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来说,从第一次B超检查开始,分娩方式的选择就一直是个悬案。医生说我的孩子太小,坚持自然分娩会是个有危险概率的选择。对于我来说1%和90%的概率已没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因为,我可以拿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珍宝去冒险,除了我的孩子…… 什么情况下产妇才需要剖宫产? 专家支持 北京德恒诊所 盖铭英教授 现代女性一生大多只有一次生育机会,在面临这次身体挑战之前,确实有很多因素需要考虑。目前比较普遍的问题是生育年龄拖后,这在客观上导致了医生和产妇自己的信心不足问题。因为自然分娩是产妇和医生的合作过程,而手术产则是一个纯粹的医学过程。所以,在孕期体检一切正常的情况下,信任自己、坚持自然分娩当然是最好的。但是,对于那些胎位不正、胎儿窘迫、极低体重儿(小于1500 公克)、两次以上胎、婴儿死亡和不良产史、高龄孕妇有胎位不正或骨盆问题等情况时最好还是选择手术产。当然,在孩子没有出生之前,不排除孕期检查有误差存在,但这并不意味着孕妇就可以拿自己和孩子的健康冒险。在按时做孕期检查的前提下与医生保持良好的沟通才是顺利完成生育任务的关键。 需要说明的是,现代医学科技已经非常发达。在大城市,已经很少有女人因为生育方式的选择而发生事故。医生所能做的就是尽量提供好的医疗服务。但无论是哪种选择,都是安全的。 孩子太小,是这场悬案的关键 2007 年1 月25 日是个周四,我的最后一次产检,当时我孕38 周。我的B超单说:我的宝宝,估重2300 克。妇产医院的老太太医生在我肚子上比了一比,若无其事,一瞄B超单,态度就严肃起来:你得马上剖,你的孩子太小了! 小?小,不是更应该让她(当时其实还不知道是她)再长长吗?小,不是更容易自己生吗?我,一头雾水。 老太太医生麻利地开住院单,语气平静地说:小,经不起产道挤压,而且小,说明孩子可能有问题。医生一定是看熟了产妇脸上的惊惶失措,把住院单交给我时,安慰地说了一句:“早拿出来,你不也放心吗?大部分孩子都是没问题的,只是存在个概率的问题。” “小”,是从第一次B超后,我每一次产检的主旋律。每一次,医生都用同样的话来回答我:他们不能确定我的孩子是否健康。 我的妈妈,其实是反对我剖宫产的。正如所有生过孩子的成熟女性,她把这件事看得很平淡:“孩子就是有大有小呀,小怎么了?都得八斤呀?那会长成肥胖儿的。”她的观点是:让孩子继续在肚子里喝羊水、玩脐带,等到孩子自己打一个哈欠,决定出来玩玩。然而她的通达,无法与我的恐慌相抗衡。我害怕极了。我怕孩子有问题,我怕我有问题,我怕这一场美好的孕育变成噩梦。我迫不及待,想拿她出来,至少,我可以早早放心。 我在周六住进医院,但是我还没有最后决定是剖还是自己生。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的心起落不定是个天平——有时候我想顺其自然,有时候又恨不得马上看到孩子。 我肚子上面有胎心监护仪,我听见孩子的心跳声,是急促还是平稳?我记得很清楚,却无法形容。 隔壁床住着农村来的小媳妇,我以为她是来生孩子的——当然了,一般人来妇产医院,都是生小孩的。我问她:“你也剖?” 她说:“不是,是孩子没了。” “没了?什么叫没了?” “没了就是……胎死宫内了。” 她又问我:“你呢?” “医生说,我的孩子小。” 她很专业地说:“FGR(胎儿宫内发育受限)吧?我第一个孩子也是。生下来才三斤八两。” “那……他怎么样了?”我问得满怀希望。 “生下来小,后来也不肯长呀,就是头一直长大。到儿童医院,说是脑积水,要把水取出来。可是孩子太小了,不能取。让我们回家好生养他。结果到了半岁,抽风,就抽没了……”她脸上的难过让我想不出什么话可以安慰。 最后一次,医生来动员我剖,就是这样说的:如果你坚持不肯剖,最坏的结果就是胎死宫内。邻床小媳妇,是压弯我脊背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上天派她成为我的邻床,就为我最后的决定吗?这一刻,我承认,我别无选择。 我很悲情地,坐在轮椅上进了手术室。大门关上,我面对的就是一间空屋子,桌子后面有个人,叫我签字。我模糊地看了好几遍,我的脑子散了聚不起来,我完全没看懂那写了什么,但我签了。事后回想起来,估计是麻醉协议。 脱掉病号服我就全裸了,裸得如此彻底——他们剃掉了我的体毛,我知道术语是“备皮”,在手术室门口我称称自己:176 斤。医生问完我身高体重就说:你这么矮,又这么胖,让我怎么给你下麻醉?“又矮又胖”是所有女子最恨的四个字,但那个时刻,我并不介意。 手术床那么窄,我疑心我的宽度会超过它。伸出右手,任手术室的医生给我插好各种针头,我就束手就擒了。腰后面一酸,我失声大叫。医生也吓了一跳:“怎么了?扎到重要器官了吗?”我说:“不……是我吓了一跳。”接着,那种酸的感觉在几秒钟之内迅速铺开,像一张花床单一样覆满我的全身。之后,我听见手术刀划过的声音——并不比开拉链的声音大多少。 我听见她们说笑聊天,我也不介意,谁上班不聊天的?有人在按我肚子,一下一下挤压,我听见水声哗啦哗啦,我被麻醉影响了的大脑困难地想:哪里的水呢?——当然是羊水了。“哇”的一声啼哭,只一声,我听见有人愉快地大声叫道:“是个女孩子。”同时宣布:“脐带过度缠绕。”——这就是了,我FGR的原因,就在于此。 宝宝只哭了一声就不再哭了,医生还在我肚子上不知道干什么。我突然想起来,以后还要穿比基尼的,我可不要留下难看的刀口。我听见自己用软绵绵的声音说:“医生,请替我横着缝。谢谢。”医生一定在忍笑,但是装着很正经地对我说:“嗯,我们考虑一下。”事后我自己想想,也觉得可笑,刀都开完了我再来请人家调整刀口的方向。 医生告诉我孩子的重量:2530 克。评分:10。我的孩子,完全健康,体重虽轻,仍在正常值之内。 大功告成。我和我新出世的女儿一起被送回病房。我那时候自己也感到奇怪,身体怎么并无半点痛感,只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所笼罩。一切尘埃落定,我的孩子,一个健康的粉红色小生命,就软软地睡在我怀里。接下来的5 个小时里,我一直处在昏睡状态。仿佛刚刚完成了一项巨大而沉重的使命,我睡得深沉又安详。 24 小时后,麻醉药物的药效已经过去,那时,真正的疼痛才开始袭来。而我,关于剖宫产的悔意渐生。我心想,如果我早知道她没事,她只是很顽皮地,在我肚子里面做了很多前滚后滚侧滚翻,把脐带绕了十几圈,我一定会自己生的。我不怕痛,或者说,我怕痛,但我早就准备好忍耐这痛。我知道意志的强大,你想要忍耐的事,你一定能够忍过去。生个孩子而已,几百亿女性都曾承受过的痛楚,我不介意也承受一次。 每个女人都知道自然分娩的好处,但如果同样的情况再来一次,我也不敢说一定会拒绝医生的建议而冒险自然分娩。因为——我确实是母亲,我可以拿世上所有的珍宝去冒险,除了我的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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