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保安之战：阻击傅作义王牌 解放军拼光1个旅？(1)

突破新保安城防

    解放战争最关键的是三大战役，辽沈战役、淮海战役和平津战役，歼灭国民党军队，辽沈战役是47万人，淮海战役是56万人，平津战役是52万人。 

    辽沈战役的关键是打锦州，切断国民党军队关内、关外的联系，断掉国军退往关内的路。淮海战役的关键是打黄百韬兵团的10万人，歼灭了来增援的黄维兵团12万人，最后包围了杜聿明的20万、30万人。 平津战役的关键是什么？不是武力攻打天津，不是北平和平解放，而是一个不起眼的一个小镇--新保安的阻击战。 

    1948年冬，辽沈战役结束，淮海战役展开。华北“剿共”总司令傅作义的60万军队分布在东起北宁线滦县，西至平绥（京张）线柴沟堡，约600多公里的狭长地带。11月底，我华北野战军杨成武三兵团包围张家口，傅作义派他的王牌、全部美式机械化部队三十五军2万余人去增援。12月5日，得知我东北野战军进关，先头部队已达距北平不到100公里的延庆地区，傅作义又下令三十五军速返北平。 傅作义上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就担任阎锡山晋军第四师师长，1927年参加北伐，1931年任三十五军军长。1936年在绥远百灵庙战役中，傅作义指挥三十五军等歼灭伪蒙军8000人。

    国民党三十五军是傅作义起家的部队，是傅管辖下60万军队中唯一全副美国新式机械化装备的一个军，装备有160多门各式火炮。而当时我父亲罗立斌所在的华北野战军十二旅，后改称一九二师，只有6门山炮。下面是他2002年写的有关新保安阻击战的一篇文章。 

    中央电视台10套2002年10月、11月两次播放的《解放战争：日出紫禁城》电视片中讲：敌三十五军12月6日从张家口经下花园返北平，途中遭到我地方部队十二旅的顽强阻击，十二旅以拼光了老底为代价阻挡了敌军12小时。敌摆脱我十二旅后，当晚宿鸡鸣驿。这时，敌军中有人建议应连夜赶回北平，但军长郭景云未同意，错过了时机。12月7日晨，敌三十五军机械化部队向北平进发，我军紧跟在后面追，到新保安，我8个师终于把敌三十五军追上，团团围住。 

    这一段的描述错误很多。我当年正是十二旅的政治部主任，下面就讲讲我的亲身经历。 

    一、新保安阻击战

    1．部队隶属关系 十二旅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华北野战军（聂荣臻任司令员）第二兵团（杨得志、罗瑞卿、耿彪兵团）四纵队（1946年6月由“冀晋纵队”改称，成立时胡耀邦是政委，后胡耀邦调到三纵队任政委，曾思玉任四纵队司令员）的一个旅，北平解放后改称六十四军一九二师。二兵团由三纵队、四纵队、八纵队组成，四纵队由十旅（旅长是傅崇碧）、十一旅、十二旅组成，十二旅下辖三十四团、三十五团和三十六团。 

    2．四纵队与十二旅在冀东作战 为配合辽沈战役，阻止傅作义出关，1948年5月，我四纵队开赴冀东地区，在半年左右的时间内，以运动战形式和傅作义部队周旋。攻克延庆，奔袭丰润，继克昌黎、香河、武清、三河（见图1），解放县城5座，攻克大小据点30余处，歼敌1.5万余人。而后在平绥线上、长城内外与敌人反复争夺。牵制了傅作义和范汉杰兵团，有力地配合了辽沈战役的胜利。 

    3．保卫石家庄、保卫党中央 10月下旬，傅作义调集了7个师，企图袭击我石家庄，威胁西柏坡。中央命令四纵队迅速南下，参与保卫党中央的战斗。四纵队十旅、十一旅4昼夜强行军300多公里，到达曲阳地区。这时傅作义发觉了我军已有准备，偷袭已不可能，收兵北撤。我十旅、十一旅即在曲阳地区休整。四纵队南下时十二旅断后，在敌4个师的围追堵截下，在平北地区与敌纠缠，转战至龙关、赤城一带。这样一来，十二旅与十旅、十一旅落开了300多公里的距离。 

    4．袭占新保安 12月5日中午，十二旅抵达距新保安20多公里的马峪口一线，准备过平绥线南下归还建制。黄昏，接纵队电令“你旅应于12月6日袭占新保安，不让三十五军一个人东返北平，十旅、十一旅两天以后赶到。”拿着这份电报，我们几个领导商量：挡住人员数倍于我而且是全部机械化的敌三十五军，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和严峻的考验。与其明日进军，不如立即行动，尽早攻下新保安城，争取一天时间来部署防务、抢修工事。任务就这样紧急地下达了。深夜几个小时的强行军，前卫三十六团最先到达新保安，6日拂晓前即打开西门，与从东面进城的三十四团会合，一个小时左右，300多人的敌警备队，除死伤10余人外，全部成为俘虏，我占领了新保安城。 

    5．构筑防御阵地 新保安是北平至张家口之间的一座小城，但其历史悠久，八国联军打入北京时，慈禧太后逃到这里，饿得要命，要到一碗稀饭喝，马上缓过劲来，因此把这里赐名为新保安。 新保安城堡是明代修的，后不断地加固加高，城墙高12米，厚7、8米，内外两侧被砖全部包住。城西、城南、城东各有一个城门，平绥铁路、平张公路从此穿过，它是北平通往塞外的咽喉，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天大亮了，在城东北一块低洼背风的黄土地里，我们扫掉积雪摆开地图，开了一个紧急的旅党委会。会议决定以西八里为前哨，以水泉、黄庄为侧翼阵地，以西菜园与城西北角、火车站为主阵地，以马家台、东八里及北高地为预备阵地的一个3个层次的，每个层次又是纵深配备的防御阵地（见图2）。这样的纵深配备，层层设防，多线构筑工事，集中使用火力，组成了一个大纵深的积极防御体系。 

    中午，我带领几个参谋、干事、通讯员去检查备战工作。城里是大战前的宁静。我们来到距城西北1公里多的西菜园阵地，这里是三十四团二营四连防守的，战士们都在紧张地挖着工事，营、连长向我介绍了阵前的地形和通道，防区的分界和纵深，阵地前后的构成和不同情况下的几种防御作战方案。傍晚，我到了该营左后侧方的阵地，五连正在开支委扩大会，我作了一个简短的战前补充动员。全旅各部队差不多都忙到深夜，只在黎明前合了一下眼。 

    6日晚上，敌三十五军的前哨或侦察部队开始向我前沿袭扰，被我坚决地打了回去。国民党军队不善夜战，在挨了打之后就再也不敢来了。 6．阻击敌三十五军 7日拂晓，展开在西八里一线的我三十六团的防线首先遭到敌人来势汹汹的攻击。敌三十五军军长郭景云，率领着他的军部，以一○一师为前锋，二六七师为后卫，夹着守护十三团，下花园矿警队等，共2万余人，配备着大量的一○五榴弹炮、野炮、山炮，还有420多辆汽车，蜿蜒10公里，全力东窜，数公里外都可听到马达的轰鸣声，掩护的飞机从12架增加到18架。 

    西八里阵地，由于突出超前，易攻难守，经过几个回合的较量，我们主动后撤。但在水泉、黄庄一带，敌人便开始碰到“硬骨头”了。他们几乎展开了全部不同射程的火炮，加上空军的反复轰炸，弹如贯雷，烟雾迷漫。我三十六团一个加强连，依托着野战工事，顽强阻击，打退了敌人从一个营增加到两个多营的4次冲锋，自7时战到10时，在大量地杀伤敌人之后，我军开始转移阵地。 接近中午，敌进至辛庄、西菜园一线，和我守军三十四团一、二营接触，它们攻击的重点似乎是二营的阵地。该营四连担任正面防御，在敌18架飞机的轮番扫射和滥炸以及敌地面火炮的轰击下，他们沉着应战，集中火力打退了敌人的多次冲锋。敌人曾8次突进我阵地，战士们勇敢地跃出堑壕同敌人拼刺刀、肉搏，硬是把攻上来的敌人拼了下去。 

    中午，我来到西北角城头--三十四团指挥所，团长政委一面给我挪个位置，一面指划着向我讲解战斗的发展。我提着望远镜，靠在一个垛口上：只见敌人的步兵活像热锅里的蚂蚁，一堆赶着一堆，慌张地乱转；汽车很像旋沙上的小甲虫，一个挤住一个，呜呜地惨叫。这时，敌人的排子炮打到了城墙上，一阵轰鸣，烟雾过去之后，人们拍拍身上的尘土，揉揉自己的耳朵。忽然我身后的向导哭喊起来，原来他右臂被炮弹击中，负了重伤，我赶快让担架队把他抬下去包扎。 傍晚，我回到旅部。这一天，我军用有限的土地，换取了尽可能长的时间，以70余人伤亡的代价毙伤敌500人以上。可是，由于我们第二道防线的阵地大多被毁，虽仍可以坚守，但难度较大，又估计我第三道防线至少还可以坚持1天以上，再考虑到敌军有“恋城”情绪，为了减少伤亡，我们决定主动撤出新保安城。先“请君入瓮”，后“瓮中捉鳖”。请示纵队和兵团领导，获得批准，午夜，我军悄悄撤出新保安，加强了东八里、北高地、马家台的第三道防线的防御。 敌军占领新保安城后，即向车站东的北高地发起一轮攻击，但被我坚决地击退了。夜晚，纵队司令员曾思玉发来电报：“今夜十旅、十一旅即赶到与你们会师。”消息传达给十二旅的战士们，阵地上呈现出一片欢腾景象。

    8日凌晨，我纵队的十旅、十一旅先后赶到新保安东郊，其后，郑维山司令员和胡耀邦政委率领三纵队的3个旅、兄弟部队又有2个旅先后来到。这样，我军8个旅以上的兵力，把敌三十五军团团地围在新保安。我十二旅单独阻击敌三十五军的任务胜利地完成了。 

    二、电视片《解放战争：日出紫禁城》中的主要错误

    1．十二旅是我军的一支主力部队 电视片说，十二旅是地方部队，这不是事实。十二旅是我军华北野战军二兵团四纵队的一个旅。当时地方部队普遍是叫“县大队”，某些地方也有过短期的“独立团”，但在晋察冀，地方部队从来没有过“旅”的番号。

    2．阻击地点错误 电视片说，我十二旅在张家口与下花园之间阻击了敌三十五军。实际情况是，我十二旅在鸡鸣驿和新保安之间，更准确地说是在西八里、新保安、东八里之间阻击了敌三十五军。 

    3．阻击时间错误 电视片说，我十二旅阻击了12小时，后被敌三十五军摆脱。实际情况是，我十二旅单独阻击了2夜1天，后来协同兄弟部队挡住敌三十五军半个月。 

    4．夸大了我军的损失 电视片说，我十二旅以拼光了老底为代价。实际情况是，我十二旅官兵7、8千人，第一天防御最激烈时伤亡70余人。

    5．编造了一个历史的巧合电视片说，由于敌三十五军在鸡鸣驿逗留了一夜，错失了返回北平的时机。实际情况是，敌三十五军12月6日晚才到达鸡鸣驿，而这时，我十二旅已经在西八里、新保安城、东八里构筑了3道纵深的坚强的防御工事，敌三十五军6日晚连夜走也过不了新保安，何况他们不敢夜战，曾试探着伸头出来，也被我们一打就缩了回去。 

    6．编造了步兵追上汽车的童话 电视片说，在鸡鸣驿到新保安的公路上，敌三十五军坐着汽车在前面跑，我军徒步在后面追，终于在新保安追上了，8个师把它们团团围住。试问，如果不是十二旅在前面阻击着，在公路上徒步行走的我军怎么可能赶得上坐汽车奔驰的敌军？ 此外，北平解放后，我军旅的番号才改为师，所以当时还是应称为“8个旅”而不是“8个师”。 

    三、新保安阻击战胜利的意义

    1．加快了平津战役胜利的进程 

    被称为平津战役初战的新保安阻击战的胜利，把傅作义的王牌三十五军挡在了北平之外，使它不能在北平的防守中发挥作用；它还打破了傅西逃他发迹的老家绥远的幻想；阻击战的胜利，为最终歼灭敌三十五军奠定了基础；这是平津战役的第一场硬仗，让蒋介石、傅作义的国民党军队领教了我军的厉害，鼓舞了我军的士气，极大地打击了敌人的威风；这个阻击战，为平津战役开了一个好头，为和平解放北平立了头功。 

    2．十二旅受到表扬

    12月6日，十二旅攻占新保安的消息报到兵团司令部，杨得志司令员兴奋地高喊：“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12月8日后，杨得志司令员赶到新保安前线，专门来看望我们十二旅，他和旅领导一一握手，并不断地说：“一个旅堵住三十五军，了不起，了不起！” 

    3．中央军委和毛主席的电报 12月4日，毛主席给正在北进的华野二兵团连发3封电报：希望杨罗耿能于6日夜或7日晨在下花园、新保安线抓住三十五军。 12月7日，中央军委和毛主席又给杨罗耿发急电严肃指出：现三十五军及宣化一部正向东逃跑。杨罗耿应遵军委多次电令，阻止敌人东逃，如果该敌由下花园、新保安向东逃掉，则由杨罗耿负责。 

    抓住傅作义起家的“王牌”军，就能拴住傅作义的60万大军，将其分割，最终各个歼灭，这是夺取平津战役全胜的关键。因此，一时间，新保安这个塞外小镇成了西柏坡和南京两个统帅部注意的焦点。 十二旅不怕疲劳，连夜行军，面对强敌英勇战斗，阻挡住了国民党第三十五军。情况很快报告到西柏坡，毛主席听了甚为兴奋，当场表示：通令嘉奖。中央军委的嘉奖令很快用电报发给华北军区各个部队。嘉奖令说：十二旅的英勇阻击，挡住了敌军的去路，胜利地完成了抓住傅匪王牌三十五军的光荣任务，这对全部歼灭华北蒋、傅匪军有着重要意义。 

    四、结束语

    根据毛主席的战略部署，两个星期后，我军全歼了敌三十五军。再10天后，北平宣告和平解放，我到北平西郊负责傅作义总部特务团的改编工作。经过月余的政治教育与出身、历史、社会关系等审查步骤，军官多数送学校培训，士兵则基本上编入连队。改编工作结束后，分配给我寄养在该团的傅作义专用的一匹马，这匹傅作义的“坐骑”跑起来非常平稳，每小时20、30公里而杯水不倾，我骑着它赶上当时在晋中平遥古城休整的一九二师（原十二旅），其后在师副政委岗位上带领部队西渡黄河参加了解放大西北的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