子,“记住儿子,要想实现自己的梦,就要努力,偷懒是不行的,睡懒觉就更不行了。” 大庸还是叹了口气,“唉,你的答案不贴边。我就是早晨四点起床跑遍所有大街也找不着那样的好事……” 爸爸干脆从卫生间里出来了,甩了甩手上的泡沫,“那你说说你在梦里遇见什么好事什么好人啦?” 大庸说:“反正没有背头校长,也没有数学作业。对了,有泡沫?跟你手上的一样!” 爸爸又回到卫生间,抓起一团泡沫,心里还在想儿子的问题,儿子一定是梦见了意想不到的人和事…… 告诉你吧,大庸梦里的人和事他是真的遇见了,他都分不清哪些是梦哪些是现实了。这本书写的就是这些故事。 现在,大庸可能要遇见的小虬和小离正在他们自己的家里真诚交谈,像大庸和爸爸一样。对了,时间也是在早上,地点却是在另外一种地方。现在他们过着与大庸不太一样的生活……
一 他们的特殊生活 假如一个小孩开始一本正经地提出一些问题,不管那些问题多么不该问,你都得承认这个小孩是在长大。要是有一天他坐在某个地方懒得动一动,也不再对任何问题有兴趣,那么他就彻底长大了,他肯定已经是一位自以为什么都懂的大人了。 这就是成长的一种结果。当然啦,还可以长成别的果子呢。 家在任何地方 小虬问妈妈小离的第一个问题是:家在什么地方。 小离一愣。小离本以为面前这个灰头土脸的小孩不难对付,但这个小东西一下子就把她难住了。但必须有个答复。小离告诉小虬,“我们的家在任何地方。” 小离的回答是正确的。 有很长一段时间,小离和小虬守着一条干净的河,住在河畔的窝棚里。窝棚也不是小离和小虬盖的,反正他们“走”了很远的路来到这条河时,这个窝棚便坐在那里了。那时候河畔一带正在长草,各种各样的,比赛似的往地面上拱。第二天早上小虬推开木门时发现窝棚几乎被下面的草托住了围住了。那时候的温度正好合适,草里面发出各种声音。小离告诉小虬这是各种虫子在说话。小虬赶紧分开那些嫩草,想看看虫子说话时嘴巴是不是在动。结果他忙了一上午也没看见一只虫子。这些虫子误会了这个外地来的大动物,以为他是一个庞大的天敌,大气都不敢出,把嘴巴捂得严严的生怕暴露了行踪。于是河畔上寂静无声。 小虬只好停止手里的工作,躺在一块松软的草地上,阳光照在身上小虬有种虚脱的感觉。寂寞这东西便混杂在淡淡的草香里弥漫过来,把小虬给罩住了。 “妈妈,寂寞的味道有点香。” 小虬这句离经叛道的话把小离吓呆了。这叫什么鬼话?这孩子好像越来越不好调教了,他这么小不应该有这种怪怪的感觉。 有一天,小离从河里拽上来两大片荷叶。 “去。” 小虬把一枚果子摔在地上,“我们为什么总是搬家?搬家跟青菜一样,我也够了!” 其实小虬并不十分讨厌他们的这种河水一样流动的生活,只是他想问个究竟。 小离能容忍小虬的暴躁,她平静地告诉小虬,“你听我说,你得学会生活。” 小虬抬起头,望着博学的妈妈。 “你得学会我们这样的生活。我们跟别的生命不太一样。比如跟这片草地里的草就不一样,它们可以一动不动在这里过完一辈子;比如跟这片草地里的虫子也不一样,它们就算爬走了,也过不了这条河。” 小虬说:“我们也可以不动啊,我看咱们的窝棚挺结实的,能住一辈子。” 小离说:“我们不动不行。我们要想安全地活下去就得经常搬家,找适合我们的温度。” 小虬想知道究竟,不说话了,望着博学的妈妈。 “我们要生活在温和的空间里,太冷了我们的身体会变脆,容易发生骨折;太热了我们的麻烦就更大了,我们会变得很软,甚至……” 小离望着头顶炽热的太阳,突然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小虬,没有多少时间了。夏天要来到这里了。” 小虬也感到要出事了,他现在身体很不舒服。小离让小虬快点坐到荷叶上去。小虬这回听话了,他把荷叶抱下河水,自己坐上去。但小离没有把她的荷叶放在河水中,而是把它罩在小虬头上。小离告诉小虬河对岸有片林子可以躲在林子里等她,她回窝棚里取出干粮。小虬乖乖坐在荷叶上,向河对岸漂去。这感觉非常美妙。小虬也很喜欢他们的旅行式生活,这其中乐趣无穷。 另一片荷叶•妈妈在任何地方 小虬的荷叶在水中漂着。有几分钟小虬感到一阵眩晕,幸福的眩晕,像要睡着一样。小虬希望漂流继续下去,但荷叶卡在了河岸上。小虬的旅行告一段落了。 小虬回头看岸那边的妈妈出发没有。小离背了干粮出来,她已经很虚弱了,几乎瘫倒在岸边的草丛中。 “妈妈?”小虬预感到妈妈要出事了。 小离尽力把手伸向水中去拽那片大些的荷叶,但努力了几次都没能抓住它。小离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小虬重新回到水中,“妈妈,我帮你!” 小离用力挥着手,“别管我,你快点到林子里去,你得躲开正午的阳光,现在的温度不适合我们!” 小虬说:“妈妈,你是不是要死了,你要是一定得死我想亲眼看见。”小虬拿定主意了。 小离放弃了过河的想法,她收回柔软的胳膊,“小虬,晚上,我们还能见面……” 小离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声音细得像河水中漂浮的水草,小虬只能听见一点点。河水闪耀着白亮亮的光芒,它们把天上的阳光折射过来。小虬身体一软,眼睛也睁不开了,他明确觉察出身体对阳光的不适应。小虬伤心地离开河岸向附近的林子走去。在这个紧要时刻,他得听妈妈的话。“晚上再见妈妈吧。”小虬相信妈妈不会骗他。 小虬最后一次回头看见妈妈,她的形象已经变了模样,她似乎成了一团大大的泡沫,在阳光下闪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小虬断定那团泡沫一定是妈妈。小虬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妈妈变成那副样子他也不嫌弃,看来以后他该帮妈妈做些事了。小虬在林子里找到一块平坦的地方,那地方恰好有个树桩。小虬在树桩上坐好,身体也恢复了力气。这回小虬可以好好地想想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以好好地哭一场了。 小虬可以认定,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一场灾难,而这灾难一直躲在某个地方偷偷看着他们,以前有几回小虬都感觉到它的呼吸了。它一定跟温度有关。在过去不停的旅行中,小虬已经隐约觉察到高温和低温对他和妈妈的威胁,妈妈一直带着小虬追随着那样的季节:不能离夏天太近,又要同冬天保持些距离。只有在春天那样的季节里他们才感到舒适,否则就像病了一样。现在小虬终于弄懂了旅行的真正意义——是逃难,逃离身后的灾难,逃向适合的温度。 小虬又哭了一会儿,因为哭得太投入了,一不小心从树桩上掉下来了。 小虬从地上爬起来再回到树桩上,他不哭了。小虬只想问问妈妈,他哭了这么久她听到没有。她变成了泡沫,那团泡沫大概也已经挥发掉了,小离她不存在了,一个人不存在了还能不能感觉到别人在想念她呢? 小虬这样想着,还真好像有个遥远的声音从某个方向传过来,在说——我听见了,听见了…… 小虬呼地站起来。可想而知,他又从树桩上掉下来了。 小虬搞不清那个熟悉的声音究竟是从哪个方向传过来的。它好像来自四面八方,并且它绝对是妈妈的声音。 小虬抬起头。头顶是树的枝条,它们交叉在一起遮住了害人不浅的阳光,所以林子里的温度很合适。小虬仔细在枝条之间寻找,不一会儿眼睛就酸了。他没找到意外的东西,只有一头松鼠哧溜一下从这枝跳到那枝,不见了。 小虬放弃了,改在地面上寻找。 小虬搬开一块石头,结果吓坏了石头下面一家蚂蚁,它们慌里慌张四散奔逃,不知道逃向哪里才安全。
小虬明白自己被蚂蚁误会了,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可蚂蚁们还是以为这个巨人是“那个意思”。这个灾难让这群胆小的蚂蚁受了很大刺激,从此再没搬回来住。它们还用触须不停地告诉别人甚至告诉下一代:别去那片林子,那来了个巨人,专门揭人家房盖儿,很恐怖…… 小虬,你不经意就把别人伤害了,并且伤得很重,你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小虬垂头丧气,又坐回到树桩上。找来找去,小虬是希望找到一团泡沫,哪怕是一堆絮状的东西也行。反正它最好是一团一团的,很轻。只要是这样的东西,它就可能是妈妈。妈妈最后居然变成那副奇异的模样,这让小虬难受极了。那样子太不好看了,人在最后时刻最好别太难看。 小虬不是讨厌妈妈的模样,小虬是替妈妈感到遗憾。 小虬这样想着,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老老实实在树桩上坐着,坐到晚上…… 小虬确信他听见了。声音好像来自前面那棵又粗又高的大橡树。小虬说干就干,他从树桩上跳下去,抱住大橡树向上爬。他断定在树上会有所发现。 ——在树桩上坐着,别胡来。 这是小虬刚爬到半截时听到的。他抬头望着上面深不可测的树冠,隐约感到大橡树的枝条上似乎挂着一个亮泡泡儿。“肯定是妈妈?妈妈,你在哪儿,我怎么才能看见你?” ——妈妈在任何地方,妈妈现在到处都是…… 小虬从树上滑下来,规规矩矩回到树桩上坐好。他琢磨来琢磨去也没完全弄懂刚才的话。而他一坐在树桩上又看不见大橡树上的亮泡泡儿了。也许刚才是幻觉,从叶子中间漏下的阳光欺骗了他小虬的眼睛。不过总算又有妈妈的消息了。那么就听话吧,待到晚上再说。 以后那段时间,没有人陪着小虬,只有屁股下面的树桩和周围的树木还有四处游走的风。小虬打心里感激这些高大的植物,还有地面上的草和草里面卧着的石头。小离从前告诉过小虬,得谢谢它们,谢谢陪伴他们旅行和居住的草和花,树木,石块,鸟和虫子,还有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所有小动物们。要是没有它们,我们多寂寞啊。小离的话,小虬完全理解。是啊,在他不多的记忆里,不管妈妈带他走过多少地方走多远的路程,这世界上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除此之外就是身边的那些经常沉默的植物和动物了。他和妈妈生活在一个寂寞又热闹的世界里,他们很孤单但不缺少朋友。 妈妈是“捡”回来的 后来小虬坐在树桩上睡着了。他蜷着身子把头伏在膝盖上,才没有再掉下去。 人一睡着,仍然能感觉到孤独,但时间跑得就快了。我们的一生难道不是被睡眠吃掉的吗?小虬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实际上小虬是被凉风吹醒的,但凉风不带有任何目的。夜晚里的林子凉丝丝的,这样的温度让小虬更加舒适。凉凉的空气里是拌了果糖的,甜丝丝的你又舔不着。小离经常给小虬拌这样的凉菜吃。小离说过,他们这个家族,凉菜是最好的保健食品,能强筋壮骨,增强体质。 小虬确认了一下时间想,我待到晚上了。待到晚上会发生什么事呢?我还能见到妈妈吗? 有头小浣熊急匆匆从树桩前跑过去了,一只小狐狸也跑过去了。要是就发生这两件小事情小虬不觉得有意思。他希望在晚上再次感觉到妈妈的存在。如今,小虬和小离分开整整有半天时间了。 月亮是他们家族的吉祥物。小离告诉过小虬,他们的好运往往是在月亮出来的时候。 还好,月亮出来了,卡在两根树枝中间,脸也被树枝划破了,留下横七竖八的道子。但它仍然微笑着——多优秀的性格啊,是个吉祥的家伙。小虬望着吉祥的月亮慢慢数数儿,好运到来前的倒计时开始了,“十、九、八、七……”小虬数到“二”时向周围看了看,那些静默的树木和石头,没有任何变化。小虬只好无力地数出了“一”,然后开始新一轮的倒计时,“十、九、八、七、六、五……”再数到“二”时,小虬不敢再睁开眼睛了,他不想看到失望的场面。 不。小虬坚决不睁开眼睛。 ——帮帮我,快点…… 那个声音出现了,轻轻挠着小虬的耳朵。 小虬迅速睁开眼睛,扫视着上下左右。 原来,奇迹已经出现。 在大橡树的枝丫间夹着一团白色的东西,在月光之中闪着银光。 小虬一纵身跳下大树桩,深吸一口气抱住大橡树就往上爬。不必怀疑什么,那是妈妈。她怎么也这么淘气,跑到树上干吗? 小虬爬进树冠,把那团泡沫小心地抱起来,然后准备下去。但他很快发现他下不去了,他双手抱着“妈妈”呢,可要想从树上下去必须借助双手。 ——把我扔下去,然后你跳下去。 “不行,会摔坏你的,也会摔坏我。” 小虬不能干这样的傻事。 ——扔吧,我比从前还轻。你也可以跳的。 小虬想了想,相信“妈妈”的话了。平时他是很轻的,比如要是有大一些的风吹来,他和妈妈要赶紧抓住点什么,树啦石头啦都行。要是为了不影响生活,他们甚至经常往衣兜里放一块分量适中的石头。要是在旅行之中,他们就利用身轻的优势飞起来。 现在,小虬先把“妈妈”扔下去,“妈妈”像一团棉絮向地面落去。这过程太缓慢了。本来她马上可以安全着陆了,偏偏这时从林外刮来一阵风,这团泡沫马上又被卷到半空,并向一棵树撞去,“砰!”这团泡沫被撞成许多块,在地面上翻滚,在树木间飘动…… ——哎哟,有点疼! 小虬跳下树去,疯了一样去追赶那些散落的小泡沫们。他一定得把“妈妈”一块一块捡回来。他不愿意让妈妈缺一只胳膊少一条腿的。现在,要是再造成“妈妈”的残疾,责任不在风和树,就在他了。 忙了好一会儿,小虬总算把那些小泡沫都捡回来了,它们一旦接近,便自动拼合在一起,似乎它们之间有种力量在起聚合的作用。 ——行了。不过小虬,你还得到橡树上去一次。 她的声音已经非常清晰了。没错,她是小离。 “妈妈,还去橡树上干什么?” ——那上面挂着我一只手,不,也可能是一只耳朵…… 小虬一秒钟也没犹豫便爬上橡树。不管是手还是耳朵都十分重要,必须快点帮妈妈捡回来! 在偌大的树冠里,小虬总算找到了那个只有拇指大的泡沫,它粘在一根又细又小的树枝上,闪着光,看上去像天上泻下来的月光。小虬全想起来了,他第一次爬上这棵橡树时它就粘在这里。不过当时小虬把它当成幻觉了,也没仔细看看。小虬把这个小亮泡泡儿放在“妈妈”身上,啪的一下,它一眨眼就与大泡沫融成了一体,紧接着这个泡沫“妈妈”开始变形。 ——喂,转过身去,怪不好看的。 小虬听话,转过身面对大橡树。身后传来沙沙的响声,像风掠过林子树叶在瑟瑟抖动。小虬想偷看一眼,只是还拿不定主意。犹豫了片刻小虬决定了:回头看看,看看“妈妈”又要变成什么怪样子,难道要变得比泡沫的样子还怪吗?小虬回头看时,却不见了大泡沫,她的妈妈小离,像从前的样子,站在那里。
“完全好啦!”小离兴奋地说。 这下小虬可有点儿傻了。小虬呆呆地打量着小离。小虬说不出话来了。 小离做了一个伸展动作,身体便发出轻轻的咔咔声。看样子有些器官和骨骼还没完全归位。小离便又做了一个伸展动作,这回那些杂音消失了。 小虬重新上下前后把小离打量了一遍——什么都没缺,完好无损。一切又恢复到了从前,一切都过去了。小虬大开眼界,他知道灾难是怎么回事了,灾难就是恐怖,就是伤心,但你得挺住,之后灾难就能过去,就像几天前那场暴雨,再大也有停的时候。不过小虬不知该跟妈妈说点什么才好,只是忍不住把妈妈再打量一番,他还是担心妈妈丢了什么。 小离拉上小虬,“傻孩子,全过去了,我们得快点儿离开这块平原,这里的夏天来得太快。我们趁天黑凉爽早点动身吧?” 小虬说:“可是你踩着我的脚呢,我动不了。” 小离赶紧把自己的脚挪开,她的腿还有点不听话呢。 于是小离领着小虬出了林子,望着北斗星向北旅行。他们想找一块水草丰美、温度宜人的地方暂居,那里必须恰好是春天。没办法,他们只能过这种奢侈的贵族生活。 落 难 贵 族 走出林子,一走上那条灰白色的小路,小虬的问题又冒出来了。小离便一点点地回答那些零零碎碎的疑问,小虬有必要了解他的种族。 “妈妈,为什么不管走到哪儿都是我们两个人呢?其他人在什么地方,都藏起来了吗?” “从前我们的人口就不多,而我们这个种族的居民又适应不了太热或太冷的温度,我说过了,太冷了我们的身体就变脆,容易骨折,最终会变成一些碎片消失;太热了结果你是知道的,变成泡沫蒸发掉。所以人口越来越少,现在可能真的只剩下你和我了。” “我们还能在这个世界留多久呢?” 小虬担心自己和妈妈的前途。 “我们坚持向北旅行下去,跟住春天,就能存活下去。”小离指着北方。 “这挺好的,我喜欢旅行,只是没有伙伴,再有个伙伴就好了。”小虬说出心底的寂寞。 小离没有答应小虬的这个要求,她做不到啊,这个世界上可能再没有别的同类啦。 “对了,那他们最后都去哪了?” “谁?” “我们同族的那些人们,比如我们的邻居,他们变成了泡沫,之后去了哪里,是树上吗?” 小虬的提问让小离叹了一口气,她实在不情愿触及这个伤心的话题。 “他们冻成碎片或者化成泡沫以后,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刚才你也去过?” “是的,去过,但没遇见他们。就算遇见他们也认不出了,许多年了,不认识了。” 小离没有停止走路,反而加快了速度。 “那他们可以再回来啊,像你一样。” “小虬,不一样。本来我也可以不回来,但我不能扔下你,你太小了。我心里惦念着这边,就能飘回来了。” “那他们不好,他们把我俩留在这里不管了!” 小虬望着空旷的天空。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他和妈妈,太浪费了,要是再多些人就好了。 “我不怪他们。在那个世界,他们的体质发生了改变,对一般的温度都能适应,一年四季,增减衣服就可以应付过去了。”不过小离的内心里还没能原谅小虬的爸爸,他几年前不慎变成了泡沫被风吹走了,却再也没有回来。为这个小离哭了好几天,最后彻底放弃了希望,才带着很小的小虬搬到了新居。他最终还是抛弃了她和小虬。当时这个世界是三个人,小离、小虬,还有小虬的爸爸。小虬的爸爸已经陪他们坚持很久了,但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是几年前的事了,当时小虬还小,所以小虬根本不明白,他应该有个爸爸。他不懂这个逻辑。 “那个世界好玩吗?” “没有太深的印象。嗯,人口太多,人们都很忙碌。可能是人口多的缘故,他们必须努力争取才能得到自己那份食物。我看那个世界不好玩。所以我们一定留在这里旅行下去。” “说不定很好玩呢,可以多些伙伴啊!” 小虬对“那个世界”兴趣浓厚。 “别有那么多怪念头,只要我们走下去,生活不是很好吗?旅行对我们来说并不难。” 小离习惯了两个人的旅行生活,在旅行中寻找适宜的温度,在旅行中排解寂寞。许多年了,她甚至迷恋上了这种特殊的生存方式,而身边的小虬还不能完全适应。看样子只有时间才能改变他的性情,再过几年,他会变成这里的合格居民的。 但小离不知道,小虬已经在盘算了:改变一下生活,试试看…… 新的定居地 他们白天躲在林子里,利用夜晚旅行,走了很远很远。记不住是第几天了,这一天早晨到来的时候小离和小虬再次停止旅行。小离很快发现这一带的植物正处于萌芽阶段。枝条刚刚柔软泛绿,草的嫩芽多半还在暗红色的土里藏着,那些早起的草也只是刚刚展开两片芽子在风中抖着;虫子们则多数还在冬眠,有时触须能动一下了,毕竟,它们就要苏醒了。这一切不都是春天的特征吗? 小离长长舒了一口气,她告诉小虬,他们又一次成功地找到了适宜的居住地。她可以宣布这次旅行结束了。小虬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在地上连打了三个滚。 一上午,小离都在采集去年冬天留在地面上的干草。这样,小离劳作过的地方,那些嫩草提前露出头来,油绿绿的头被温和的阳光一晒,痒痒的,真有点适应不了。小虬趴在草地上跟每一位提前出土的嫩芽打招呼,除了问候它们,还给它们讲这个世界上的一些常识,比如怎样对付那些吃草的动物,如何欢迎来花瓣上采蜜的蜜蜂和蝴蝶…… 小离采集来的干草最后都被她编成了草帘。 小离也不忘记教会小虬如何编织,但小虬没心思学习。小离也不勉强他,将来他没有住的地方时会参与这些劳动的。 那些草帘,经小离一设计一挂,便在几棵矮树中间架了一个草棚。这便是小离和小虬的新居了。至于生活备品,小离带了几件,其他的工具小虬本人也可以加工制作一些。这是小虬的本事,不必小离过问的。比如小虬找来一个干葫芦,切成两半掏去干瓤,做成舀水的工具;小虬还在两棵树之间做了一个吊床,一个秋千。小虬刚做成秋千时坐上去悠了两下,说好玩。小离摇了摇头,评价说这件工具没有实用价值,只能玩玩。但小离也没让小虬拆掉它。她说不出玩这件事对小虬有什么害处。小离常常望着小虬出神:这么小的孩子不玩还能干什么呢,他首先得学会玩,学会了玩就学会了许多技能,一个小孩要是玩不出名堂,别的事情也很难弄出什么名堂。小离的教育理论便这样产生了。 余下的大半天,小虬是这样度过的:一半时间躺在吊床上,旅行生活太累了,他需要休息;一半时间用在秋千上,躺久了他需要活动活动筋骨。一天下来,当小虬坐在草棚里吃红薯时,天和地还在晃啊晃的。起初是天和地在晃,晃了一会儿小虬也弄不清是谁在晃了。但小离就坐在小虬对面,她清楚是谁在晃。 “喂,小虬,你怎么啦……” 小离的话刚出口,小虬已经从木墩上栽下去了,手里的红薯嗖地弹出草棚朝天上飞去。大约两天后一头过路的野鹿吃一堆嫩草时发现了那块寂寞的红薯,于是这块红薯便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小虬丢了红薯,把腿也扭伤了。这便是游戏的代价。也就是说想玩得高兴也可能付出代价的,你心里要有个尺寸,别玩过火儿。 其实更过火的玩法还在小虬心里装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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