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张下一张 三十年代初期的桂军 一九三〇年(民国十九年)滇、桂军南宁攻防战,黄绍竑已撰写过,并已在政协全国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的文史资料选辑发表过了,但黄绍竑当时是桂系集团的上层人物,远在桂、柳指挥策划作战,并未实地参加这个战役,他所叙述的侧重在政略和战略方面,对战术与战斗经过则不大了解。 我对这次战争,除追击战因自己在出击时身负重伤入院治疗未及参加外,其余都亲身经历。因此,特将这一战役的战术和战斗经过加以补充。 一九三〇年六月,桂系和张发奎的军队除留极少数在广西守备各主要城市和维持地方治安外,都由李、黄、白、张(发奎)亲自指挥出发湖南,协同北方阎、冯等联合反蒋,李、白、张指挥的先头部队已占领岳阳,黄绍竑与黄旭初率领的后续队伍,亦已进入湘境。 蒋介石侦知桂系军队的行动后,除令粵军余汉谋部继续沿西江直上向南宁进迫外,并令云南龙云迅速出兵广西,企图捣乱桂军后方,牵制桂军北进。龙云遂于一九三〇年夏间指派卢汉为总指挥,率领四个师,约一万九千人,由滇、桂边境的富宁进入广西,先占领百色,直趋南宁。当时留守后方的桂系部队的确很少,南宁方面,亦只有韦云淞所指挥的凌压西、覃兴、杨森、何之武、马伟新、韦灿、廖正光、李绍安等不同系统的团营,共约二千余人枪,担任守备。 南宁守备部队自得悉滇军侵桂消息,并侦知其先头部队已由滇、桂边境进入广西后,即匆忙构筑城防工事,将城东两北三方面的濠塘,满储塘水,并在塘水里面及城墙下设置有刺铁丝网各一道,以防敌人接近城墙。但当时南宁城东南面自观音阁至南门中山路口 一段的城墙,已经拆除,形成无险可守,乃改装双重篱巴式的铁丝网,并于夜间及有敌人接近时,即将铁丝网接通电流,防止敌人偷越。更在电网后方加挖战壕一道,监视电网,以防敌人破坏。在当时的战斗技术上,此种布防,颇称周密。 城北之六公祠(即现在的人民公园),为南宁城外的制高点,在陆(荣廷)、谭(浩明)统治广西的时候,已构筑有半水泥炮台一座,名镇宁炮台。并设置有十生的口径要塞炮一门,如果被攻城部队占领,则城内街道的交通和城墙上的守兵,均为敌人所瞰视和射击,而无法行动与立足。因此,过去每次南宁城发生攻守战时,守城部队必定占领这一据点。这次于构筑城防工事时,即同时构筑六公祠这一个独立重要据点,将炮台下面斜坡设置四道防御工事,计第一道即最外边一层是埋鹿角柴;第二道是设置有刺铁丝网;第三道是竹钉;第四道撒蒺藜。把镇宁炮台围上四道圆圈,不独攻者不易窜进,即守者亦等于作茧自缚,既不易出击,亦不能退走。所以南宁守备司令韦云淞当守兵进入炮台时,曾以命令宣布,固守镇宁炮台的官兵,规定与炮台共存亡,既不用出击,更不许撤走。当滇军占领百色沿江直下到达隆安县时,韦云淞接黄绍竑由迁江县来电,指定派凌压西率兵两排、七生的五营退式山炮两门、重*机*枪*两挺,迫击炮两门,迅速进入炮台,负责固守。炮台内已储备了两个多月的粮食和柴水,并架设飞空电活线一条,与城内通讯,但开战不久,此话线即被敌人以枪弹击断,嗣后即改用旗语通讯。 上一张下一张 三十年代初期的桂军 滇军自入广西境后,并未遇到桂军的阻击,但在他先头部队接近南宁时,我们的城防工事早巳构筑完竣。南宁的攻守战,大约是在七月十六日开始接触,滇军的攻击并不猛烈,加之无攻城的特殊装备,虽有山炮数门,因远道出征,带来弹药无多,所以不敢对我们经常轰击。但给予我们守军和城内居民最大威胁的还是粤军的飞机。余汉谋的部队,自占领横县、贵县、宾阳后,即停止前进,并未加入南宁城防的战斗,只每日派出飞机数架,一次或两次来轰炸城内和镇宁炮台,虽然当时的空军轰炸技术极羞,炸弹的威力亦不很大,但因守城部队,除与桂、柳无线电联系外,己与城外各地断绝通讯。当时无空袭情报网的组织,只有听到机声,始临时发出警报。因此,每当居民听到警报后,正蝟集街上奔向避难所途中,即遭受敌机袭击,损失极大,尤以民生路与兴宁路交叉处和北宁街两次被炸,居民死伤最大,每次被炸死的总在三十人以上。但飞机的空袭,对军事上的影响并不很大,如镇宁炮合偌大的一个面定目标,轰炸不下十余次,只有一个炸弹炸中了前门旁边的墙头上,炸毁了几块墙砖,人员武器并未损失。倒是炸到炮台外空地的炸弹,震裂了台内一个储水池,损失饮水二百余担,成为致命打击,所幸瓦缸存储的饮水,勉强尚能维持四十余天,否则,敌虽不攻,亦必渴死。 南门的战争,初接触时,守军原由安塞门(现民族路口)沿邕江北岸经大坑口、镇北桥至新西门外一线,构筑工事防守,但因地区辽阔,且无城墙阻拦,敌人容易袭击和偷进,经常发生巷战。初时,滇军多用夜间偷袭,拂晓即退去。嗣后,逐渐被他们在街道房屋占领据点,即与守军同街对垒,不时发生肉搏战,且因守军人少,不能每街派人防守,遂决定把城外的居民和物资,都搬到城内,放弃城外各街道,四面均沿城墙设防固守,只镇宁炮台作为城外的独立据点,与城内互为犄角之势,仍继续固守外,其余城外守兵,均撤回城内。嗣后,敌人虽利用仓西门外(即现在民生码头附近)的民房,接近城墙,企图攀登城头,与我守兵展 开肉搏战,但被我军以近战火器的手榴弹所击退,无法接近。因我军的手榴弹极为充足,即在城内利用原军械库积存的废铁和炸药与黑色火药等,以赖瑞鳞为厂长,自行设厂制造,生产数量颇多,效力亦甚大,所以滇军在仓西门和新西门城脚下,被守军的手榴弹炸死炸伤,为数不少,因而在战争的中后期,滇军都很少接近城墙,此亦以少数兵力对优势敌人的围攻,能够长期固守原因之一。 大约是八月下旬的时候,韦云淞接到李、黄、白的密电,说日内先派黄旭初率一小部分军队入城增援,并由黄旭初担任守城指挥,但所率兵力不多,能否冲破敌人包围阵线进入城内,殊成问题。嗣由守备司令部参谋长陈济桓建议,运用骗敌计,派一二名南宁籍之士兵,穿便服潜出城外,向城外一带居民传说,黄旭初日内即由柳州率领大队人马回来,扫荡滇军,解围南宁。滇军间接听到传说后,信以为真,恐受内外夹击的危险,即自动把东南北三面的围攻部队,向心圩和西乡塘撤退,使黄旭初只带百余人枪竟能安然进入南宁城内,并由公路局长设法运进一部分粮食,镇宁炮台守军,亦得到机会补充粮食及柴水。 黄旭初进城后,将防务稍加整理,即把凌压西调进城内,担任东门至北门一带的防守专责,由营长马伟新接守镇宁炮台。两三日后,滇军察知已受骗,复集结部队合围攻击,但城内守兵自黄旭初进城指挥后,战志更加旺盛,而且经过月余的接触战斗,官兵都一致认识了敌军攻击力量微弱,因此固守的信心更为坚定。 关于南宁城内的粮食问题,在战争初期,是食用前购备及义仓存粮,中期则食征用全市各粮行的商品粮食,到了十月初,所有大米、面粉、杂粮都食光了,转入战争后期,只有完全食豆类,初食黄豆,尚称可口,但黄豆存量无多,只有黑豆尚能维持多少时间。而黑豆虽亦可止饥,但无肉类或骨头同煮,则味涩皮粗,颇难下咽,多食了反致妨害健康。十月中旬以后,黑豆亦将食完,分配量已减到最低限度,此时虽未演成易子而食的惨象,但确已无其他可食的东西了。 正当粮食缺乏情况紧张的时候,粤军的飞机曾两次飞临南宁城上空,散发传单,一次是劝告守城官兵以保存全城民众和自己的生命为重,立即放弃斗争,并派代表出城洽商和平解决南宁战事。另一次是告南宁城内民众书,要求他们劝告守城部队放弃抵抗,和平解决南宁的战争,或联合全城群众驱逐守军出城,以免战祸延长,致使城内民众遭受子女玉帛身家性命同归于尽的危险。敌人这些肤浅的宣传伎俩,对战斗意志坚决的桂军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不过,当时有一些住在城外的民众亲友和家属,曾商得滇军同意和守城部队的许可,派遣代表进城,与守备司令商量,要求准许有亲友和家属住在城外的商人及居民出城居住,免受战火摧残,并可减少城内粮食的消耗,但守备司令部为了保守军事机密,未获许可,即进城代表行动亦受限制,只能在进城外指定的地点会商,不许随处走动,或探访亲友,会谈结束,仍由原处出去,以走漏消息。 南宁城的攻防战,从七月至十月中旬,持续三个多月之久,守者固因兵力单薄,必须等待增援部认到达始能反攻,攻者兵力虽比守者多至五、六倍,又因攻击决心不够坚强,竟使屯兵城下,一筹莫展,形成对峙状态,并无剧烈战斗。只有一次滇军由北门附近挖掘隧道,企图爆破城墙,冲进城内,被守军的地下听察器所发觉,即以迫击炮集中轰击其工事区域,使其无法工作。敌人知道其秘密已为我军识破,遂不敢继续迸行挖掘。 南宁城的防御战转入后期时,除粮食将尽,无法补充的最大困难之外,还有被炸死、打死和病死的官兵和居民,约近二百人的尸体,无地掩埋,亦属最伤脑筋的一件大事。当时虽有人提议用火葬,但广西过去尚无此种葬法的,一旦实施,势必影响军心和民心,而致碍及军事,后来迫得将当时所谓城内公园(即现在南宁饭店后面)作为死难军民丛葬地。当十月中下旬之交,连黑豆行将告竭的时候,始接到李、白无线电通知,白崇禧亲率援兵前来解围,至时守城部队同时出击反攻,以收内外夹击之效,把敌歼灭于城郊附近。接电后即秘密预作准备。当出击的前夕,即于预定出击地区的城墙上,挖开缺口数处,但城墙的外面仍以单层砖砌好,免为敌人察知。到了十月十三日一个早上,南宁城内已听到邕宾公路二塘、三塘之间,传来疏疏密密的枪声,当即断定是解围部队已经到达,同时无线电亦已互相联络,官兵均喜形于色。黄旭初即令全体官兵,将所有黑豆尽量煮食后,除留极少数人员和督察队仍固守各城门和西面城墙外,其余全部集结于东门附近城内,听候誓师出击。誓词中明白宣布,现在城内,凡是可食的东西都没有了,今晚的粮食是在浪边村筹集,大家冲得出去就生,冲不出去,即不战死亦必饿死。各官兵听了这些誓师讲话后,都认定这一次的出击战斗,是每一个人的生死关头,因而号令一下,即争先恐后,冲破缺口蜂拥而出,势如排山倒海,情况至为凶猛。滇军方面在数月的对峙中,已筑有对抗的工事,初时尚能借工事的掩护沉着应战,给桂军最先冲城而出的部队以相当大的损失,及见桂军前仆后继,奋不顾身,知难抵御,东门方面的围攻部队,遂向后撤退,桂军即打开东门全部出击。但当时尚未与解围部队取得联系,而且二塘方面的枪声也忽然沉寂,情况不明,黄旭初即决定将出击队伍,迅速在旧军官学校操场内集合,以战斗行军态势,向青山塔行进,拟由青山塔转入邕宾公路之四塘,与白崇禧指挥的解围队伍取得联系后,再作计划。但前卫刚到浪边村,后卫尚未离开旧军校,即看到解围部队已进攻至长堽岭和金牛桥一带,出击部队遂停止行进,并即以后卫为前卫,由飞机场至纱帽岭(即现在的明园饭店)一线,展开战斗,均解围部队三面夹击,把滇军包围在葛麻岭和官棠村的袋形地带。滇军感到三面受敌,形势危险,即纷向北门汽车站并越过邕武公路向横塘方面溃退。但正当其本队受我军三面包围陷于袋形地带时,原在北门外沙井头的攻城队之一部,为援救其战斗队伍出险,突然以很猛烈的密集火力,向我军侧面射击,我军因全力围攻当面之敌,对此突如其来的侧面奇袭,猝不及防,颇受损失。我即于此时受创,被其击断右臂。当日下午滇军虽已续向心圩,西乡塘方面撤退,但出来部队,早上只食了一些黑豆, 此时官兵俱已饥饿,不能远追。因而横塘和大塘头(即现在的华强路)一带,整夜尚有稀疏的枪声,这只是滇军后卫掩护部队的小战斗,其本队已陆续沿右江北岸向百色方面撤退了。次晨,白崇禧即亲率守城与解围部队继续向溃退之敌尾追。 滇军虽围攻南宁数月,因无剧烈战斗,损失并不大。此时他的实力,还比白崇禧的部队大两倍以上,但退至平马时,又被白崇禧的部队打败。白崇禧知自己的力量与敌人相差太远,不能与敌作正面战斗,遂决定将部队渡过右江南岸,快速前进,与敌隔江竞跑,终能先占百色据险迎击敌人,迫使滇军绕道经百色东北山区小路退至百色上游之乐里圩,整顿队伍后,即逃回云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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