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骑兵的战争》再现奥格斯堡之战 公元843年签署的凡尔登条约宣告了查理曼帝国的终结。条约将帝国的版图一分为三,分别称为西法兰克王国、中法兰克王国和西法兰克王国。尽管皇帝称号仍然先后由这三个王国的国王传承了一段时间,但是皇帝已经没有多少实权在手。查理曼的子孙们为了皇帝的虚名内战连年,结果是使本以衰落的王权更为软弱。出于战争的需要国王们不断的增加封臣的数量,与此同时,为了维系老臣的忠心他们有不得不一次有一次以自己领下的属土属民作为恩赏。这种无节制的恩商造成了王权在三个加洛林王国的全面衰退。西欧的封建制度逐渐成熟,贵族们的力量占了上风。国王在力量削减之后的力量已经和他最强大的封臣差不多了。此时的西欧又面临着新的外来威胁,维金人和穆斯林的军事压力加速了西欧的封建化进程。 从军事角度来看,众所周知的是,直到罗马帝国的覆灭,步兵一直是西欧军队的主力。包括六世纪到七世纪最后入据罗马故地的法兰克人和萨克森人在内的蛮族十有八九也都是步兵。当这些勇悍的步兵面对骁勇善战的阿拉伯轻骑兵时他们也能获胜(例如公元751年的普瓦提埃会战)。但是西欧各国的将领们逐渐意识到了骑兵的优越性,于是法兰克人的军队开始了由步兵向骑兵的重整。但是由步改骑对于早期的西欧国家来说可不是件轻松的事。组建一支骑兵部队的首要条件就是大量的战马。一匹优良的种马的价格相当于三十到四十头奶牛,而一套重骑兵的全副披挂的价格决不低于这个价格。因而只有富有的贵族才可能购买这样的装备。维持重骑兵的高昂代价制约了西欧国家骑兵的数量。制约骑兵数量的另一个原因是,领主们担心骑兵的规模过大话势必要从自己的领民中去招募士兵,这样一来万一他们临阵倒戈的话就太危险了。西欧封建社会早期,上阵打仗是封臣对封君的神圣的义务。每逢开战,大小诸侯率领各自的封臣构成了军队的主力。“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这句话反映了西欧封建制的特点。即便国王的封臣,不履行义务为国王征战也是经常的事。一支由二到三百名骑士或重骑兵所构成的军队在当时就堪称“大军”,很有可能这就是一个王国的全部武装力量。富勒在他的名著《西方军事史》中指出:“当时的绝大多数战役不过是个别骑士之间的肢体冲撞而已。”基督教国家之间的战争因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教会的制约而变得较为仁慈。比如说所谓的“主日和平”规定如果领主没有做过主日迷撒便不得在礼拜日攻打他的敌人。因为骑士之间的战斗禁止使用密集队形再加上“将敌人从马上打落即可,不必取其性命”的信条使战争变成了决斗。骑士的仆从们是不被允许参加战斗的,他们的任务是帮助自己的主人披挂、上马并在其落马时加以救护。由教会制定的最著名的一条规则就是“对基督徒不得使用石弩”。 这样一来,人数很少、禁忌很多的骑士军队当然敌不过维金人和诺曼人的队伍。早期的诺曼人根本不理会“骑士精神”这一套,在战斗中他们要做的就是干净彻底的歼灭敌人。诺曼人对西法兰克王国的侵扰席卷了九世纪。公元911年西法兰克国王“昏庸者”查理(898-922)封诺曼人首领罗洛为诺曼底公爵,诺曼人终于在欧洲大陆上扎了根。正当法兰克人疲于应付诺曼人的进攻时,他们的东部领地已经在在不知不觉中被斯拉夫人蚕食了。当时散居于原罗马帝国潘诺尼亚行省内的斯拉夫人各部在短期内被统一为大摩拉维亚国。九世纪下半业摩拉维亚封建内讧不断,国势衰落。公元862年,拉提斯拉夫为了反对自己的封君普林比纳邀请临近匈牙利人的援助。结果,尽管拉提斯拉夫成功的驱逐了普林比纳,但是那些匈牙利人却由此开始了在欧洲的冒险活动。 直到公元889年,匈牙利人依然居住在埃泰克兹(大致相当于今罗马尼亚的比萨拉比亚地区)。当时的匈牙利人分为七个部落:涅克、马扎尔、居特尔焦尔马特、陶尔扬、耶诺和凯西。五世纪中叶这些芬-乌戈尔语系民族离开了他们在西伯利亚的老家迁移到了广袤的南俄草原。在南俄草原匈牙利人和哈扎尔突厥人组成了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其地域北至基辅、西至喀尔巴阡山脉、东至顿河。在南方匈牙利人与第一保加利亚王国以黑海和多瑙河为界。当匈牙利部落联盟和哈扎尔人分离后,他们因为受到了东方的佩切涅突厥人的威胁而渐次西迁。在埃泰克兹的匈牙利人群居在所谓的“毡城”中,实际上就是成千上万的毡帐。匈牙利人的主业是畜牧业,他们饲养马、长角牛、猪和鸡。他们的农业是对畜牧业的补充,农业提供生活必需的蔬菜和水果。值得一提的是,匈牙利人的冶金技术有相当的水准,他们可以生产非常好的金银制品和铁器。但是上述这些生产活动并非匈牙利人最主要的生活来源,他们对打家劫舍的喜好远甚于弯腰播种。 以小队行动的匈牙利人经常袭击北方的斯拉夫部落,他们把俘获的斯拉夫人带到黑海岸边的港口,再从这里运到希腊的奴隶市场出售。匈牙利人谋生的另一途径就是充当雇佣军。他们最多能提供一支由20000名轻骑兵所组成的大军来为外国的君主服务(雇主通常是德意志的封建诸侯或拜占廷皇帝)。作为报偿,他们将从雇主那里得到相当数量的战利品和金钱,同时也能满足他们的毁灭欲。如果有合适的目标,他们也会背离雇主而自作主张的大肆虏掠,甚至连雇主也会遭殃。例如公元862年匈牙利人帮助拉提斯拉夫打败普林比纳后,他们在公元864年又一次渡过了多瑙河,所不同的是这次他们的目标恰恰是前雇主拉提斯拉夫。 九世纪五十年代后,保加利亚人和佩切涅突厥人分别从东方和南方威胁着埃泰克兹。为了有效的抵御外敌侵犯,匈牙利人的七大部落的首领在埃泰克兹滴血为盟,阿尔莫什被选为匈牙利部落联盟的最高首领。这个军事民主制的部落联盟已经具有了国家的雏形。从这时起,匈牙利人的军事活动不再是单纯的抄掠,他们要建立一个自己的国家。公元892年,一支匈牙利大军应东法兰克国王阿尔努夫(887-899国王,896-899皇帝)的邀请翻越喀尔巴阡山脉前往讨伐皇帝的叛臣斯维尔托卜路克。匈牙利人的勇士们被土地肥沃、水源充足的喀尔巴阡盆地深深的吸引了。两年后匈牙利人再次光临这片地,当然这次是为了自己而来。 公元894年,阿尔莫什的继承者阿尔巴德根据他和拜占廷皇帝利奥五世(博学者)的互助条约派儿子勒夫恩特率兵赶赴下多瑙河对付他们共同的敌人保加利亚王西蒙大公。起初,匈牙利和希腊人的联军三战三捷并攻占了保加利亚人的首都索菲亚。然而保加利亚人很快就发起了反击。他们在匈牙利人回援之前将没有设防的埃泰克兹烧杀一空。与此同时,西蒙的盟友佩切涅突厥人也从东方向匈牙利人袭来。匈牙利的古代编年史这样描绘当时的情景:“到处都是鹰,他们没法再耽下去,因为停在树上的鹰象苍蝇一样多····”为形势所迫的阿尔巴德不等勒夫恩特的大军返回就率领残存的部众向喀尔巴阡盆地撤退(当时勒夫恩特的军队正在攻打北高加索的昔日盟友哈扎尔人)。 公元896年到900年,匈牙利人没有受到多少抵抗便占领了整个喀尔巴阡盆地。906年,他们攻灭了已经衰微的摩拉维亚国,紧接着又打垮了东法兰克王国的藩属大斯拉夫公国。不过,当地为数不多的斯拉夫人和克罗地亚人倒也和匈牙利人相安无事。据文献记载,迁徙的匈牙利战士共为60000,因而有历史学家估计匈牙利人的总数大约为200000到250000。在这次迁徙中,匈牙利人坐着四轮车、携带着他们最宝贵的财富-牛、羊翻越平均海拔2000-2500米的喀尔巴阡山脉。匈牙利人能够成功的迁入并在喀尔巴阡盆地站稳脚跟显示了他们伟大的领袖阿尔巴德的卓越才干。迁居喀尔巴阡盆地的匈牙利人在接下来的数十年里继续由阿尔巴德和他的继承者们领导。他们的部落联盟没什么变化,他们的生活方式也和在埃泰克兹时一样。匈牙利人的农业有了长足的进步。畜牧业的发展和掠夺奴隶的增多使匈牙利社会产生了商业。他们有马、牛及奴隶和拜占廷或意大利商人交换奢侈品。贪婪的部落首领们对奢侈品的渴望使得匈牙利人的抄掠愈加频繁。 匈牙利人的抄掠行动既快且狠。一般来说,等地方领主们集合好自己的队伍赶来迎击的时候,他们的敌人早已离开数日。神圣罗马帝国的缔造者奥托一世的父亲“捕鸟者”亨利曾不得不表示:“当前最明智的做法莫过于定期向马扎尔人进贡来赎买九年的太平”。为什么连最强大的德意志君主都不得不向马扎尔人屈服呢?上面我曾提到过西欧封建时代早期军事技术与军事艺术的衰落,但是这仅是匈牙利人屡屡得逞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必须从匈牙利人特殊的战略战术上来寻找。 我们知道匈牙利人是典型的游牧民族,也就是所谓'马背上的民族“。他们所骑的蒙古马身形虽小,但速度、耐力俱佳。每个匈牙利战士都拥有3到4匹战马,以备行军途中替换。匈牙利的骑兵能够以每天40至50公里的速度连续行进一星期,而装备沉重的西欧骑士每天最多能走20到25公里,就是这个速度也坚持不了几天。由于匈牙利人有专用的马匹来驮运军需品因此他们可以在崎岖的山路上行军,这一点是他们的敌人远远不及的。更绝的是,因为匈牙利人从小与马为伴,所以他们可以毫不费力的做到在马上吃喝、休息,或许这才是游牧民族对农耕民族具有军事优势的真正原因吧。此外,匈牙利人还拥有西欧骑士所没有的重要物质条件--马镫,马镫的使用可以让匈牙利的勇士们双手使用兵器,这一点对他们的敌人来说实在是太不幸了。当然,常年累月磨练出来的精湛马术同样是匈牙利人的杀手锏之一。 匈牙利战术的高超在于速度,也就是说要攻敌不备。为了保持优势的速度,匈牙利人从不使用厚重的甲胄。一名匈牙利战士的打扮是这样的:头顶皮盔、身穿皮甲、梳着两条发辫,马背上挂着厚背马刀、短矛、狼牙棒和弓箭。他们个个箭术高超,可以对远处的目标实施精确的射击,但匈牙利人更喜欢以密集的箭雨来“款待”自己的敌人。自然如果和全副披挂的西欧骑士近身肉搏的话,匈牙利人绝对处在下风,因此他们的战术一般是从远距离以密集的箭雨破坏骑士的密集队形,等到骑士们落了单,凶恶似虎狼的匈牙利人才一拥而上的解决战斗。 匈牙利人在战争中通常由若干小队构成一条散兵线。各小队无论是进攻、撤退还是佯攻都能保持协调一致。匈牙利人在战场上素以冷酷闻名,他们在杀死最后一个敌人之前很少停手。匈牙利人的战术有一个特点,他们从不围攻坚固设防的要塞。因为当时的西欧诸侯林立、互不相属,因此他们也不用担心要塞的守军会从背后袭击他们。 匈牙利人的军纪相比当时的西欧军队要严厉的多。据拜占廷作家利奥·塔西陀描述首领对于违反军纪的人的惩罚异常残酷,通常是因为一些小过失而处死整队的士兵。 匈牙利人因为自己的军事优势而在西欧愈发的横行无忌。他们在公元900年以后每年都有成群结队的匈牙利人窜到西欧、意大利或巴尔干去掠夺一番。几十年中,在西欧和南欧不断的发出“上帝保佑我们免遭匈牙利人毒手”的恐怖祈祷。匈牙利人还以8000到10000人的大军发动了十余次大规模的攻势,在这些战役中他们仅失手两次(公元933年亨利一世在翁施特鲁河畔大破匈牙利人,据威都坎的《萨克森编年史》记载,萨克森骑士深入河谷八英里,谷底处处是匈牙利人的尸体)。一时间,匈牙利人的骑兵出没于德意志的莱茵兰和莫泽尔河谷、尼德兰、法兰西的卢瓦尔河和罗纳河谷。公元937年匈牙利人更翻越阿尔卑斯山,向南深入意大利半岛直至奥特朗托海峡。942年,马扎尔人的骑兵队又出现在君士坦丁堡的城墙脚下。全欧洲都在遭受着马扎尔人的蹂躏,直到公元955年的奥格斯堡会战方告一段落。 公元936年,奥托一世继承了他父亲亨利的东法兰克王冠。奥托在其统治的头五年里致力于加强王室的权威,他出兵讨平那些拒不奉命的大贵族,扩大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奥托不仅恢复了对法兰克尼亚、勃艮地和士瓦本等传统领地的控制,还进一步将巴伐利亚和波希米亚纳入了版图。奥托一世的丰功伟绩使他成为自查理曼以后欧洲最强大的君主,但是在他的王霸之路上还有一个最凶恶的敌人--马扎尔人。 公元955年,一支由首领“血腥的”布尔楚率领的规模空前的马扎尔大军从喀尔巴阡盆地出发了。这支由40000名轻骑兵组成的大军的目标是前往援助奥托一世的一个叛臣。为了对抗强大的匈牙利人,奥托从士瓦本、法兰克尼亚、巴罚利亚和波希米亚集结了一支由20000名骑士和重骑兵组成的大军。 布尔楚将自己的人马一分为三,他计划以三分之一的兵力占领,剩下三分之二的人马则在他的指挥下渡过了多瑙河。此时奥托的主力多在多瑙河北,河南还在他掌握之中的惟有奥格斯堡一城。前面曾经提到,匈牙利人的军事传统是绝不攻打坚固的城塞的,但是这次布尔楚仗着自己的绝对优势兵力决心在奥托赶到之前拿下奥格斯堡。由于缺乏攻城的器械,马扎尔人决定以奇袭的方式来拿下奥格斯堡。为了使突袭成功,布尔楚自作聪明的放松了对奥格斯堡的围困,结果使守军和奥托主力取得了联系。几天后,奥托一世亲率大军前来解围,奥格斯堡会战正式开始。 两军决战的地点在奥格斯堡以北的勒赫河西岸的勒赫河谷。可能是一种巧合,决战之日的奥格斯堡大雨倾盆,粘接弓弦的鱼胶溶解使匈牙利人弓箭完全失效。布尔楚不得不和奥托一世进行一次刀剑相向的肉搏战,而这正是后者求之不得的。匈牙利人兵分两路,他们先以小股兵力进攻德军的背后以制造混乱,同时以主力从正面突入,趁其不备,一举击杀奥托。然而,布尔楚分进合击的计划落了空,事实上绕至德军背后的匈军先于主力发动了进攻。这一小队马扎尔勇士虽然打垮了外围的捷克士兵,但他们无法突破德国骑士组成的纵深阵式,在短兵相接中几乎全军覆没。 当德军的后卫部队与马扎尔人的血战即将结束的时候,布尔楚的主力才开始行动。一开始,马扎尔人佯装撤退试图诱使德军分散,但是奥托看穿了布尔楚的计谋,严令全军坚守不动。失去耐心的布尔楚遂以全部的主力从正面攻打德军。大部分马扎尔人在激战中被杀,一些侥幸生还的残兵败将则被奥托的将士们无情的赶入勒赫河中活活淹死。就这样,包括主将布尔楚在内的数万匈牙利大军在一天之内灰飞烟灭了(据传说,生还的匈牙利人仅有七人)。 匈牙利人失败的原因很多,比如他们没有攻城的器械因而顿兵坚城之下。他们也没有在奥托渡过多瑙河的时候进行阻击。但更为关键的是,布尔楚所面对的奥托一世是一个他所不及的一流统帅。 奥格斯堡会战的失败使匈牙利人放弃了四处掠夺的生涯,他们开始成为定居的农民。基督教和德国移民的引入加速了匈牙利的封建化进程。公元1000年,斯提芬一世加冕成为匈压利国王,这标志着匈牙利封建王国正式成立,匈牙利民族国家的历史的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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