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张 进攻中的日军坦克 十二日晨，敌又升起系留汽球，以大量炮兵，向我东门内外各阵地，进行极其猛烈的射击，炮弹不断落我阵地。敌机三、四架又在我上空来回俯冲，轰炸扫射。约上午十时左右，敌步兵在轻重机枪及步兵炮掩护下疯狂向我进攻。我东门外及南门外各阵地的守备部队，早有戒备，虽阵地工事遭受相当摧毁，但士气旺盛，顽强抵抗，给敌以严重打击。 下午一时许，敌大量炮兵在其系留汽球指示下，向我东门外阵地及东门内街市，猛烈射击，敌机三、四架时时向我轰炸扫射。城内房屋，炸毁很多。炮火甫停，其坦克十余辆即向我阵地冲来，除一部分薄弱的阵地被摧毁外，我大部阵地未被突破，敌之后随步兵，被我轻重机枪击退。东门外第三营自战斗开始至此时止，已伤亡约二百人。我不得已将该营控制在东门城上的一个连调至东门外增援，另以第二营一个连接替所遗防务。战斗至下午六时止，我东门外阵地均被敌炮火粉碎，附近树木枝叶亦被炸光。守备部队伤亡惨重，残余部队不足两排，战力大为削弱，已无法继续苦撑，入夜后即撤回城内休整，不得已而将东门外阵地完全放弃。本日自晨至暮，敌炮火向我射击约三千余发，摧毁房屋甚多。南门外小街市阵地，孤悬城外，三面受敌，被敌更番猛扑，经我苦战，支持至夜，亦撤入南门内。是夜蒙城城外各阵地，全陷敌手，我之防区大为缩小。 两日以来，浴血苦战，伤亡重大，头一天的负伤宫兵，乘敌尚未合围以前，派队掩护出城，转送阜阳后方医院，以后伤员均收容在南门内各学校里，无法后送，时时遭受敌炮及敌飞机威胁；又因药品缺乏，医务人员过少，治疗护理不周，辗转呻吟，惨不忍闻，除于精神上给以安慰外，余无他法。 下午六时，将经过战况电报师部后，于夜十一时接贺师长来电，谓解围部队，已在出发途中，务须固守待援等语。 是夜因我部队撤回城内，敌得以迫近城垣，以机枪扫射城顶，屡次向我夜袭，企图爬城，因我防守严密，迭次反击，未遂。支持至次日天明后，发现城外附近遗弃许多爬城工具如木梯、木条、板块等物，因此判知敌之急于攻城。 十三日拂晓后的战斗，其剧烈残醅，为我所从未经历过。敌之轻重各种炮兵，因我撤守城外后，得以推进至离城最近距离，对我城防工事，可以直接瞄准。我防守部队，不但没有炮兵来还击敌炮，仅有的步兵炮四门，弹药也已用完，使敌得以毫无顾忌的向我猛烈射击。自上午七时起，敌人各种火炮在其汽球指示下，对我猛烈射击，城顶及城内，弹如雨点，尤其东城的南端，更为激烈，炮声隆隆，震耳欲聋，硝烟尘土，弥漫空际，呼吸也觉困难，阵地守军，即不受伤，也被炮声震荡得如无知觉一样。炮声一停，敌步兵乘机冲至城边，纷纷搭板架梯，向东城城顶及东城南端缺口爬入城内，战况极端危急，我即刻率领第二营营附李如春及该营之两个连，从东门街两侧房屋小巷向敌之翼侧进行逆袭，敌因初入城内，地形不熟，队势纷乱，立足未稳，被我步机枪及手榴弹等猛烈袭击，益形混乱，死伤累累，无法抵抗，溃退出城。正当敌人在城东南角映口溃退挤拥不堪时，适东街口我重机枪班士兵，被敌炮弹全数炸毙，该枪无人使用，我乃亲自使用此枪向该溃退敌人连续扫射，我士兵乘机向敌冲杀，当即将阵地完全恢复。于是立即修复被毁的工事，堵塞缺口。在此一战斗中，计虏获敌重机枪一挺，轻机枪四挺，步枪五、六十支，俘敌兵十余名。我二营营附李如春及排长四人壮烈牺牲，士兵亦伤亡逾百。我团自战斗开始至此，轻重伤员巳五百佘人，均收容于南门街内的学校及宽大民房内，无法后送，又无掩蔽部的安全掩护，负伤后复被敌机敌炮杀伤炸毙，惨不忍睹！战斗至此，全团战斗力量大为减削，防务处处薄弱。各官兵仍能鼓其余勇，继续艰苦支持，给敌以有力打击。 约十时许，敌人各种大小炮，又复开始激烈射击，仅一个多小时，向我城上城内发射千余发之多，敌飞机亦时向我轰炸扫射，除北门外有涡河作天然屏障，无敌兵攻击外，其余东南西三面均又发生激烈战斗，尤以东南两方面最为激烈，将近正午，敌于东南面大量施放烟幕弹，掩护其步兵向东城南城两方面的城下冲来，其坦克三辆，每辆装载工兵四、五名，直向城门冲来，到达东门口时，其工兵纷纷下车，将我城门洞的各种防御工事拆毁，经我城楼上守兵以手榴弹向城门洞猛投，敌工兵伤亡殆尽，我立即将城门工事修复。但敌又复以随伴步兵之钢炮，向城门洞工事连续射击，沙包、城门板、铁丝阀、石条等，均被打得崩溃粉碎，城门立即洞穿。城楼上守兵被敌炮弹杀伤殆尽。敌此次进攻，非常激烈，尤以东城方面更甚。城上守兵，伤亡特重。敌炮延伸射程，构成浓密弹幕，将我前后方隔断，增援部队几次不能通过。城上残佘守兵，已不能再予支持。大队敌兵，得以越过东门城壕，爬上城顶，并由东门及东南角缺口，侵入城内。东门内百佘公尺地区均陷敌手。我又率特务排及搜索队，由东大街北侧，又令第三营残余兵力约两个排，由东大街南侧，同时向侵入之敌逆袭，因敌占据家屋顽抗，逆袭未能奏功。敌后续部队继续拥入城内，我乃占领预先做好的逐屋战斗的工事，继续抵抗，彼此处于相持状态，但战局至此，已趋严重阶段，第三营营长兰权于此次逆袭战斗中，不幸中弹壮烈牺牲，其余官兵亦伤亡甚重。这时，南门及其两侧的战斗又趋激烈，我又赶到南门，见敌之小炮弹及掷弹筒弹，不断落在城顶及城内，其轻重机枪亦向城上连续猛烈扫射，敌步兵纷纷将木条及门板等搬到城壕附近，准备登城。我守备该方面之第一营之一个连，新兵占三分之二，尚未经过战斗，此次守城战斗两昼夜，已伤亡四分之二。见敌如此猛烈攻击，已呈动摇，情况危急，我亲率手枪兵十余人，冲上城头，向敌急袭，并大呼：“跟我冲上！”各班长也大喊道：“团长已先到城上，大家不要怕，快退城顶去！”于是，各士兵都纷纷登城，以手榴弹、步机枪猛烈袭击。敌阵顿形混乱，逃的逃，死的死，伤的伤。我阵地立趋稳定。我即返指挥所，电话査询各部队尚存弹药多少。据各部队报告：步枪每支仅有弹药二十余发，重机枪弹尚存百余发，轻机枪弹五、六十发，手榴弹每班尚有四、五颗。看来人员伤亡重大，医药用罄，弾药缺乏，又无它法补给，东城已被敌人突破，冲入城内，尚未驱遂出去，情形极为危急。 上一张 发射中的日军步兵炮 我将目前战况电报师长，拟稿完毕，正在翻译电码中，而东门内战况，又已告急！我又即刻前往视察。刚到市中心之十字街，见我所占领东门内的房屋，被敌炮不断轰击，弹如雨点，被毁房屋无算。敌战车五辆直向东大街冲向我方，其先头战车，将我东大街防御工事重加摧毁，随伴步兵纷纷潜入两侧房屋，将我防守部队前后隔断。我即调第一营步兵两班，固守十字街，拒敌前进。东大街之敌已不能前进，我再由小巷往北城垣下，找第二营营长李国文。他正率领残存兵力，坚决抵抗，不时出入枪林弹雨下，不幸中弹阵亡，重要干部，又损一员。东门内街市家屋，虽被敌分割成为三片，联络断绝，士兵仍能逐屋抵抗，各自为战。 我对该方面部队进行鼓励后，即返小北门街指挥所，电话询第一营营长贾俊优，欲了解该营战况。因电话线被敌切断，不能联系，后了解：该营防区战况非常激烈，谢团长奋不颐身，率队向冲入南门之敌猛击，不幸中弹壮烈牺牲。战局至此，主要干部，牺牲殆尽。弹药缺乏，部队伤亡惨重，兵员过少，顾此失彼。市中心的十字街阵地，被敌突破后，继续向西扩展，并向各小巷渗入，将蒙城全市分割为几个片段，使我联络断绝，指挥困难，战局进入极端恶劣阶段。 下午一时许，敌战车四、五辆，又载运步兵越过市中心，向小北门街道冲来，距我指挥所约二十余间铺户的距离，以机枪向街上不断射击，当时团已无预备队控置，仅有警卫指挥所的特务排三十余人，即刻占领附近街道上沙包做的防御工事，拒止敌战车前进，伹因无手榴弹，只以步枪机枪击敌战车，效果不大。战车上敌步兵纷纷跃下，占领街道两侧铺户，洞穿墙壁，逐屋将手榴弹投过我方，步步紧迫，缩小包围圈。我所占领地区面积，不过百余平方公尺。周元副师长处，亦断绝联络，无从请示机宜。当此一发千钧的时候，考虑再三，下定决心，冲出重围，重整旗鼓，再图报国，若突围而牺牲，死亦光荣。只有这条道路可走，不容稍事迟疑。当时南面城门内外均被敌占领，不能通过；西面则城外也有敌占领，突围不易成功。由北面突围，则涡河水深，不能徒涉，突围亦不可能。只有北门外河边街的东端街口，尚在控制之中，但街口外约四五百公尺处，有敌轻重机枪正对我街口警戒。判断东门外敌之大队步兵，已侵入城内，其后方除炮兵外，其他的兵力想必较为薄弱，倘能将河边街口外之小村落取下，则突围较易成功。此时小北门西侧的防御工事，已被敌小钢炮击毁，敌我双方，均用手榴弹互投，即将进行白刃战。我率同少校团附罗光炎，由指挥所后门到小北门附近，侦察敌情及突围路线，适遇周元副师长率卫士二名，打穿他的指挥所后墙，到小北门附近城上之小宝塔脚，视察地形及战况，我即将城內战斗恶劣情形及突围意图向他作了简要的报告。他非常同意我的意见，并促我即刻行动。我即传知小北门街附近的部队，以极少数兵力在原阵地阻止敌前进，其余兵力，立即集结于小北门外河边街，听候指挥行动。兵力集结完毕后，由周副师长和我一同带到河边街东端街口，共有步枪兵四十余人，驳壳手枪兵约三十人。正在下达突围命令时，城头上敌人向我集结部队射击，我们的部队散开，由手枪兵为第一线，步枪兵为第二线，利用秀茂麦地作隐蔽，爬行、跃进并用，迅速向街口东面的小村庄接近。该村庄约有敌重机枪一挺，轻机枪两挺，步枪兵约三十余名。前进至手枪有效射程时，步枪兵上好刺刀，迅速加入第一线，与手枪兵于最短时闻，用最猛烈的火力，一齐冲入敌阵。在我们冲出街口二百余公尺时，当面与右侧之敌，以及后方城头顶之敌，均同时向我猛烈射击，我高呼：“前进就是生路，后退及迟疑是死路！”各官兵益加果敢奋勇，向前猛冲。一刹那间，即到达距敌五六十公尺的地线，我步枪、手枪手一齐冲入敌阵。敌军死伤过半，其余的四散逃命，我们完全占领了这个小村落，计虏获重机枪一挺，轻机枪二挺，步枪十余支，因为需继续进行第二次的突围，情况急迫，我们即将虏获武器，当场尽行破坏后，又复继续前进。 上一张 占领一座村庄后，日军指挥官集合部队进行训话 在攻击这个小村落的战斗中，我突围部队，也伤亡三十余人，余下的尚有四十人。我的图囊及衣袖均被敌枪弹贯穿，幸身未受伤。周元副师长在突围到达东门外飞机场东北角附近，于混战中饮弹牺牲，由于战斗急迫，无法将尸体抢运，极为遗憾，忠勇将领又少了一个！ 蒙城东门外，村庄稠密，许多村庄住有或多或少的敌兵，以靠近蒙城的村庄住敌较多，当我们前进时，敌汽球对我不断监视侦察，对我的行动，极端不利。我部队经过地点，发现敌电话线，一概加以破坏，使其指挥联络失灵。在我们进出离蒙城东门约二公里许的地区，南北两侧的村庄内敌军向我猛烈夹击，在极短时间内，又伤亡十余人。我戴的钢盔也被弹贯穿，震动激烈，几至昏倒。稍息片刻，即已恢复常态，又复指挥部队，继续前进。突围前进约五公里，才没有敌人向我们射击，我们以为从此稍可安全了，不意又发现敌骑兵在前方约一千公尺处的村边活动。当时我部队已极度疲劳，行动困难，此活力强大的敌骑，应付极感棘手，处置又不许迟疑。为了避开敌骑注意，减小目标，乃将部队化整为零，加以疏散，并指定东南方约九百公尺处附近为集合点，极力利用沟渠和麦苗作掩蔽，向目的地前进。当我们安全到迖集合地点时，检查人数，只剩军官三人，士兵十三人。突围开始，共有官兵七十余人，伤亡之惨重，实所罕见。我们稍事休息，又再向南前进，到达楚村铺时，已非战时状态，地方秩序已经恢复，我们经数昼夜战斗，突围十余里，已感非常疲劳，不能继续行动，即在此地住宿，以资休养。 次日（十五日）到达凤台县城，即在此从事收容，适第二十一集团军荣誉团在此担任警戒，蒙该团团长叶浩森派干部在附近各要道代为收容残余宫兵，以后有少数官兵陆续归队。 收容数日后，部队即开田家庵，归还师建制，从事整理。计前后收容官兵共约四百余人，这些归队官兵，内有部分是十二日黄昏前，突破我东门外阵地时，不能返回城内，被敌冲散的。其余大都是蒙城沦陷时，各自突围冲出，或散匿民房，夜深乘敌戒备疏忽，潜越城墙跑出的。此等官兵，身历艰危，排除万难而归来。归队官兵，共带回武器计有，轻机枪七挺，步枪六十余枝，手枪二十余枝。即将所有人枪，编为两个步兵连及两个步兵排，组成团本部。一部份人员，从速办理慰劳伤病、赶办抚恤、补充装备、休整部队等事宜。 全团经三昼夜之激烈战斗，计前后负伤官兵共八百人，内百余人是战斗第一天负伤的，因城之西面尚无敌人包围，经派队护运，由小北门运送阜阳后方医院留医。以后的六百余人，于城陷时，有小部分轻伤者，散匿民房僻静处，在夜深乘敌防备松懈，潜越城墙偷出归队的，也有自行向各处后方医院报到留医的，人数无从査考。此外，卫生队、输送连、通信排及步兵炮连的弹药队，共约三百人，系非战斗员，概被日军強迫运送物资及伤病员往蚌埠后，未知下落。重伤官兵及已无战斗力的官兵，于城陷后，敌兽性大发，以惨无人道的残忍手段，用铁丝及绳索捆绑，推出城郊附近集体屠杀，此种惨绝人寰的暴行，言之发指！就义将士，浩气长存；血海深仇，神人共愤。 上一张 占领蒙城之后，日军举行入城仪式 蒙城之役由于我团各将士，奋勇抵杭，坚持战斗，日军伤亡亦在不小。据调査所得，其伤亡数目，一百余名陆运怀远外，复强拉民船三十余只，装运死伤敌军，驶往蚌埠，估计每船装三十人，也有八、九百之数，约计此役敌军死伤也不下千人以上。 日军退出蒙城后，地方各界团体人士，将我殉国将士忠骸捡收，埋葬城郊附近，命名为“抗日将士忠烈墓”。副师长周元将军则另立一墓，均勒碑纪念，以垂不朽，每年由地方各界，定期举行祭祀，以表敬仰。各地报纸，连日登载蒙城激战情形，各部队政工人员及救亡团体，将此役经过事迹，编剧表演，以励来兹。日方广播电合也承认他在此役已付出相当代价。我个人在此次战役后，得到国民政府林森主席颁发四等宝鼎勋章一痤及奖状一轴，第五战区李司令长官明令记大功一次，又奉第二十一集团军廖总司令的电令，略谓：“该团长于蒙城抗战已尽最大努力，应予传令嘉奖。”第一七三师贺维珍师长代电：“递转军政部令，晋升上校级。 我团在田家庵将残存部队整顿一个短时期后，又开往寿县八公山阻击敌之西进。后又转战六安附近，接到第二十一集面军廖总司令电令，略谓：“第一〇三三团蒙城抗战，牺牲重大，着由本部补充团拨归该团补缺额，以保存光荣番号。”我当即前往叶家集附近接收，由该补充团罗敏，将人员、武器一概点交后，经短暂时间整顿，又开赴前线参加武汉外围战。 相关报道:上一张 周元像 上一张 蒙城阻击战中重伤官兵及已无战斗力的官兵，于城陷后，敌兽性大发，以惨无人道的残忍手段，用铁丝及绳索捆绑，推出城郊附近集体屠杀，此种惨绝人寰的暴行，言之发指！就义将士，浩气长存；血海深仇，神人共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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