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彼时，台籍士兵徐兆麟正在上海台湾干部训练团学习，而曾参与过抗日战争的两位台籍士兵杨美华和何标，在1949年10月前后，分别赴福建和上海开展对台工作。 这个时刻，也迎来了台籍老兵的人生转折…… 【内战风云】被俘当上八路军，出生入死 当一批台籍老兵历经抗日烽火，最终取得胜利后，在不久而至的解放战争中，另一群台籍老兵穿越台湾海峡来到大陆，他们多因被俘成为八路军，从此，他们的人生发生了重大改变。 被俘“国军” 田富达、徐兆麟和黄清旺三人，同一批从台湾到大陆参加国内战争，只不过，当初是以“国军”身份来打八路军，来大陆之前，他们彼此都不认识。 1946年12月下旬，田富达和黄清旺所在的第280团船离开基隆港时，有不少台湾籍士兵跳海逃跑，团长官就下令朝海里开枪，打死了不少人，也有人游回了岸上。因此，第二天徐兆麟所在的第279团要出发时，台湾籍士兵不准上甲板，防止他们逃跑。 徐兆麟说：“我们的船驶离港后，才让我们上到甲板上，看到远处已很模糊的台湾岛，有许多人唱起了《再见吧！拉巴吾鲁》这首日本歌，以宣泄心中的思念和惜别。” 三天后，他们先后到达上海吴淞口，并逗留了1、2天，主要为等取暖衣物。领到衣物后，部队就被闷罐车运往北方。过了长江后，战争气氛就开始浓烈起来，每个闷罐车门口都架起机枪，并被告知有情况要听从指挥。 在颠簸的路上，车行驶了两天，大概在1947年元旦，他们才到达徐州。部队下车后，被通知要轻装，实际上是变相把他们从台湾带来的日制军用皮鞋全缴了。在徐州也没有待几天，开拔赶往山东鱼台前线，日夜兼程。 当到达鱼台城外围，国民党部队到处找八路军的下落。“我们到一个村庄后，就找人打听八路军在哪里，发现村子里都没有年轻人，问当地的老人，他们都说不知道。”黄清旺说，“其实，他们应该知道八路军在哪，只是不告诉国民党部队，当时八路军很得民心。” 当国民党前方部队280团与八路军的阻击部队相遇后，交火一个多小时后，就有消息传到国民党后方部队279团，说前卫营在八路军反击时，几乎全部被消灭，因此，余下的部队就在附近的一村里防御起来。 田富达说，当八路军冲进来后，远远就能看到，连长一看就说：“不打了，撤退！”然后部队就开撤退，其实就大家乱跑。当时八路军是轻装，国民党部队都是远途而来，身上除了有被子，还有250发子弹。 “实际上，一发都没有打，跑了2、3里路以后，我的枪就被八路军打断了，还好人没有中弹。”田富达说，“我就拼命地跑，正好跟排长跑在一起，就问排长：我的枪被打断了，怎么呢？排长就说不要了。” 又经过一会儿，田富达跑得实在非常累，又问排长：“我实在跑不动了，枪都扔掉了，子弹怎么办呢？”排长就说：“扔掉！”然后，田富达就扔掉了，一直跟着部队往前跑。 大概跑了50、60里路，差不多鱼台城时，田富达就在一个村子里躲起来。到凌晨5点钟左右，村子就被八路军包围起来。八路军说：“你们已经被包围起来了，放下武器投降吧！”就这样，田富达就被俘虏了。 1947年3月，徐兆麟被部队派往金乡县城西南约30里处修工事，由于发现八路军，营长就带他所在的一个连和迫击炮排，星夜出发，黎明前包围村子，天亮后进村搜查，但什么也没有发现。 当他们撤退到村东边路上休息时，突然遭到八路军包围，营长被打死后，部队就开始乱跑。当徐兆麟躲进一老乡家屋子里时，发现已经有40多人躲在里面，有人还把机枪架在窗台上，但不久八路军就包围了房子，开始往房子里仍手榴弹，伤亡了一些人。 八路军在外面喊：“你们投降吧！跑不了啦！”徐兆麟是最后一个进去的，站在门口的最外边，他想，如果拖下去一定会被炸死，就回答说：“别开枪，我出来投降。” 当徐兆麟出去后，八路军把枪接过去后，并叫他往后面站，怕屋子里开枪把他打死。屋子里的40多人看见徐兆麟出来没被杀，就一个个也出来投降。 黄清旺由于在行军路上，腿被严重冻伤，遭遇八路军后，没跑多远就摔倒在沟里。他想这必死无疑，感到非常绝望。他就坐在沟里，头靠在沟里边。 当时，好多人从他头上跳过，过了一阵子，已经没有什么枪声了，国民党士兵该打死的打死了，该被抓的被抓了。当八路军回过头来，发现沟里怎么还有一个人，就把黄清旺救起来了。 当上八路 田富达所在的部队被俘以后，八路军把被俘的军官和士兵分开，军官被拉到别的地方去，让士兵安顿下来。然后，八路军就给被俘士兵讲俘虏政策，只要他们放下武器，就会保护他们，并说明八路军是老百姓的军队，让他们不要害怕。 当田富达被俘后，曾经听被俘的国民党老兵说，八路军是不会杀俘虏的。他被俘的路上，也看到很多宣传标语，如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八路军是优待俘虏的等，因此，随着与八路军接触，思想也开始慢慢发生转变。 八路军把徐兆麟所在部队被俘人员带回驻地后，把他们安排在一个农家大院里，并给他们做了小米饭。徐兆麟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被9连连长带到连部，并且，匆忙找了一套八路军灰色军服给他穿上，直接安排到该连3排第9班。 有一天晚上，班上开生活检讨会，徐兆麟因为对八路军的情况不熟悉，因此，大家纷纷发言时，他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此时，正好团政委到他们班看望，看到坐在一边的徐兆麟，感觉有点奇怪，就问：“你怎么坐在一旁啊？” 当时，徐兆麟并不知道团政委是干什么的，就说他不知道讲什么。政委一听，口音不对，就问连里的干部怎么回事？连干部只好说实话，说他是刚被解放过来的，因为当初是主动带头投降的，年纪又较小，所以就把他留在连里了。团政委说连干部自作主张，希望下不为例。 不久，徐兆麟便被调到团政治处宣传队，加深了对八路军的认识。认识到八路军不但不是“土匪”，而且是一支为工人、农民和劳苦大众得到解放而战斗的队伍，跟民众的关系就像一家人一样。 徐兆麟说：“我感到八路军战斗的目的，和我家的利益是一致的，参加了八路军好像找到了我人生的归宿。” 由于黄清旺当时腿已经严重冻伤，摔在沟里自己都起不来，因此，八路军就把他扶到一个村庄里的包扎所。包扎所医务人员一看黄清旺的伤势，就说不行，这里医治不了。 吃过饭后，黄清旺就被安排上了牛车，一直往北走，被转移到后方医院去。在牛车里，黄清旺就在想：“哎！怎么没有杀我啊！在国民党部队里就被宣传，八路军对待俘虏，不杀也要活埋。” 牛车走了一晚上，到了一个比较大的村庄。黄清旺就看见挂了很多绷带，知道到后方医院。几个医生轮流一看，有些医生一边看一边摇头，“我知道坏了，医生总是摇头，不知道自己的腿出了什么问题。”黄清旺说。 黄清旺由于语言不通，只会日语，不能正常跟人交流。后来，医务人员进进出出，他发现有一个人感觉跟别人不一样，会日语，但感觉跟日本人又不一样，因此，黄清旺就用日语问他。 那个医生吃了一惊，问黄清旺怎么会讲日语 ，黄清旺就说，从小生活在台湾，读小学就学了日本话。后来才得知，原来那个医生是朝鲜人(朝鲜当时也受到日本的殖民统治)。 朝鲜医生就告诉黄清旺他的腿冻伤很厉害，如果再发展的话，只能截肢。黄清旺一想，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截肢就等于死在这里了，就放声大哭。朝鲜医生为安慰他，就说他会想办法的。 之后，朝鲜医生每天晚上，人家都熄灯，他就端一大碗自己配置的汤药，帮黄清旺擦腿，打消炎针。“我想，怎么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人。过了一段时间，他就跑过来跟我说，有希望了，那时我的腿颜色已经变了。”黄清旺说。 大概在医院治疗了两个月，黄清旺的腿治好了。在医院里，他碰到一个文书，是北京大学毕业的，每天晚上还教黄清旺认字，刚开始一晚上1个字，后来10个字。最后，文书走的时候，送了黄清旺一本破字典。黄清旺不懂的字就查字典，就是这样学会了汉语。 在医院里所经历的这些事情，给黄清旺思想很大影响，因此，离开医院后，黄清旺就参加八路军。 参与战争 在整个解放战争过程中，田富达参加了三次战役。第一次战役是打张岚峰部队。日本投降后，张岚峰被蒋介石任命为国民党军第三路军司令。1947年1月，所部被解放军全歼于成武、定陶交界地区，但他在化妆成冀鲁豫黑马团逃跑时，在山东省曹县西，被冀鲁豫军区五分区13团俘虏。 “我们(解放军)攻进去以后，兵俘虏了不少，还有军马也很多，物资也很多。”田富达说，“第一次参加战斗，开始是非常害怕的，提心吊胆，但是一打进去，胆子就大了，觉得没什么事。在国民党部队(打战)的时候，净是逃跑，什么叫打战，我都没有体会到。” 田富达参加的第二次战役是在安徽亳州，“那时候，国民党部队来了几个旅，我们进迎上去，后来国民党部队就开始撤退，我们就开始追上去，大概跑了50、60里，我的脚就起泡了，就撤下来，这次战役没有全部参加。” 1947年5月，田富达参加了河南汤阴战役，攻打孙殿英部队。孙殿英曾因在河北省遵化县成功盗陵，才让他名声大噪。所盗的两座墓葬中，一座是清朝乾隆皇帝的裕陵，一座是慈禧太后的东陵。 在这次战役中，首先要攻打一座小城，国民党部队利用水利作战。八路军需要冲过护城河，才能攻上城，但有两个碉堡正对准攻城时需要途径的开阔地。田富达跟部队冲上去占领南关，但碉堡里机关枪一直在扫射，人差不多死一半。 “我好一点，因为在前面，敌人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田富达说，“后来知道冲不上去，部队撤回来的时候，也死了不少人。当时我背的被子被打穿了，棉衣也被打穿了，就是没有碰到肉，真是命大啊！” 1947年后半年，徐兆麟跟着部队参加了许多战斗，如打徐州丰县的赵庄集、打徐州沛县的张集、打水泊梁山附近的东平州等。到1948年，解放战争发生大转折，徐兆麟参加了中原战场的逐鹿争夺战。 打淮海战役时，徐兆麟所在的团在战役的第一阶段，于河南考城县(兰考县)一带消灭了一个多团的敌人；第二阶段，徐兆麟所在部队在徐州西南津浦路西侧打阻击，但阻击战打了3天后，敌人就从他们的西边逃跑了。于是，徐兆麟所在部队与华野九纵一道转入追击，他们从逃跑敌人单个兵团的东边打到西边，后来，又由西边被调到包围圈的东面进行歼灭。 这时候，徐兆麟被团领导派到9连担任文化干事，还代理了指导员的职务。“9连是我初到八路军是带过的连队，这时候，连里只剩下60多人，连排干部只剩下一个副排长，1947年初的老同志只有6、7个人。”徐兆麟说到这里，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在1948年3月初，徐兆麟所在的9连被整编到解放军第二野战军第17军51师152团1营3连，在安徽安庆西的长江北岸准备渡江作战。4月23日凌晨，51师152团开始强渡长江。 渡江之后，一直下雨。营教导员叫让徐兆麟和1连文化干事在全营后面收容掉队的病号。当时因山洪爆发，途经一条河上的桥被冲垮，绕道走了好几十里后才回到营地，但当时部队已经出发了。然后，就从感到江西景德镇，又追到福建建瓯，终于追上部队。 黄清旺出院以后，被安排到晋冀鲁豫野战军第6纵队第17旅旅长李德生部队，在警卫连。“那时候，在警卫连主要是保护一门山炮，要去打汤阴城，我们就送炮弹，也参加战斗。”黄清旺说。 解放河南汤阴时，黄清旺所在警卫连就护送那门山炮到前线，要攻城的时候，黄清旺差点牺牲。 当一个炮弹打到城墙上，砖头满天飞。“很多砖头就砸到我的身上，然后就不省人事了，身子就被砖头埋起来了。到了天亮，有人说，还有一个人呢，怎么没看见呢？”黄清旺说。 后来，大家就到处找，然后把黄清旺纵砖头里扒出来。黄清旺说：“幸好我当时头戴了钢盔，头没有受伤，这次真是差点完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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