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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盛的波斯珊瑚帝国:与罗马帝国平分西方世界(1)

2014-1-2 00:00| 发布者: 123456000000| 查看: 18| 评论: 0

摘要: 226年,古波斯的血脉复苏,祆教祭祀世家出身的阿达希尔推翻盛极一时的安息王朝,建立了第二波斯帝国,并以其祖父的名字为之命名:萨珊。这个帝国一出生就风华正茂,阿达希尔一世遥尊古波斯帝王冈比西斯为先祖,打起光 ...

    226年,古波斯的血脉复苏,祆教祭祀世家出身的阿达希尔推翻盛极一时的安息王朝,建立了第二波斯帝国,并以其祖父的名字为之命名:萨珊。

    这个帝国“一出生就风华正茂”,阿达希尔一世遥尊古波斯帝王冈比西斯为先祖,打起光复波斯正朔的大旗,开疆拓土鼎定乾坤,又罢黜百家独尊祆教。一番文治武功之后,他致书罗马皇帝,说是波斯人民站起来了,从今以后我的地盘我做主,让欧洲人滚出亚洲去,把罗马皇帝惊得目瞪口呆。到了沙普尔一世,更不得了,西征亚美尼亚,逼得罗马帝国年过花甲的老皇帝瓦勒良亲征迎战,结果被沙普尔抓了俘虏。一辈子积德行善的瓦老皇爷跪地请降,据说还给沙普尔踩着当了一回上马石。后来他又被押到中东去和众战俘一道顶着烈日修水坝,波斯人把他的杰作命名为“班迪恺撒”--恺撒修筑的水坝,直到现在还健在,可绝不是豆腐渣工程。后来又出现了诸如沙普尔二世、巴赫拉姆五世等一批有作为的君主,把帝国打理得有声有色,一直延续了四百多年,英杰辈出,国祚绵长,历代君主自称“万王之王”,威震西亚。法国的东方学家吉尔什曼对这个朝代的评价是“萨珊是波斯民族一千年来的顶峰,在贵霜帝国(印度)没落之后,除了远东,世界是由罗马和萨珊波斯平分的。”

    库斯鲁登场

    496年,波斯珊瑚的教士和贵族集团无法容忍卡瓦德对马兹达克派的支持,要把他搞下了台,然后另立其弟扎马斯普为新君。卡瓦德被关入了莱萨皇家监狱,这里比阿布格莱布和关塔那摩还要戒备森严,被关进去的囚徒就相当于从世界上蒸发了,外面的人谁提到他们的名字,就要被处死,因此这里又叫永忘堡。

    不过卡瓦德比他那些因得罪教士而被“永忘”的前辈们幸运,他手下的一个死士和皇后协力,将他从永忘堡中弄了出来,卡瓦德逃到邻邦嚈哒,两年后,借助他们的力量又夺回了皇位。

    第二次掌权后,卡瓦德学得务实了许多,他对496年的逼宫事只诛了首恶没追究协从,对“窃据大位”两年的弟弟也加以宽恕,这一点作的比明英宗有风度。这时他对马兹达克派也没那么热心了,不再纵容他们闹事。几年之后,又结束了从他第一次登基就开始打的对拜占庭的战争。总之他低调处国事,专心生儿子。

    卡瓦德有三个儿子:长子卡乌斯,是个马兹达克派的信徒,而且比他老爹要坚定得多;次子扎姆斯,双目失明(一说为独眼);幺子库斯鲁。他的译名五花八门,光笔者见到过的就有“科斯洛埃斯”(威尔斯《世界史纲》);“胡斯洛斯”(爱德华·吉本《罗马帝国衰亡史》); “哥士娄”(汤因比《人类与大地母亲》);“库萨和”(《梁书》);,等等等等,不过关于他的绰号,各种译法都很统一:“灵魂不朽者”。

    关于库斯鲁的出生年份,笔者孤陋,始终没能查到,但从他卒于579年来看,很有可能就是在这期间诞生的。野史称他的母亲是一位平民出身的庶妃,这在讲究门第的萨珊朝似乎可能性不大,不过不管怎样他并非长子的事实,使他最初在继承权争夺中不占有利位置。

    但库斯鲁后来却打赢了夺嫡之战,这要归功于他过人的政治天赋。他很早就敏锐地认识到,马兹达克派的主张断不可行:首先,马兹达克派的力量都在“基层”,而位高权重的教士贵族们却近在咫尺,想靠马兹达克来制衡朝中的巨头们,无异于求远水解近渴,这就是他老爸被搞下台的直接原因;其次,马兹达克讲的是“共·产”,而萨珊皇室正是波斯最大的寡头,这么共下去,早晚共到他们头上,纵容这些人做大,必是养虎为患。另外还有一点笔者猜测的原因,那就是大皇子卡乌斯是坚定的马兹达克派,库斯鲁既有夺嫡之志,自然要发展自己的执政基础,那就是马兹达克的死对头,教士集团。

    事实证明库斯鲁的判断是正确的,他很快在教俗贵族集团中确立了声望,这些人不断地向皇帝进言说“三王贤”,而库斯鲁也不时向他老爸卡瓦德说马兹达克派的坏话。老年人总是疼爱幼子的,尤其是库斯鲁聪明伶俐,言谈和见识都深得老爸的“圣心”。另外,马兹达克最终会威胁到皇室这个道理,卡瓦德现在似乎也明白过来了,于是,在他执政的晚期,对马兹达克逐渐疏远。

    529年,卡瓦德或许是感觉到自己来日无多,他下定决心,在向儿子交出帝国的指挥棒之前,把这根棒子上荆刺全部拔掉。这一年,卡瓦德召集了一场御前神学大辩论,双方是祆教的一批宗教权威和马兹达克派的头面人物,还有一些基督教的牧师做旁听,搞得极有排场。

    但实际上,这场研讨会的主题不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而是残酷斗争无情打击。双方还没辩出个所以然,卡瓦德就裁定,祆教教士获胜,马兹达克落败,而且这场PK没有复活赛,输的一方就永世不得翻身。马兹达克派的辩手们全部被处死,这个教派也随即被宣布为异端邪说予以取缔,教产被抄典籍被焚,教徒们四散逃亡,这个本就比较低端的教派就此湮灭,变成了若干个面目全非的秘密社团。

    卡瓦德对马兹达克从亲近到疏远直至绞杀,库斯鲁起了很大的助推作用,有说法称这场诱杀就是库斯鲁直接操刀上阵的,但笔者没找到更多的佐证,不过不论此说确否,库斯鲁的确是清剿马兹达克派的受益者,屠杀事件之后,他在帝国政坛的地位扶摇直上,已经可以说是实际上的皇储了。

    在这场“辩论”两年后的531年,卡瓦德驾崩,库斯鲁顺理成章地克承大统。他的马兹达克派大哥,北部泰伯斯坦地区的总督卡乌斯从封地起兵,试图夺位,但他不是库斯鲁的对手,兵败身亡,马兹达克派最后的翻盘机会就这样完蛋了。

    历来君王于兄弟手足间愧德的不在少数,我们耳熟能详的例子就有:中国的李世民杀过两个兄弟;法兰克的查理曼从弟弟遗孀孤儿寡母手中抢了伦巴第;奥斯曼帝国的“征服者”穆罕默德二世最狠,曾把威胁他苏丹之位的幼弟活活摔死。

    和这些后人相比,前辈库斯鲁也并不光彩,他在战场上干掉大哥之后,对瞎眼的二哥扎姆斯还是放心不下,不久就传出消息,说是一些贵族密谋拥立扎姆斯登基,随后,这些人和扎姆斯全家一起被处死。这一出是否又是库斯鲁自导自演,已经无从考证,不过“拥立扎姆斯”之说似乎比较离谱,因为根据萨珊朝的祖制,盲人是不能登上皇位的。

    到目前为止,可以把库斯鲁定位为一个六亲不认的恶棍阴谋家,事实上后世史家对他也不乏非议,比如普罗科比说他是个“不安分”的家伙,而阿诺德·汤因比对他的评价是“比他父亲更滥用皇权”。但库斯鲁很快在治理国家方面拿出了成绩,让人忘了他私德上的污点--毕竟发展才是硬道理啊。

    库斯鲁和他“家父”卡瓦德刚上台的时候一样,很有些使命感,他在书信中自我期许:“我们深知,再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整个民族痛感可怕了--那就是缺少一个好的国君。”

    但与他那个动辄头脑发热的老爹不同,库斯鲁很善于思考,他虽借助教士和贵族们的力量上台,但并不甘于一直被他们摆布,库斯鲁公布了一项投教俗贵族集团所好的措施:归还马兹达克运动中被劫掠的财产,但这场大动乱持续了近十年,好多马兹达克教徒共来的产早就没了主,库斯鲁就将这些财富作为基金,来培养在马兹达克运动中失去父母的贵族青年,这些人由库斯鲁一手调教,学业有成了就充任国家公务员,久而久之,这个新的官吏系统成了库斯鲁的一支亲兵,他真正有了自己的力量了。

    然后在军队系统,库斯鲁也效仿罗马皇帝戴克立先,采取了“军·队·国·家·化”的改革,组建了一支由国家发枪发饷的常备军,直接听命于皇帝,不再受制于地方贵族。又撤销了相当于“天下兵马督招讨”的大将军一职,代之以四大军区制,互相制约避免武人一家独大。有了自己的文武班底。库斯鲁不必再事事都看教士和贵族们的脸色了。

    在文治上库斯鲁也颇有建树。他在位期间翻建的泰西丰白宫雄奇壮丽,是继波斯波利斯古代宫殿之后,波斯建筑史上又一巅峰之作,高达35米的石拱门今天仍可看见(这段资料来自伊拉克战争爆发前,这座遗址的命运现在如何笔者没有查证)。非物质遗产方面,库斯鲁简化了巴列维语字母,是波斯实现“书同文”,他更大的贡献在于,当雅典的最后一批学校被关闭时,他在他的宫廷里容留并礼遇了流落至此的希腊哲学家,此举多少为人类保留了一些来自古代的智慧遗产,以至于库斯鲁被希腊人看作柏拉图梦想遇到的“哲人王”。

    库斯鲁的另一个聪明之处在于反思了马兹达克运动揭示的社会问题,他调整了税制,实行了浮动税率以及一些免税政策,减轻了三农负担,算是有惠于民。而对于马兹达克派,他上台以后虽然没有恢复这个教派的地位,但对其教徒的迫害立即停止,以便缓和矛盾,恢复国内稳定。

    就这样,萨珊波斯最后的辉煌岁月--库斯鲁时代开始了。

    千年冤家

    从地理概念上说,亚洲和欧洲的分界线在乌拉尔山-高加索-黑海一线;但从政治和文化意义上来看,安纳托利亚和近东才是古代的欧亚边境。小亚细亚就不必说了,按照荷马史诗的说法,从打希腊人灭了特洛伊,这里就是欧洲势力范围了;而巴勒斯坦和叙利亚,长期以来就是罗马的直属领土,在罗马版图膨胀到极致的图拉真时代,边境线一直推进到幼发拉底河西岸,甚至还在河东岸设立了亚述省和美索不达米亚省--尽管这两个省和唐的羁縻州类似,很难做到有效管理,只是意淫的成分居多,在哈德良掌权后就撤销了。

    当欧洲人出现在亚洲时,什么苏美尔、阿卡德、新旧巴比伦、亚述等一系列历史悠久的帝国,早已成为了明日黄花,代表东方与欧洲势力博弈的只能是波斯了。打薛西斯那辈起,波斯就和希腊人掐个没完,如果把这期间的波希战争看作欧亚争霸战的第一回合,把随后的亚历山大东征算作第二回合,把安息帝国抗击克拉苏的卡莱之战算作第三回合,那么现在,库斯鲁的萨珊波斯要代表亚洲和欧洲的老对手进行第四回合的较量了。

    在527年,就是库斯鲁借屠杀马兹达克派确立地位之前的两年,在拜占庭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也有一位雄才大略的人物登上历史舞台,这就是查士丁尼一世。关于他的事迹,不是这里的小小篇幅所能表现的,简单的概括一下,可以说他奋罗马之余烈,驱长策于欧亚。在他统治拜占庭的38年里,东罗马帝国几乎光复了罗马帝国疆域,西边的哥特人,南边的旺达尔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尽管东方并不是查士丁尼的首要战略目标,当他东顾亚洲的图拉真旧地时,还是不可避免地与库斯鲁碰撞出火花。

    君士坦丁堡到泰西丰,也就是从伊斯坦布尔到巴格达,这千里疆域,竟容纳不下两颗雄图伟略的王者之心。

    库斯鲁即位的时候,萨珊波斯就正在和拜占庭干架。那场战争爆发在528年--查士丁尼接掌拜占庭的次年。战争的原因说来话长,仍要归结到库斯鲁的老爸卡瓦德身上。在当时,位于拜占庭和波斯交界地带的高加索地区,有若干小邦分别从属于这两大帝国,当时的高加索虽然贫瘠得鸟不拉屎(现在也好不了多少),但由于这里是抵御来自伏尔加大草原的游牧民族的战略要冲,故而波斯和拜占庭都对这里格外重视。防御游牧民族(主要是匈奴)是两国的共同利益,因此波斯在这里接管了这里的防御工事,而拜占庭根据协议每年出资维护,拜占庭有钱,出手向来阔绰,这局面已经维持了近一个世纪。后来卡瓦德时常借此向拜占庭大敲竹杠,拜占庭的皇帝阿纳斯塔休斯终于不胜其烦,宣布不再支付这些要塞的防务费用,并在两国边境上修建了军事性质的德拉城堡,摆明了给卡瓦德脸色看,让他倍感不爽。

    此外,拜占庭和波斯也存在领土争端,在高加索地区尤其尖锐。这里的诸多小国也都是墙头草性质,随着时局的变化在两大国间趋利避害。有一次,卡瓦德陛下心血来潮,要在他的属国伊比利亚(位于今天的格鲁吉亚一带,不是现在西班牙葡萄牙所在那个半岛,那时候西班牙还在西哥特人手里)搞移风易俗破四旧,不但在意识形态上逼迫这些基督徒改信祆教,日常生活上也要实行“波斯化”。别的还好说,但波斯人的殡葬方式让当地人受不了,波斯行的是“天葬”(和西藏的天葬差不多),卡瓦德也强迫当地人效仿,死了以后不准埋,一律弃尸荒野狼拉狗咬。

    加在活人身上的高压政策,伊比利亚人还能忍,但死人的问题终于把他们逼得背弃波斯,倒向拜占庭。于是,两国不可避免的兵戎相见了。

    这场乱战持续了四年,战事可概括为简单的拉锯,乏善可陈。惟一值得一提的就是一位少年将星横空出世,这就是拜占庭的战神贝利撒留。此人可以说是东罗马的霍去病,弱冠之年就统帅三军与波斯的百战之将争衡,后来又在亚平宁半岛和北非大破东哥特王国和汪达尔王国,擒其国王,立下不世之功,不过这些都是耳熟能详的故事,且与本文主旨关系不大,在此不详加叙述了。贝利撒留第一次闪亮登场,就是在530年的德拉保卫战中击败了波斯骑兵。

    次年,库斯鲁即位,要对付起兵夺权的大哥卡乌斯,而查士丁尼也准备对北非汪达尔人用兵,双方都不想再打,于是一拍即合,同意停战。拜占庭求和的意愿似乎更强,拍出11000磅黄金,作为和解费,双方于532年签了“永久和平协议”。

    然而所谓永久和平,不过是库斯鲁和查士丁尼三度争雄的序曲而已。

    库斯鲁贝利撒留

    539年关将近的时候,库斯鲁已经把波斯治理得差不多了,而他的对手查士丁尼也把窃据西罗马故地的哥特人收拾得差不多了,哥特人的国王维蒂奇斯眼看支撑不住,就派人到泰西丰求助于库斯鲁,晓之以唇亡齿寒之理,请就波斯出兵夹击拜占庭。库斯鲁也知道查士丁尼手下两大良将贝利撒留和纳尔希斯这些年来在西方的征伐,深恐拜占庭平定了西方之后掉头向东,听了哥特使者的陈述后颇有先发制人出师西征之念。

    转过年去,波斯拜占庭之间沙漠上的阿拉伯诸部落争抢地盘,亲波斯的酋长阿拉芒达拉斯又极力怂恿库斯鲁攻打拜占庭,动之以攻城略地之利。

    现在那个永久和平协议在库斯鲁眼中已成了废纸一张,他决定先下手为强,直接攻打拜占庭本土。540年的春夏之交,库斯鲁率兵出泰西丰,沿幼发拉底河向西北挺进,沿途攻杀。或许因为这是库斯鲁第一次对外开战,他表现得不像个征服者,倒像个收保护费的,每到一座拜占庭的城下,总是派人勒索钱财,索要不到钱才发动进攻。这种打法是典型的一锤子买卖,虽然得地得钱,但既无法真正征服向他屈服的城市,更无法征服人心,为日后拜占庭反攻埋下了隐患。

    当时由于查士丁尼的主力部队还在西线,东边的防御力量薄弱,波斯军队很快来到拜占庭东方重镇安条克城下,这座古城是拜占庭帝国在东方的战略要地,不容有失,而查士丁尼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只派了300名士兵,由他的外甥日耳曼努斯率领去支援安条克。大概是他突然想到了当年温泉关300壮士力抗波斯百万大军的故事吧。

    安条克是当年赛琉古地国的都城,建成已历600余年,经过数代经营,城防固若金汤,和温泉关相比犹有过之,而日耳曼努斯却完全不能和斯巴达王列奥尼达相提并论,这是个庸才,他那300人部队也不过是乌合之众。他到达安条克正赶上库斯鲁派人来讨钱,安条克富庶,人也就惜命,打算交一笔买命钱了事。日尔曼努斯义正严词地制止了媾和,“任何人都不能向敌人赎买皇帝的城市。”他赶走了库斯鲁的使者,宣布备战。

    但是当库斯鲁兵临城下时,安条克人发现日尔曼努斯不过是个耗子扛枪窝里横的主儿,面对来敌他彷徨无计。安条克军民凭借着地利打退了波斯人的几次进攻,可是当波斯士兵刚一攻上城头,胜负还未最终分晓时,他马上弃城而逃,那300勇士夜一哄而散,安条克沦陷了。库斯鲁对这座城市胆敢抗拒他的天威大为火光,下令执行三光政策。安条克人倒足了霉。

    540年,库斯鲁就这样带着他的铁骑军在拜占庭如入无人之境,直到541年,局势一变,因为贝利撒留回来了。

    541年,贝利撒留只身来到他的成名之地德拉城,查士丁尼没给他派一兵一卒随行,让他就地招募军队组织反攻,这看似不可能的任务,但贝利撒留硬是做到了。他招集被打散的残兵败将,又找到邻近叙利亚和黎巴嫩地区亲拜占庭的部落酋长,号召他们一同起抵抗波斯,这些人都受了库斯鲁及其盟友阿拉芒达拉斯的气,愿意相助贝利撒留,很快,一支由阿拉伯人、亚美尼亚人、伊比利亚人组成的部队在贝利撒留麾下集结待命。

    当时库斯鲁德部队还在拜占庭境内到处打劫,贝利撒留决定采用围魏救赵之策,直接入侵波斯本土,他率领着这支刚组建起来的兵团,轻装急进,于541年一举攻克了波斯的西绍拉农要塞,俘获波斯名将布莱斯沙姆斯,这是本次战争爆发以来拜占庭第一次主动出击并大获全胜。这一出杂牌军东征记让库斯鲁意识到碰着对手了。

    事实上贝利撒留占领西绍拉农之后本有机会继续挺进,突袭防备空虚的泰西丰,但他手下的阿拉伯杂牌军只对抢钱感兴趣,终日在邻近的波斯乡间四处掳掠,不想再前进了。更有戏剧性的是,贝利撒留的家里后院起火,他那位大他22岁的忘年太太安东妮娅,以55岁高龄老树逢春红杏出墙,与她的养子塞奥多西有了一腿(这一家子真够乱的),贝利撒留闻讯,一时英雄气短,顾不得什么泰西丰了,火速赶回家去平叛。普罗科比在《战记》中为此扼腕叹息,认为一劳永逸地解决波斯问题的良机就这样因为一个老妇功亏一篑,事实上,以贝利撒留当时的兵力进击泰西丰,未必能攻克,但极有可能会逼得库斯鲁收兵求和,从而提前结束这场战争。有趣的是,后来贝利撒留虽然命人处死了奸夫塞奥多西,但没把他夫人安东妮娅怎么样,事后一如既往的对她相敬如宾,令人叹服的同时大惑不解。“他对於她的耐心与忠诚,要么是在一个男人的性格之上;要么是在男人的性格之下”爱德华·吉本写道,这话说白了就是贝利撒留要么是个情圣,要么有严重的恋母情结。

    542年,库斯鲁贝利撒留终于在战场上直接面对面了,他们各领人马在伊拉克北部的爱德萨附近隔幼发拉底河对峙,贝利撒留手下只有万余杂牌军,人数上处于绝对劣势,可是库斯鲁对这个三十出头的对手是在心怀忌惮,不敢贸然进攻。贝利撒留猜到库斯鲁的想法,遂展开攻心战,使出张飞在当阳桥用过的那招,虚置旗幡,跑马扬尘,同时贝利撒留派出1000骑兵从下游渡过幼发拉底河,袭扰波斯大军的补给线。库斯鲁军需不能久持,战之又恐不胜,最终决定议和,贝利撒留也知道空城计唱到这份上该见好就收了,于是同意双方罢兵,并按照库斯鲁的要求送了两名当地显贵的子侄去作为人质。

    这一役,贝利撒留不战而屈人之兵,在拜占庭传为美谈。

    此后三年中,波斯和拜占庭又在高加索山麓大战两场,小战无数,互有胜负,库斯鲁率军亲征,但他的军队始终没去进攻叙利亚和巴勒斯坦,原因有二:第一,当地正在闹鼠疫;第二,哪里有贝利撒留在驻守。

    545年,打得筋疲力尽的双方又一次媾和,拜占庭支付了2000磅黄金(一说5000磅),赎回被侵占的城市,合约有效期五年。

    和平协议到期,双方又如约开打,高加索地区的小邦再一次成为导火索:拜占庭的属国科尔奇斯与君士坦丁堡决裂投向波斯。这个小国位于伊比利亚以西、黑海东岸,由于地理位置重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历史上主权在古波斯、古罗马、本都王国以及拜占庭间几度易手,也说不清究竟是谁的地盘。后来拜占庭人在这里修了军事基地,但由于地处偏僻天高皇帝远,这里的驻军军纪涣散经常滋扰当地人,就如今天在巴格达的美国大兵老爷们的作风差不多,军官总督也垄断当地贸易中饱私囊,百姓忍无可忍了,就觉得无需再忍,索性举国向波斯投降,请求库斯鲁派兵来驱逐拜占庭人。

    有了这个天赐良机,库斯鲁派出8万大军进入科尔奇斯,在当地人引导下很快把拜占庭驻军逼退到城堡里,接下来的攻城战中又幸运地打死了敌军主帅,拜占庭士兵群龙无首很快溃散,波斯军队顺利占领科尔奇斯全境。

    但波斯军人也不讲究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比拜占庭人好不了多少,科尔奇斯德国王古巴泽斯后悔引狼入室,又想回归拜占庭怀抱。库斯鲁闻讯打算把他做掉,把科尔奇斯人举族内迁到波斯本土,改派自己的生产建设兵团来守卫这个战略要地,可惜行事不密,被古巴泽斯听到了风声,他连夜逃到邻近城邦的拜占庭军营,查士丁尼也增派了八千人的部队来,准备夺回科尔奇斯,接下来双方又开练。

    经过六年鏖战,双方都死伤无数,到了555年,波斯军在法息斯河口要塞之战中损兵上万一败涂地,基本丧失了对科尔奇斯的控制力,随后打打停停直到562年再次议和,尽管波斯在这次战争中没占到上风,在停战协议上却得了不少便宜,这次的和平也维持的相对久一些,库斯鲁与查士丁尼这对六世纪的绝代双骄的较量到此为止。后来库斯鲁晚年时又敲打了拜占庭,不过那时查士丁尼已经辞世了。

    他们为什么这样斗个不休?

    普罗科比对库斯鲁时期波斯拜占庭战争的原因,有一个戏剧性的阐释:他说卡瓦德晚年向利库斯鲁为嗣,又恐他坐不稳江山,于是请求当时的拜占庭皇帝查士丁(查士丁尼的舅舅)收库斯鲁为养子,日后帮他上位,结果由于查士丁尼从中阻拦而被拒绝,库斯鲁怀恨在心,一上台就和拜占庭死掐。把战争原因归结为库斯鲁当不成拜占庭干儿子恼羞成怒,更像是普罗科比出于天朝上国心态的臆测,事实上库斯鲁早就确立了自己接班人的地位他的哥哥们由于信仰(马兹达克派)和生理(失明)上的原因,再夺嫡之争中对他构不成威胁,反倒是历史上(408年)拜占庭皇帝阿卡迪乌斯曾向波斯皇帝耶兹德格德一世托孤。

    有人说,所有的战争都是因为商人的失败引起的,起码从萨珊波斯和拜占庭身上看,这个论断是成立的,两国所谓的不共戴天的根本矛盾,看起来是土地问题,其实根源还是丝绸之路西段的贸易权',作为波斯,扼守着这条金路,大可以通过多开放互市口岸来赚取拜占庭人的银子。拜占庭也有利可图,他们西边仍有哥特、法兰克等诸多下线客户,等着丝路上来的made in china的丝绸之类的商品,如果不被基督教和祆教的意识形态之争搅混头脑,不打仗而是共同发财,那历史将完全是另一个样。而即使在两国关系最亲密的五世纪,也只有三处边境通商城市,这只能说明,他们实在太不会做生意了。

    其实,这样的浅显之理库斯鲁、查士丁尼以及历代波斯拜占庭君主未必想不到,或许由于他们都太有使命感,太想重现居鲁士、大流士和凯撒、奥古斯都的雄风,于是才走上穷兵黩武的不归之路。库斯鲁是英主,他的内政给萨珊波斯带来了中兴,他的对外战争又把波斯引向疲敝,最终在他的子孙手中“强极必辱”,查士丁尼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放之四海而皆准。

    东方的战与和

    562年,库斯鲁一世与查士丁尼缔结了和约,与以往一样,仍然是拜占庭花钱买和平,这次的价码是黄金每年1.8万磅,而波斯军队撤出了为之浴血奋战了十三年的南高加索科尔奇斯王国。虽然从以往的经验看,两国间的这种条约就像是为了日后撕毁而签署的,但库斯鲁明白,年迈的查士丁尼此时已陷入夹杂不清的基督教宗派纷争,同时,巴尔干半岛东北部的色雷斯人也在不断给他制造麻烦,更重要的是,他最得力的干将、曾令库斯鲁的大军不敢撄其锋芒的战神贝利萨留已经老去,而且功高震主,君臣间嫌隙渐生。这样的局势让库斯鲁坚信,这次的和约什么时候撕,由他说了算。

    现在西陲已靖,库斯鲁的目光转向了东方:河中。

    所谓河中,指的是中亚两条注入咸海的大河阿姆河(中国史书称乌浒水)与锡尔河(中国史书称药杀水)之间的地带,大致位于今天的乌兹别克斯坦境内,这里水草丰茂土地肥美,在中亚的戈壁之中,更显得如同人间天堂,波斯民歌吟唱这方沃野道:“假如人间有个乐园,那就是这撒马尔罕(今乌兹别克斯坦撒马尔罕)。”600多年后,蒙古帝国的开国宰相耶律楚材随成吉思汗西征至此,感叹于河中之富庶,曾作过多首诗歌赞颂,其中有:“谁知西域逢佳景,万顷青青麦浪平。”“绿苑连延花万树,碧堤回曲水千重。”等句。

    这样的膏腴之地,自然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每一位有抱负的君主,况且,这里本就是波斯人的故地,早在居鲁士大帝的阿契美尼德王朝时代,阿姆河流域就已纳入版图;到了萨珊朝,“太宗”沙普尔一世(241年-272年在位)征服了整个河中,此后 200余年间,这里一直是萨珊波斯与吐火罗诸族争夺的战场,疆域几易,但阿姆河流域大体是在波斯的控制之下。到了五世纪,局势一变,来自阿尔泰山的一个游牧部落加入了角逐,并显示出强大的实力,迅速兼并了从伊犁河谷、巴尔喀什湖、碎叶水(楚河)流域以及兴都库什山,到了427年,河中地带的北缘--锡尔河一带也已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这个民族的血统目前仍存疑,他们在中国史书中被称为嚈哒,波斯史学家叫他们“哈亚蒂拉陀”,后来的欧洲史家则称其为“白匈奴”,这个称谓已被证明是不贴切的,或许是由于匈奴王“上帝之鞭”阿提拉的征伐印象过于深刻,欧洲人把来自亚洲的游牧民族都看作匈奴。这里让我们沿用中国的叫法,姑且把他们称作嚈哒人。这是一个野蛮嗜杀的部落,中国的《北史》中载有旅行家宋云和尚对嚈哒人风俗习性的描述:“居无城郭,游军而治。以毡为屋,随逐水草……立性残暴,多行杀戮。不信佛法,好祀鬼神,生杀血食。”嚈哒人对佛教表现出极大的仇视,这对中亚和阿富汗的佛教文明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以至于百年之后仍不能恢复生气,后来玄奘西游途径曾被嚈哒人蹂躏过的犍陀罗,当地人向他提起当年此地2/3的人口被嚈哒人屠杀掳掠,玄奘也证实了当地的寺庙被毁僧侣流离的惨状。不知《西游记》中专门迫害佛教徒的“车迟国”、“祭赛国”是不是以嚈哒人为原型的。

    嚈哒人兵渡锡尔河,萨珊波斯成了他们新的打劫对象,427年,他们出兵进犯波斯,其时在位的波斯皇帝是巴赫拉姆五世,他闻知嚈哒人入寇,表面不动声色照常在宫中饮宴,任嚈哒人在东北边境抢掠,暗中亲率一支精兵秘密挺进到前线,截断嚈哒人后路,当侵略者大掠而还,行至波斯东部重镇木鹿时,伏兵四起,嚈哒人被打得措手不及,可汗阵亡,后妃被俘,抢来的财物仅失,不得已乞和。巴赫拉姆五世许和,并在边境立石碑,警告嚈哒人不许越界一步,大有“燕然勒铭”的威风。果然,终其一朝,嚈哒人不敢再犯。

    但到了457年,库斯鲁的祖父俾路支一世接掌帝国之后,波斯先后三次大败于嚈哒,484年的最后一战中,俾路支也战死军前,波斯帝国屈辱地向嚈哒人纳贡称臣,割让阿姆河西南岸以及南方的巴克特里亚(今阿富汗境内,中国史书称大夏)。此后的半个世纪以来,嚈哒一直扮演着波斯宗主国和仲裁者的角色,前面提到过,库斯鲁的父亲卡瓦德一世当年遭遇宫廷政变被赶下台后,都要靠嚈哒军队的力量才夺回宫阙(498年)。这样算来,嚈哒还可以说是有惠于库斯鲁的家族,但那毕竟已是半个世纪之前的事了,算来那时库斯鲁本人还没出生,自然也不会领这个情,况且,在一代雄主看来,这种守望相助之义远不如每年缴付给对方的高额“岁币”来得实际。因此库斯鲁早就在盘算着如何驱逐嚈哒,收复河中。

    事实上,就在于拜占庭激战正酣的时候,库斯鲁已经着手实施了这一计划,在557年,刚刚经历了法息斯河口惨败的库斯鲁就已在东线用兵,这样两线作战,并不是他好大喜功或轻敌冒进,实在是库斯鲁看到了一个根绝嚈哒的良机--在嚈哒人的东北方,又出现了一个更加彪悍的游牧民族,这就是称雄于当世的西突厥汗国。

    这个民族生来强悍,他们最初居于准噶尔盆地之北,叶尼塞河上游,后来被柔然汗国统治,专司冶炼,柔然称之为“锻奴”,然而他们很快凭借冶铁技术,取得了军事装备上的优势,加上柔然汗国被中国的北魏政*府不断打击,突厥乘势而起,552年,突厥的领袖阿史那土门宣布独立,并征讨故主柔然,仅用三年时间就灭了曾经雄踞整个蒙古高原的柔然汗国,并取而代之,建立了亚洲北部的霸权。后来突厥分为东西两部,伊犁河以西的称为西突厥汗国,首领是“突厥国父”阿史那土门之弟阿史那室点密。557年,向西拓展势力的西突厥不可避免地将手伸向河中地带。

    此时占据河中的70年嚈哒人已没有了当年的战斗力,但辉煌的过去毕竟令人不敢小觑,西突厥的室点密可汗(东突厥的最高元首称可汗,西突厥的最高元首称叶护,但叶护一词较为冷僻,且在中国史书这两个称号常有混淆,为便于理解,此处一律称可汗)和波斯的库斯鲁都看到了这一点,他们都有志于争霸中亚,不愿贸然与嚈哒单挑,进而给对方一个卞庄刺虎的机会,因此,他们决定东西夹击,共讨嚈哒,说好了胜利后两国瓜分嚈哒国土,永结盟好。这种分配法与库斯鲁收复河中的计划相比是打了不少折扣的,但想到至少能收复阿姆河西南岸的土地,并消灭纠缠帝国七十余年的复骨之蛆嚈哒人,库斯鲁觉得这笔买卖还是做得。

    于是,酝酿了没多久的军事行动于557年付诸实施。但是,由于库斯鲁的主力当时还在西北的高加索战场对付拜占庭,不能在对嚈哒的东线投入重兵,加上在嚈哒人半个世纪的积威之下,波斯士卒往往未战先怯。当然,这里或许还有库斯鲁想保存实力,不做给突厥人火中取栗的猫爪子的缘故,总之,波斯一线的战事进展不畅。

    到了562年,从西线腾出手的库斯鲁加大了东方的攻势,腹背受敌的嚈哒人苦撑到565年,终于灭亡,残部向咸海西北逃遁,不知所终。嚈哒故地被西突厥和波斯瓜分,库斯鲁光复了阿姆河南岸和巴克特里亚,但河中的富庶和波斯兵面对嚈哒并表现出的无能,就像一剂开胃药,刺激了室点密的胃口,他借口出力比波斯多,迅速派兵进占了整个阿姆河北岸,获得的战略利益远大于波斯。这已违背了当初双方的协议,但西突厥强大的实力使得室点密可以为这次违约开列出足够充分的理由,甚至就在565年当年,突厥已经开始向阿姆河南岸拓展势力了。

    突厥和波斯热恋的时候,库斯鲁曾迎娶过室点密的一个女儿为妃,尽管他知道这种政治婚姻比今天影视明星之间的感情还要来得脆弱,但老丈人室点密以这种闪电速度背盟,还是让万王之王始料未及,这个变故加深了库思鲁对游牧民族的固有观点:“整个斯基泰人都不可信”。同时,他“光复故土”的声威不可避免的大大受挫。好在库思鲁深知“人主不可怒而兴兵”的道理,没有贸然大打出手,他决定转过脸去背对这个野蛮的新邻居,在做好防备的基础上,尽量避免与他们打任何交道。

    另一方面,突厥的室点密可汗很快发现,他新征服的土地有一个善于经商的民族,这就是粟特人,他们是那个年代的国际倒爷,中国史书上对他们的评价是“善商贾,争分铢之利。男子年二十即远之傍国,来适中夏。利之所在,无所不到。”前面已经说到,当时的拜占庭经过查士丁尼的一番励精图治,国力日隆,罗马时代的奢靡之风也随之复活,居民崇尚东方的异域风情,对丝绸尤其怀有狂热的向往,其时,一磅中国蚕丝竟能卖出12两黄金的天价,居于丝绸之路上游的粟特商人早嗅到了此中的巨利,但由于波斯人的垄断,他们一直无法和拜占庭直接交易。现在,他们向新宗主室点密求助,希望借助突厥的力量打破垄断,把买卖做到拜占庭。室点密知晓了这个巨大的利润空间后,决定从中分一杯羹,一大杯。

    丝绸之路的西段在波斯境内,突厥波斯交恶给粟特人贩运丝绸造成了极大不便,室点密于是迁使持书入波斯,对自己的便宜女婿库思鲁表示,希望冰释前嫌,允许粟特商人过境贩丝,共同繁荣经济增进睦邻友好云云。波斯方面的反应可想而知,深谙古希腊哲学的“哲人王”决不允许自己“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他收购了突厥使团携带来的大量丝货,并当着他们的面付之一炬,以示不合作的决心。不死心的室点密又派来第二个使团交涉,这次库斯鲁采取了更极端的手段,将使者们全部毒死,并回复室点密说,他们死于水土不服。室点密自然不会相信,但此时他已经知道想通过和平手段开辟波斯商路是不可能的了,他决定采取游牧民族最擅长的方式--用弓马来解决问题。

    与对付嚈哒人时一样,室点密想为自己找一个强有力的盟友,最佳选择自然是波斯的百年宿敌拜占庭。粟特商会的领袖马尼亚赫自告奋勇,愿意带着突厥大汗的书信秘密出使君士坦丁堡,以图“截断波斯右臂”。经过一年的跋涉,马尼亚赫使团翻越高加索山,渡过黑海,来到拜占庭境内,其时已是568年底,查士丁尼故去已有三年了,拜占庭新君查士丁二世接见了东方来客,对他们共讨波斯的建议很感兴趣,于是派遣宰马尔硕斯作为拜占庭全权大使回访突厥。此人于次年在室点密的夏季行宫中,代表拜占庭与突厥签订了针对波斯的攻守同盟,室点密信誓旦旦地表示,愿意披坚持锐为王前驱,替拜占庭做掉波斯。且不管这番表态的含金量有多高,但从中我们不难发现,拜占庭最擅长的“把游牧民族从狼驯化成牧羊犬”的战略又一次得手了,正如上个世纪他们对伊索利亚人做的那样。

    得到了东方盟友的臂助,查士丁二世感到气粗胆壮,571年,已做好战争准备的查二宣布停止向波斯交付岁币,库斯鲁马上以对方违约为名派兵征讨,与此同时,突厥人在东线对波斯发起了攻势,作为牵制。但出乎查二预料,两线作战的波斯军仍令拜占庭招架不住,经过五个月的血战,拜占庭东方重镇、贝利撒留的扬名之地德拉城沦于波斯之手,轻启战端的查二此时不得不低头,奉上4万磅黄金求和,库斯鲁收钱撤兵,不过这次并没有签订停战协议,此后近二十年中,波斯拜占庭之间依旧龃龉不断,在579年库斯鲁之子霍尔木兹四世继位后战事又有扩大;至于东线,室点密发现拜占庭一触即溃,也就没有孤军深入,突厥在572年发动的进攻只是浅尝辄止,并未构成太大的威胁,不过从那以后,突厥人成为波斯帝国东部的边患,绵绵不绝。

    后来,波斯曾有一个与突厥和解的天赐良机。那是在576年,西突厥的首领室点密去世了,他的继任者是达头可汗,此人是个典型的二世主加自大狂,虽在中亚偏居一隅,连统驭西突厥诸部都做不到,却总以天下共主自居,觉得西方的拜占庭、东方的中国(隋)都是他的藩属,后来屡次与中国的隋朝较劲,颇有点不知“夜郎与汉孰大”的劲头,关于他的事迹,中国史书中多有记载,在此不加赘述。总之,他刚一上台就指责拜占庭招降纳叛,冒犯了突厥,因为他们与被突厥驱赶到东欧的阿瓦尔部落(柔然的一支)缔交,他对来访的拜占庭使节瓦伦丁大加折辱,强迫他以臣属之礼参加了室点密的葬礼,然后驱逐出境。接着就派手下博罕酋长率兵攻打拜占庭,突厥铁骑一度到达博斯普鲁斯海峡,并在此后的10年间,不停的对拜占庭进行侵扰。

    但库斯鲁并没有借突厥与拜占庭反目的机会同二者中的任何一方休战,三国之间彼此敌对如故,而波斯又处于中间地带,吃了地理位置上的亏,两面挨打是免不了的了。

    可以说,572年拜占庭与突厥的联合军事行动并未奏效,但从战略高度上看,库斯鲁执政的末期,萨珊波斯陷入了四面树敌的境地,在库斯鲁这样雄才大略的君主治下,波斯还可以应付,而一旦斯人逝去,他的继任者被留在仇敌环伺中,必将倍感艰辛,这正是接下来我们将看到的。

    兵发也门

    在讲述库斯鲁子孙们的统治和萨珊波斯帝国的最终败亡之前,我们有必要回溯库斯鲁时代的一次对外征服。尽管在万王之王御宇四十八年间,这样规模的征伐不胜枚举,需用放大镜才能从库斯鲁庞大的武功纪中找出,但这一战在当时虽不惊人,却对日后的波斯国运乃至世界格局有着重要而微妙的影响,它就是大漠中万里风沙的清萍之末;它就是那只在天边扇动翅膀,却引发了地球彼端一场海啸的小小蝴蝶。

    那是在575年,刚才我们已经谈到过那时的局势:拜占庭方面查士丁二世的挑战被打退,战事正朝着有利于波斯的方向发展;而在东边,新邻居西突厥汗国这群草原狼,因为他们的头狼室点密已是风烛残年,而众多野心勃勃的突厥部落首领正在谋划着夺取大位的明战暗战,所以对波斯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这时,库斯鲁的皇宫中来了一位访客,他自称名叫赛义夫,是也门希木叶尔王朝的末裔,他的国家被来自非洲的阿比西尼亚人侵占,王纲不振民生凋敝,他受也门父老之托,渡海来此晋谒万王之王,请求波斯举义兵助其复国。

    当时阿拉伯半岛的情况大体是这样的:半岛北部散居着一些游牧部落,由于地处沙漠,交通和文化都不发达,不能建立起统一的国家。这些部落也经常卷入波斯和拜占庭的争霸战,但多是作为佣兵参战,基本没有固定的政治立场可言,前文提到过,在库斯鲁对拜占庭发动的战争中,阿拉伯酋长阿拉芒达拉斯就曾充任波斯的先锋队;而拜占庭的查士丁尼也曾封敕过阿拉伯部落的酋长为叙利亚各阿拉伯部族的首领,助其治理东方。

    阿拉伯半岛的南部,则是另一番景象,这里出产乳香,肉桂等香料,这些调味品在欧洲市场上非常抢手就像圣经里描写迦南流着奶和蜜一样,欧洲史学家称“阿拉伯的土壤全是馨香的”, 据希罗多德的记载,“整个的阿拉比亚,都放出极佳美的芬芳……是乳香、没药、肉桂、桂皮等唯一的产地。生乳香的树是飞蛇所守护的。”这种伊阿宋与金羊毛式的浪漫主义笔风,可信度虽然值得推敲,但从见在欧洲人心目中南阿拉伯有如天堂。而且从这里是中国、印度的东方商品经海路销往欧洲的必经之路,传承自古代腓尼基人的航海技术也发达,因此物流汇集,人民富庶,以也门为中心,发展出了一种独特的古代南部阿拉伯文明,现在,在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明遗产的也门萨那老城,还能隐约感受到当年的风流余韵。这里先后诞生过麦因、萨巴、希木叶尔等几个古老王朝,都曾盛极一时。

    到了六世纪初,在红海彼岸的东非崛起了阿克苏姆帝国,他们征服了东非高原的大部分领土,并越过红海向阿拉伯半岛拓展势力,而此时的也门正遭遇天灾,全国的水利灌溉中枢系统马里卜水坝频频决口,洪水泛滥及随之而来的瘟疫、土质恶化,使得也门的希木叶尔王朝元气大伤。两国实力此消彼长,渡海来此的非洲人轻而易举地征服也门,他们在此间建立了殖民政权,利用也门扼守红海出口亚丁湾的地理位置,控制了海上丝绸之路的贸易,希木叶尔王室成了他们的傀儡,到赛义夫向库斯鲁求援的575年,非洲人已在也门统治了整整五十年。

    阿克苏姆帝国由阿比西尼亚人建立,阿比西尼亚就是今天的埃塞俄比亚,与当时那些骤然兴起的游牧民族不同,这是一个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古老国度,相传,旧约中记载的那位曾和所罗门王有过一段露水姻缘的示巴女王就来自这里。这也是非洲唯一的基督教王国,很强调自己的宗教和文化属性,因此在基督教拜占庭与祆教波斯的争霸中,阿克苏姆是前者的天然盟友,他们占领也门,目的除了物质利益,还带有点传教的使命感。拜占庭也是阿克苏姆人征服也门的受益者,因为基督教世界的版图扩大,也因为红海航线控制在自己盟友的手中,拜占庭可以更方便地得到东方的货物。

    参不透这层关系的赛义夫曾天真地跑到君士坦丁堡,求拜占庭的皇帝主持公道,遭到理所当然的拒绝后,他意识到了“敌人的敌人是我的朋友”,于是他来到泰西丰找拜占庭的天敌库斯鲁帮忙,而库斯鲁的答复让他觉得不虚此行--万王之王同义出兵。

    赛义夫在当时的两大豪强间借力打力,这本是夹缝中的弱国求存的正途,但他碰到的是棋高一着的库斯鲁,他有自己的算盘:控制也门就等于控制了红海的入口,正可以借此截断拜占庭从海路获得丝绸的渠道,进一步扼制之,同时还能打击阿克苏姆的基督教异教徒,最妙的是这次出师有名,属于帮助也门人驱逐侵略者光复祖国,十足的正义之举,简直可以和海湾战争老布什帮科威特人驱逐萨达姆前后辉映,这一仗打下来,在也门建几个军事基地、捞一点外交特权,自然是不在话下,否则连年征战的库斯鲁,凭什么愿意替这个素昧平生的末路王子强出头?库斯鲁又不是活雷锋!你想玩驱虎吞狼,我正好将计就计。

    于是,波斯大军开拔--说大军实在不够贴切,因为这次军事行动波斯只动用了八百骑兵,但对付阿克苏姆人,这已足矣。不难看出,这次出兵也门是当年出兵科尔齐斯的翻版,不同之处在于这次的对手弱得多,仅凭借着这八百铁骑,在当地居民的配合下赶走了占据也门半个世纪,一度兵临麦加克尔白天房的非洲殖民者(这个词儿新鲜吧),这也体现了波斯对周边民族巨大的军事优势。

    阿克苏姆帝国被逐出亚洲后,转而向南发展,此后再不曾卷入亚欧大陆的纷争,直到十九世纪,和东侵的西方列强相遇,这个与世隔绝的古国才被从尘封的历史记忆中打捞出来。

    书归正传,起初,也门的百姓箪食壶浆欢迎解放者。波斯人赶走非洲人之后,建立了一个联合政*府,复国有功的赛义夫顺理成章的当上国王,他居住在象征也门古老文化的雾木丹堡宫中,但不久他就发现自己并没有实权,而深宫之外他的同胞们也并未翻身作主人:“解放者”宣布对也门拥有主权,也门变成了波斯的一个海外行省,民众仍然是亡国奴,不过是城头变换大王旗而已。也门成了当年科尔奇斯的翻版。

    现在也门纳入了波斯帝国的版图,红海大门的钥匙握在了库斯鲁手里,这下拜占庭人从海路获得丝绸的可能性也被断绝了,遥想着君士坦丁堡里拜占庭皇帝抓狂的样子,库斯鲁心中一定充满了隔岸观火的快感,以至于他并没有仔细考虑如何治理这块新征服的飞地,仅是把它当作一笔偶然得到的小财富一样,放在那里听之任之。而也门和波斯本土并不接壤,将其隔离开的阿拉伯半岛的自然环境又实在过于糟糕,希罗多德的浪漫主义笔法与现实情况大相径庭,爱德华·吉本《罗马帝国衰亡史》中的写实主义文字,倒更能够反映阿拉伯沙漠的真容,笔者摘录如下:

    ……半岛的整个面积约为德国或法国的四倍有余,但其中一大部分完全属于沙漠和岩石地区,在阿拉伯的荒野中,只有一望无际的黄沙,穿插着几处险峻的、光秃秃的山岭;而且这些沙漠地面,完全无遮无挡,整天受着强烈的热带阳光的曝晒。这里的风,特别是西部吹来的风,不仅不能给人以凉爽的快感,却带来一股有毒,甚至能致人死亡的瘴疫之气。那被风一时垒起一时摊平的沙丘,被比作大海的波涛,一阵风吹过,能把一支商队,或一支大军全部掩埋其中……水井和泉水是沙漠中的宝藏,在许多天干渴、燥热的旅行后,(旅人)偶尔找到一片从硫磺或盐碱地流过来的清水,但又发现那味道令人无法下咽……

    这就是万王之王新征服的领土。现在帝国的版图增加了,但是不难想见,在以马匹为主要交通工具的年代,这个新征服的半岛除了让对手拜占庭人头疼,顺便带给万王之王一点“扬威绝域”的服远之名外,对帝国的国计民生,实在看不出什么益处。

    劳师远征疲弊军民还在其次,更可怕的后果在于,以前在也门的希木叶尔皇室虽然是阿克苏姆殖民地上的傀儡政权,但他们的本地属性使得这种统治总是聊胜于无,现在阿克苏姆帝国的势力绝足于红海东岸,希木叶尔皇室也被架空,而新的主人波斯既无治理的意愿,在技术上也做不到有效统治,更没有“可持续发展”的眼光,波斯总督除了收税,什么也不管,也门陷入真正的无政*府状态,就像今天的索马里。

    可以说,波斯占领也门,也门人、波斯人、拜占庭人、阿比西尼亚人都是利益受损者,都是输家。从这个变故中获利的赢家,是麦加人。

    “红海多阻,西亚不通,两帝相争,麦加独得其利。”这是写《阿拉伯通史》的纳忠先生的论断,这一时期正是麦加成为国际贸易中心的起飞期。因为波斯控制了红海贸易的门户后,面临一个抉择:是通过地缘优势发展贸易从中获利,还是借用这个机会扼杀拜占庭的海外进口,库斯鲁几经摇摆,选择了后者,这固然对拜占庭的经济造成了打击,但波斯并不能从中获得直接利益,可以说这是一场消耗战,甚至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而两帝相争牺牲的是也门,西亚贸易中心的煊赫一去不返,从阿克苏姆占领时代就开始的人口流失进一步加剧,商贾匠人纷纷离开谋生,他们去往何处?麦加。

    麦加位于半岛的边缘地带,群山环抱,气候炎热,雨水稀少,《古兰经》中称它是“没有庄稼的山谷”,但就是这样一个荒僻的所在即将迸发出令世界震惊的勃勃生机,当北通地中海南及印度洋的各路商贾汇集于此时,这里很快取代衰落的也门成为阿拉伯半岛的贸易中心,大量财富迅速聚集,和后世的所有新贵城市一样,物质文明脱缰般的大发展导致了传统的道德观念和价值取向对现实的失控,两极分化等社会矛盾随之激增,富人放贷就可不劳而食,穷人终日劳碌却一贫如洗,变革与躁动的潜流在繁华的外表下奔突着,转眼间阿拉伯半岛已是一派山雨欲来之象。

    时势造英雄,七世纪阿拉伯半岛这种时势造就的英雄就是穆罕默德。正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这位先知创立伊斯兰教,南征北战,短短二十余年间,一盘散沙的阿拉伯半岛已统一在真主的大旗下,然后穆斯林四出征服,而波斯帝国也被他们列入了征服的名单。637年,穆罕默德的继任者欧麦尔挥师攻入波斯都城泰西丰,终结了萨珊王朝,这时距库斯鲁征服也门,仅过了62年。

    当然,伊斯兰教的崛起有其深刻的历史必然性,并非仅仅由于波斯占领也门这么简单,但库斯鲁兵发也门,打破了半岛政治格局和社会结构的平衡,这对阿拉伯社会的重新洗牌起到了助推作用。更富戏剧性的是这,这场变革爆发出的能量,最终导致萨珊王朝的倾覆和古波斯文明的湮灭。这不禁令人联想起《一千零一夜》里渔夫和神怪的故事,库斯鲁就仿佛那个渔夫,无意间亲手从胆瓶里释放出神怪,却无法驾驭而遭其反噬,故事里的渔夫最终通过智慧保住了性命,但库斯鲁的后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路过

雷人

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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