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8月开战的时候,德国人在海外殖民地军队微乎其微,这些殖民地守军既分散又弱小,英国人基本没费什么力气就摆平了他们,呃,是说英国人亲自动手之外的那些啊,比方说青岛和俾斯麦群岛啥的,英国人自己下手搞得东非可是搞得灰头土脸的,一直到欧战结束后15天东非德军才最终投降。 当一次大战开始时,德国在非洲有四个殖民地:吐寇兰、喀麦隆、德属西南非、德属东非。德国在非洲的殖民开始得比较晚,但是对殖民地的治理却秉持着德国人一丝不苟的传统精神,很下了一番功夫。因此在开战时,德国殖民地已经有不输于英法等国殖民地的发展了。 欧战爆发后,德国殖民地政府一直努力要保持非洲置身事外,尝试引用一个有关非洲和平的条约来保护殖民地。它们的理由有三:首先他们认为这个战争会在欧洲战场上解决,在非洲这种荒僻的地方实在不适合争战;其次,它们不希望让非洲土著看到白人间的战争,担心土著会了解到白人之间有矛盾,会趁机起事;其三,这四个殖民地都被英、法等国的殖民地所包围,而德国殖民者人数不多,也只有土著的警备部队,担任相当于警察的任务,根本没有军事力量。无奈英、法等国想法不同,他们延续十九世纪对殖民地的争夺历史,认为这是将德国人赶出非洲的好时机。对英国人来说,这些德国殖民地虽然无力实际参与战争,它们却可以提供德国通商破坏舰和潜艇的补给以及和德国本土通讯的无线电台。因此英法两国就联合起来进攻这些德国殖民地。 很快地,吐寇兰、喀麦隆、和德属西南非都落入英国和法国手中。少数的德国和土著警察部队根本无法抵抗,德国殖民者也抱着欧战会决定一切的希望,没有给英法两国带来太多的麻烦。但是当英国想要侵攻德属东非时却遇到严重的挫败。 德属东非的幅员相当大,面积约38万平方英里,人口约765万人,白人只有5,300多人,另外有15,000名印度人和阿拉伯人。它的四周都被敌人包围,周围有英属东非(肯亚)、乌干达、北罗德西亚(桑比亚)、尼亚萨兰(马拉威)、比属刚果(扎伊尔),大部份是英国的殖民地,只有南方的葡属非洲(莫桑比克)是中立的。因此在防卫上可以说几乎是四面楚歌的境地。 但是它和其它德国殖民地不同的地方在于它的军事指挥官,保罗冯列托─佛贝克(Paul von Lettow-Vorbeck)中校。列托─佛贝克于1870年生于一个军人家庭,父亲是将军,从小就被培养成为一个职业军人。他出身炮兵,曾经参加1900年的八国联军之役,对英军指挥系统的无能留下深刻印象。1904年他在德属西南非协助镇压土著叛变,接着回到德国担任跟海军协调的工作。其后他被派去挪威担任武官,接着接掌喀麦隆的警备部队(Schutztruppe),然后在1913年底他被调派到德属东非接掌警备部队。 他虽然和其它德国殖民地的军政首长一样也认为欧战的成败是决定的因素,但是他却引申出不同的结论:他决定要用各种可能的方式在非洲拖住敌人一大堆的兵力,并且越久越好;因为多一个英军投入非洲战场就意味着少一个英军投入欧战,更不用说他所需的武器、装备、补给、医药等等。他要尽可能地帮助德国在欧战获胜。 因此,当他在1914年初到达德属东非后,他就致力于把当地的警备部队改组成一支战斗部队。他花了数个月的时间巡视德属东非全境,熟悉地理环境,并且跟各地警备队的指挥官和后备军官(德国殖民者)沟通,让他们了解他的指导原则与想法,并且鼓励他们加强战备。在开战前夕他的兵力包括了68名白种军官、60名白种士官、132名白种医官和行政人员、2名黑人军官、184名黑人士官、以及2,286名黑人士兵(askaris,这是阿拉伯语和斯瓦西里语词汇,意思是战士,指的是在东非和中东为欧洲殖民者服务的土著部队)。在武器方面则比较薄弱,只有67挺机关枪,31门过时的轻型野战炮,另外士兵配备的步枪是1871年型的旧式毛瑟步枪,子弹的装药还是会产生大量白烟的黑色火药。 他或许不是隆美尔或曼因斯坦式的战术天才,但是他的组织和领导才能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人格和领导风格让他的部下都能发挥最大的能力,他的毅力更激发了其它人的孺慕之情,让他们能够撑过整整四年的艰苦战斗。在开战不久后,他就摒弃了年资制度,让有能力的军官担任指挥,有时候甚至让中尉来指挥团级的部队。他更将黑白军士官混合编组,除了让白人士兵和黑人士兵在同一单位中并肩作战外,甚至让黑人军官去指挥白人部队。由于他的努力,他的部队整合成为一支向心力很强的战斗团体,在整个战争期间一直维持很高的士气。 在开战当初,他就抱定了不集中决战的原则,但是仍然采取主动,趁着英属东非不备占领了一些土地,升高冲突层次。果不其然,这些土地其实军事价值不大,但却在英属东非造成一阵恐慌,以为德国人会大举入侵。这些要求保护的声浪直通天听,惊动了远在英国伦敦的战时内阁,于是英国领导阶层决定派兵攻击德属东非。由于英属东非和乌干达一带的部队只有由土著组成的“国王非洲步枪团”(King's Africa Rifle,简称KAR),人数大约2000人,以及由白种殖民者志愿组成的「东非步枪团」(East Africa Regiment)和“东非枪骑团”(East Africa Mounted Rifle,EAMR),英军高层认为他们只能担任警戒,无力进行攻势作战,于是由英国外交部(Foreign Office)协调英印军派出两个旅来进行作战,番号编为印度远征军B支队。英国人把这场战役视为一场小规模行动,因此印度事务大臣自己就对此事不上心,他觉得把这活儿分给二流部队去完成就行了,“一流”的部队要留到解决土耳其人。 这支部队总数有8,000多人,除了一个北兰开夏营是由纯白人组成外, 其它营都是由白种军官指挥的印度部队,他们的训练程度和战力都颇值得怀疑,唯一看起来有战斗力的就是一个廓尔喀步兵营。而且由于印度种族复杂,营跟营之间可能是完全不同的种族,不但增加协调上的困难,连补给都成问题,必须供应该族特定的食物。这支军队里有12种语言,5到6种信仰,很多士兵基本没有受过训练,装备极差,一些部队刚刚换装李恩飞步枪,甚至不知道如何正确使用它。艾肯特的情报官梅纳茨哈根上尉(虽然听起来挺像德国人的,不过他是英国人)形容这些印度士兵是“即使在印度也是最差的,我不安的想到在我们进攻不利时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高级军官更像是些老顽固,而不似乎富有活力、精力充沛的领导者”。确实,这支军队最糟的是其指挥官,陆军部选择了一个笨手笨脚被认为不适合在欧洲战场作战的军官--陆军少将艾肯特,艾肯特确实是一个从外表到气质都适合19世纪殖民地战役的军官,当然是说那种对手是印度土著的战役。他到是对自己的能力和军队有高度自信,他在印度服役35年,指挥英印军平定过无数土邦叛乱之类的“战争”,他相信他“训练有素”的印度兵将很快击败那些“黑鬼”。 英印军的参谋作业一塌糊涂,艾肯特更愿意基于偏见而不是合理的理由来推测对手“黑鬼”的战斗力,他还拒绝了熟悉当地知识和情报的传教士和医生之类人的建议。英国在东非殖民地蒙巴萨的土著部队国王非洲步枪团团长B.R.格拉汉姆中校提出和其协同作战,但是被拒绝了。格拉汉姆警告他不要低估德国那些熟悉当地地理气候的土著部队,艾肯特不以为意,他认为他们都是些未经训练的乌合之众,圣诞节前他就会彻底打垮他们。(看来圣诞节前结束战斗这句话真是不能说啊!谁说谁倒霉。) 英印军参谋们对远征目的地坦噶港一无所知,当地的水文、防御设施、地形地貌等等统统不清楚。最可怕的是他们对远征的组织,如果说这些印度部队素质已经很差,那么他们从孟买到蒙巴萨的航程则把他们唯一仅存的士气弄得荡然无存。因为组织问题,起航时间不断延迟,士兵们在拥挤而炎热的运输船上呆了16天才启航,再加上三个星期的航行,这些部队到达非洲后的战力会剩下多少实在值得担心。他们登船后并没有被顾及不同的种姓、信仰以及饮食习惯的需要,加上晕船造成的痛苦,士兵们或者因为供应的是“不可食用之物”而饱受饥馑,要不就是勉强吃那些不习惯的食物而被腹泻折磨。 英印军到达蒙巴萨前,东非殖民地军队已经对德属东非展开试探性攻势。包括国王非洲步枪团在内约1,500人的部队向隆及多(Longido)前进,却被德国方面600人的部队击退,结果反而大大提升了德国方面的士气。 英印军到达蒙巴萨后有人建议部队上岸休息几天,以消除航行中造成的战斗力下降,艾肯特对此嗤之以鼻,他说那样将会引起德国人的警觉,还是继续进行隐蔽直到登陆为止。不过他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所谓的秘密行动早就是尽人皆知的了,早在部队还在孟买登船的时候,港口上所有的人都从装辎重的板条箱上写着的“印度远征军B部队,蒙巴萨,东非”字样上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了。在部队启航后英国报纸和蒙巴萨当地报纸都大篇幅报道将有一支印度军队到达蒙巴萨。护航编队和蒙巴萨之间大量使用明码进行无线电联系。居住在英属东非的德国侨民甚至可以毫无障碍的给他们在德属东非的亲朋写信告诉他们战火即将烧过去了。船队从蒙巴萨起航后,舰队选择了一条紧贴着非洲海岸的航线,德国人可以在岸上一直观察着他们以防错过。 护航部队的皇家海军也是其蠢如驴,编队最前方的巡洋舰狐狸号舰长F.W.考德菲尔德见坦噶港毫无岸防设施,就直接开进了坦噶港外,派军使去和德国地方长官冯.斯科尼商谈这个港口投降问题。冯.斯科尼想和英国人协商停战,以免地方为炮火荼毒。考德菲尔德告诉他没得谈,冯.斯科尼见势不妙立即不见了,扔下德国地方专员奥拉切尔采取拖延战术,告诉英国人说要请示更高当局。考德菲尔德干了更愚蠢的事儿:他竟然问奥拉切尔港口是否布设了水雷。不用说奥拉切尔的回答是肯定的,结果考德菲尔德居然就止步不前,等待后面的扫雷艇。奥拉切尔见这么简单就忽悠住了英国人,也找个借口转身溜走,回家穿上军装,加入到德国防御部队行列。 考德菲尔德左等右等不见奥拉切尔回来,觉得他似乎是不会回来了,便悻悻的回到狐狸号上,命令一艘拖船开始艰苦的扫雷行动。后面的船队陆续抵达后不得不呆在外海进行漫长的等待。英国人从海底清理出无数原木、油罐和大大小小的沉船,做了德国人几十年都没空干的疏浚航道工作,唯一没有发现的就是水雷!尽管如此考德菲尔德还是坚信坦噶港有未知的危险,说服艾肯特在距离港口一英里外的海岸登陆。结果这地方是个满是水蛭和水蛇,被疟蚊和舌蝇占领的长满红树的沼泽地,可能是整个坦噶最糟糕的登陆地点。 经历了漫长的2个月船上生活,印度士兵们已经是精疲力竭,他们跳入这片泥泞的沼泽后,毫不奇怪的暴露出他们缺乏训练的本质。他们对每丛红树都小心翼翼,生怕里面蹦出“吃人的黑鬼”,每个响动都能让整营的士兵扑到泥水中去。第一批士兵折腾到晚上10点才上陆完毕挺进到有人居住的地方。英军完成登陆行动足足花了48小时,德国人等的都有些心焦了。 艾肯特下达向坦噶进军的命令,一连串错误开始了。虽然和英国人相比,德军在人数上居于1:8的绝对劣势,但是看到英军如此拙劣的指挥和行动,佛贝克信心倍增。英印军穿越海岸上大片的可可种植园向坦噶进发,一路上没看到任何敌军。当他们到达一座小山附近后,三个英国军官爬上山去,想观察下敌方的情况,结果刚刚爬上山顶就被击毙。德国军号响起来,埋伏的德军发动突然袭击,土著士兵们呐喊着冲向第13拉吉普特团,印度士兵们掉头就跑,扔下跳脚大骂的英国军官,结果12名该团的英国军官被打死。梅纳茨哈根正在该团,他试图制止士兵们的溃逃,一个印度军官干脆拔出军刀砍他,他不得不自卫打死他。前线指挥官泰伊准将向在军舰上观战的艾肯特报告说自己正和2500名纯德国军队激战,实际上他对面只有250名土著士兵。德国人的第一击就导致了英印军伤亡300人,其中大多数是军官和军士。印度士兵是如此恐慌,100多拉吉普特团士兵躲在可可园里,其中一个步枪走火,100多人一哄而散,直接跑回到海滩上,跳到海水里面蹲着只露出头来。 因为没有进行侦察,英国人对德军的位置和人数一无所知,艾肯特决定无论如何只要投入自己的全部兵力,发动一次决定性的进攻,就可以把德军清理出去。他命令北兰开夏营和廓尔喀营打头阵,印度联队殿后,重新向坦噶进攻。行动前他拒绝了海军用舰炮对德国阵线实施压制的建议。他解释是不想毁坏平民财产,实际上是他并不知道德国人在哪里,同时又不想承认这一丢脸的事实。 德国人已经在他前面设置了一条单薄但不失坚固的防线,布设了铁丝网和机枪火力点,在猴面包树上布置了狙击手。经过一上午的折腾后,很多印度士兵已经喝光了水壶里的水,处于中暑的边缘,因为口渴而接近虚脱。德国的土著兵们大声嘲笑印度人是虫子!印度帝国勤务旅是整个军队中最弱的一环,他们在8英尺高的玉米地里艰难的挪动,德军土著士兵们埋伏在高大的猴面包树上射击他们,这些毫无军事素养的印度兵被1871式毛瑟步枪发射黑火药步枪弹时喷射的巨大烟云吓得魂飞魄散。但是这不是最可怕的敌人,在那些空心大树的树洞里居住着非洲蜂,这种小动物大家早就熟知了,它可是大名鼎鼎的杀人蜂啊,脾气暴躁富于攻击性,虽然毒性可能并不特别厉害,但是那是著名的追击距离超远。它们被战斗的枪炮上激怒从无数蜂巢里空群而出,向印度人发动了猛烈地进攻。印度军队被非洲蜂“打”的抱头鼠窜,向海岸溃退。虽然蜜蜂也顺带攻击德军的土著士兵,但是它们的主要攻击对象还是英印军。一个英印军的英国工程师被蜇了三百多次,另一位更惨,他被叮的昏了过去,然后又被叮的醒过来。溃逃的印度兵冲过堆满刚刚从运输船上卸载的军需品的海滩,扔掉了他们所有的装备,跳进海里高举双臂向运输船游过去。一个在海滩上组织卸载的英国军官评论到:“我从来不敢相信任何种族的成年人会堕落到如此不知羞耻的地步”。 在英国士兵眼里,蜜蜂更像是狡猾德国人的另一个圈套。泰晤士报后来撰文说蜜蜂被狡诈的德国人当做武器,这是不人道和残忍的行为。对此德国人只是微笑着回答:“上帝保佑我们。” 英国人的进攻并非毫无进展,北兰开夏营和廓尔喀营占领了坦噶的海关和医院。但是他们的进展并没有带来任何好处,反而给他们带来了灾难。大发雷霆的艾肯特命令海军立即进行炮击。不过唯一被证实命中的似乎只有躺满英军伤兵和尸体的坦噶医院。撤退的英军也遭到炮击,导致了进一步的人员伤亡,更让他们恼火的是印度军队已经如此惊恐,他们向任何从坦噶方向出现的人射击。一个北兰开夏士兵说:“我们并不在乎德军的炮火,但我们的那些印度人在我们背后该死的走火和蜜蜂的叮蛰让一切都乱了套。” 进攻中英印军超过800人战死500人受伤,250人失踪。佛贝克的德军只有15名白人士兵和54名土著士兵死伤。英军丢弃了海滩上所有卸载的装备,大批步枪、16挺机枪和大量的食物、毛毯、摩托车、电报机等等,有些东西德国人一直用到战争结束。 德国人很宽宏的允许英国人撤走伤员,他们对负责撤退的梅纳茨哈根上尉说:“你们英国人真是无法理解,你们对待战争就像参加游戏一样。”似乎为了验证他们的话,撤退进行中一队北兰开夏士兵还跳下船在海水里游泳嬉戏,德国人几乎以为英国人放弃停火协议打算登陆突袭他们。更有甚者皇家海军的一些水兵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还驾驶交通艇溜进坦噶港打算买点吃的。 艾肯特在被召回国后,基钦纳拒绝接见他,直接就把他降至上校军衔半薪退役。在这次战役后,英军士气大大低落,也没有足够兵力再进行攻势,整个1915年双方形成对峙状态,直到1916年3月,英军才再次发动攻势。但是德国人并没有闲着,他们常常派出班级的小部队渗透入英属东非,攻击防卫薄弱的乌干达铁路和桥梁;像在1915年7月,乌干达铁路在一个星期内就被炸断了5次(通常连火车一起报销)。这种小规模的渗透行动让英军防不胜防,单单调去防御铁路的兵力就达到了8,000人之多,相对地却更提高德军方面的士气,完美的完成了佛贝克的战略目标:牵制更多的英军。佛贝克在四年又三个月的战斗中获得了德国军队最高荣誉Medal de Merit,也就是蓝马克思勋章,并被晋升为少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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