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韩停战40年的交锋与合作：双方曾各提统一方案(1)

    1950年爆发的朝鲜战争令朝鲜半岛满目疮痍。1953年7月，交战双方停战后，朝鲜与韩国仍以三八线为界，严重对峙。此后40余年，直至金日成1994年去世，朝鲜与韩国的关系仍错综复杂，时而紧张，时而和缓，变幻莫测，犹如一条时紧时松的牛皮筋。

     相互密谋刺杀对方首脑

    历时三年的朝鲜战争，使朝鲜和韩国当局都认识到，用武力吞并对方，实现半岛统一的可能性太小。于是，南北双方各自提出了针锋相对的统一方案。

    1960年8月，金日成提出实行南北联邦制：保存南北朝鲜的现有政治制度，保持两国政府的独立活动，组成两个政府的等额代表参加的最高民族委员会，主要统一调整南北朝鲜的经济和文化发展。

    期间，韩国政府虽多次更迭，但其对朝政策基本一致，即主张根据双方政府协商和在联合国监督下进行南北双方普选，共同组成国会。于1961年军事政变推翻民选政府而上台的朴正熙，则进一步主张通过南北体制竞争，即经济实力竞争来实现国家统一。

    两个针锋相对的统一方案，自然使朝鲜与韩国两国继续对抗，以致不惜派特工实施暗杀行动，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1968年1月，朝鲜派31名武装特工潜入汉城（今首尔），直至青瓦台总统府前企图刺杀朴正熙。因被识破，28名特工被击毙，1名被俘，2名逃跑。

    韩国政府决定以牙还牙，遂由31名特工组成刺杀小分队。为顺利实现刺杀金日成的目标，先对小分队进行3个月的魔鬼训练，而后潜入平壤刺杀金日成。其后因南北关系有所缓和，训练期由3个月延长为3年。1971年8月，不堪长期魔鬼训练折磨的韩国特工举行暴动。他们抢劫一辆公共汽车，开往汉城，企图冲到青瓦台刺杀朴正熙，但遭韩国军队围追堵截。绝望之余，除4名特工先逃亡后被捕并处死外，其余特工在劫持车辆上引爆手榴弹自杀身亡。

    双方刺杀对方首脑的计划，进一步加剧两国的严重对峙。

    朝韩双方发表《南北联合声明》

    进入20世纪70年代，受东西方关系尤其是美苏关系缓和的影响，朝鲜和韩国也对政策进行重大改变，均愿改善南北关系，并取得一系列成果。

    1972年5月初，韩国中央情报部部长李厚洛率员秘密访问平壤，与金日成进行会谈。金日成重申朝鲜方面主张关于祖国统一的三项原则：反对外国势力的干涉，根据民族自决的原则自主地解决统一问题；超越思想、信念和制度的不同，促成民族大团结；以和平的方法实现统一，双方都不采取反对对方的武力行动。

    其后，朝鲜内阁第二副首相朴成哲代表金日成于同月末访问韩国。

    会谈取得重大成果：双方签署《南北联合声明》，并于7月4日同时公布，故亦称《七·四声明》。《南北联合声明》第一条开宗明义：“（一）双方就国家统一的下述原则达成协议，即：（1）统一应当在不依靠外力和没有外力干涉的情况下自主实现；（2）统一应当以和平手段实现，不对对方诉诸武力；（3）促成民族大团结应当超越意识形态、思想和制度的不同”。一个月后，朝韩双方红十字会代表在平壤举行首次正式会谈。

    依《南北联合声明》，朝鲜、韩国各派代表组成南北协调委员会。南北协调委员会的构成为：朝鲜、韩国双方各1名委员长（韩国中央情报部部长李厚洛与朝鲜党中央组织指导部部长、金日成胞弟金英柱），各一名副委员长；每2-3个月在平壤、汉城轮流举行一次会议；会下设干事会议，并设立政治、军事、外交、经济、文化等分科委员会和联合事务局。

    1972年11月，南北协调委员会开始工作，至1973年6月，先后共举行三次会议。终因双方意见严重分歧，未取得任何成果，遂为之中断。1973年南北协调委员会恢复活动，双方副委员长在板门店进行10次接触，同样没有取得任何成果。此后，南北协调委员会再未举行会议，已名存实亡。

    南北协调委员会的遭遇不同，1973年6月，金日成提出关于统一朝鲜半岛的五大方针：消除双方军事对峙状态，缓和紧张局势；实现双方多方面合作和交流；召开双方各阶层人民和各政党、社会团体代表组成的大民族会议；实行以高丽联邦共和国为单一口号的南北联邦制；以单一的高丽联邦共和国国号加入联合国。五大方针的核心是，保留双方现存的两种制度，实行南北联邦，建立高丽联邦共和国。

    于此同时，朴正熙发表“六·二三和平宣言”，宣布实行“北方政策”，与苏联、中国、朝鲜等社会主义国家改善关系，还提出与朝鲜同时加入联合国。1974年8月，朴正熙建议，南北双方缔结互不侵犯条约，双方进行对话，按人口比例举行南北普选。

    进入20世纪70年代，南北关系的坚冰已有化冻迹象。朝鲜和韩国皆承认对方政权的存在，不再坚持各自政权为朝鲜半岛唯一合法政府，并在承认一个民族、两个国家政权的半岛现实基础上，双方皆在谋求不使用武力，采取和平方式，进行接触，举行会谈，协商实现半岛统一的途径。但由于长期严重对峙，意见严重分歧，双方缺乏信任，即使接触会谈，有所结果，也无法维持巩固与发展。

    金日成邀请全斗焕访朝计划意外流产

    1979年，朴正熙被韩国情报部部长金载圭开枪刺杀后，全斗焕夺权，1980年5月，他下令镇压光州的民主运动，打死207个学生和市民，酿成了震惊世界的“光州惨案”。

    1981年1月，韩国总统全斗焕建议举行南北首脑会谈，以讨论缓和半岛紧张局势、共同研究双方提出的统一方案。但金日成予以拒绝。

    对此，金日成解释说：“因为全斗焕是杀人魔鬼，是逮捕、监禁南朝鲜民主人士和政界人士、并阻挠他们活动的罪犯。我们不能同这样的人进行会谈，是不言自明的。我们并没有关闭北方和南方进行会谈的大门。但全斗焕不包括在我们的会谈对象范围之内。”

    其后，全斗焕又于1981年6月、1982年、1983年建议举行南北首脑会谈，均遭金日成拒绝。不但如此，全斗焕差点还被暗杀身亡。

    1983年10月初，韩国总统全斗焕对缅甸进行访问。10月9日，全斗焕瞻仰缅甸首都仰光的昂山墓。随全斗焕出访的副总理徐锡俊、外务部长官李范锡等按时到达昂山墓。这时，突然发生爆炸，韩国官员10余人被炸死，内有徐锡俊、李范锡等4名内阁成员。因故较晚乘车前往昂山墓的全斗焕，在爆炸发生后，立即在中途折回宾馆，逃过一劫。

    其后，缅甸政府进行详细调查，并发表公报，称此次事件系朝鲜所为。不久，缅甸与朝鲜断交。全斗焕亦于同月20日发表特别讲话，对朝鲜进行严重警告。朝鲜则坚决否认。

    尽管朝韩双方一时针尖对麦芒，金日成也在1981年至1983年4次拒绝全斗焕关于举行南北首脑会谈之建议，但在此期间，朝鲜并未关闭与韩国接触会商的大门，先后与韩国举行双方总理会谈、国会会谈、经济会谈、体育会谈、红十字会会谈，均已取得一定进展。

    1984年10月，朝鲜红十字会负责人发表谈话，希望南北双方就经济合作问题进行会谈。同月，韩国方面予以积极回应。同年11月，南北经济会谈第一次会谈在板门店举行。双方议定可以进行合作的领域为：地下资源开发、渔业、农业等，并讨论相互能提供的商品细目。第一次会谈甚为顺利。但其后的第二次至第五次会谈十分艰难，双方分歧严重。

    为促进半岛统一事业，金日成于1985年表示赞同全斗焕之建议，并邀请全斗焕访问平壤。于是双方为举行首脑会谈进行接触磋商。

    1985年9月，朝鲜密使、外务相许琰访问汉城。继之，同年10月，韩国特使、安企部部长张世东访问平壤，并向金日成转交全斗焕的亲笔信。

    南北双方达成全斗焕访朝，与金日成举行首脑会谈之秘密协议。

    天有不测风云。1986年1月18日，韩美宣布从2月10日起，在韩国举行联合军事演习。朝鲜宣布因韩美联合军事演习，严重破坏南北经济会谈气氛，决定取消预定于1月22日举行的南北经济会谈的第六次会谈。为期近两年的南北经济会谈为之中断。

    虽然南北经济会谈中断，但南北双方经贸关系两年后还是开始了。双方年贸易额一度达1800万美元。尽管数额甚微，但已委实不易。其后不久，韩国现代集团会长郑周永也访问了朝鲜，这是韩国著名民间企业家首次访问朝鲜。

    只是，朝韩关系一直受暗流冲击，双方就1988年汉城奥运会之协商破裂，尤其是韩国858次班机爆炸事件，使举行南北首脑会谈的秘密协议，成为一纸空文，朝韩关系再次滑向深渊。

    金日成与卢泰愚南辕北辙的统一方案

    尽管朝韩关系跌入低谷，上世纪80年代，金日成依然坚持其建立高丽民主联邦共和国的方案。1989年9月，金日成在朝鲜庆祝建国41周年大会上，再次阐述高丽联邦共和国方案：“在北南存在不同思想和制度的现实条件下，为了实现统一，应当在谁也不吃掉谁或不被吃掉，一方不压倒一方或不被另一方压倒的共存原则下，采取共容两个制度、联合两个自治政府的方法，组成一个统一的国家。”

    1988年2月登上韩国总统宝座的卢泰愚，于同年7月7日发表《争取民族自尊和统一繁荣的特别宣言》（以下简称《宣言》）。这是韩国政府在解决民族问题而提出的第一个对朝鲜的柔和政策。它正式宣布朝鲜不再是敌对的对象，而是和平统一问题上的伙伴。

    《宣言》提出了“自主、和平、民主、福利”的四大统一原则和六项具体政策。1989年9月，卢泰愚进一步提出“韩民族共同统一方案”。方案指出，南北的统一要经过南北联合的阶段成立单一的国家，而不是联邦制，统一后的国家应该实行自由民主制度。该方案的中心内容是凭借韩国的经济实力和国际地位，通过实施“北方政策”，逐渐地对朝鲜施加影响，促进朝鲜的内外政策发生变化，待条件成熟后，以和平手段实现南北朝鲜的统一。

    虽然金日成、卢泰愚的统一方案均强调自主、和平统一之原则，但两个方案迥然不同之处在于朝鲜主张保存南北各自独立政权建立高丽联邦国家。而卢泰愚主张通过经济竞赛，最终将朝鲜和平统一于韩国。

    双方南辕北辙的统一方案，自然不被对方接受。

    惜未实现的南北首脑会谈

    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东欧剧变和苏联解体，使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以美苏对峙为核心的冷战格局结束。朝鲜半岛南北双方关系也进入一个新的时期，双方的关系有所和缓，取得一些重要成果。

    上世纪90年代初，朝韩双方进行两个高级会谈。一是南北国会会谈。南北双方国会会谈的预备性接触始于1988年8月，至1990年1月，已进行10次。预定于1990年2月进行第11次准备性接触，但其后因韩美进行军事演习，朝鲜宣布中断第11次预备性接触。从而使南北国会会谈胎死腹中。另一是南北总理会谈。南北总理会谈始于1990年9月，至1992年9月，共举行8次会谈。朝鲜总理延亨默和韩国总理姜英勋先后在汉城、平壤参加南北总理会谈。

    南北总理会谈取得很大成果。其一，1991年12月，双方总理签署《关于实现南北和解、互不侵犯和合作交流协议书》（共4章25条）。其二，于1992年1月，双方总理签署《关于朝鲜半岛无核化联合宣言》。这两个重要条约的签署，对维护朝鲜半岛的和平稳定具有重要意义，成为打开朝鲜和平统一局面的划时代事件。

    南北总理会谈第九次会谈预定于1992年12月21日在韩国汉城举行。但因韩美将于同年11月举行联合军事演习，朝鲜遂于同年10月宣布中止南北总理会谈第九次会谈。至此，南北高级会谈全部结束。

    1994年5月至6月，因核查问题，朝鲜与美国、韩国关系十分紧张。6月15日至18日，美国前总统卡特应邀访朝，与金日成举行会谈，就核问题进行调解。会谈取得成功，朝鲜问题恢复朝美高级会谈。在会谈中，卡特转达金泳三愿与金日成举行会谈的愿望。对此，金日成表示同意。金泳三旋即作出积极反应，准备与金日成举行会谈。6月28日，双方代表在板门店进行预备性接触，共同确定于7月25日至27日，在平壤举行两国首脑会谈。这将是两国自建国以来的首次两国首脑会谈，也将成为朝鲜半岛分裂半个世纪以来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事件，对朝鲜半岛局势的稳定和和平发展必将有重要作用。

    “人有旦夕祸福”。在预定举行南北首脑会谈的前13天，即7月8日，朝鲜党和国家领导人金日成不幸因心脏病猝然长逝。朝鲜、韩国两国数千万人民翘首期待也是国际社会异常关注的南北首脑会谈，无法实现。

    金日成逝世后，韩国总统金泳三不但不致电致哀，反而阻止韩国民众赴朝吊唁，从而使即将拨云见天的南北关系，迅速阴云密布，双方关系又跌入低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