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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路军杨家铺突围战:晋察冀根据地损失最惨一战(1)

2014-1-7 00:00| 发布者: 123456000000| 查看: 30| 评论: 0

摘要: 一九四四年十月,抗日战争已进入七个多年头了,在中国共产党、在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英明领导下,军民团结,解放战场战果辉煌,解放区不断扩大和巩固,捷报频传,日本鬼子处于穷途末日,处于穷途末日、土崩瓦解之势,敌 ...

    一九四四年十月,抗日战争已进入七个多年头了,在中国共产党、在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英明领导下,军民团结,解放战场战果辉煌,解放区不断扩大和巩固,捷报频传,日本鬼子处于穷途末日,处于穷途末日、土崩瓦解之势,敌人在这奄奄一息、即将灭亡之时,必定要做垂死挣扎,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曙光就在前头。

    河北省丰润县城东北有个小小村庄,叫杨家铺。抗日战争时期,她是个模范的村庄,这里有勤劳的人民,肥沃的土地。她座落在马蹄山麓,西邻银子山,东是焦庄,东南千佛院、袁各庄,正南是小峪,西南李夏庄子。她属于冀东行政公署,丰滦迁联合县二区管辖。在抗日工作中与邻村紧密配合,村内有妇救会、治保会、儿童团、精干的民兵组织,积极地配合部队打游击战争,解放区内有成千上万个的这样的模范村庄。

    一九四四年十月十七日(旧历九月初一),日本鬼子和伪军出动约八千名兵力,把正在这一带开会的警卫部队包围起来,我军有三个连警卫着区委书记会议,约一千人。战斗从拂晓开始,中午结束,因警卫部队只是掩护撤退,没有反击,故步步失利。加之内奸的破坏,我军损失极大,伤亡甚重。在我开始回忆这段故事之前,首先应向在这次战斗中光荣牺牲的烈士们致哀!向战友们、英雄们致敬!你们安息吧!长眠吧!你们是全中国人民的民族英雄,你们的精神万古长青,永垂不朽!

    一九四四年十月十六日的一个傍晚,区委书记会议已开一周了,前天才转移到这一带。县敌工科参加这次会议的有田共生、刘泽仁两同志。我和木易同志是会议的工作人员,田是敌工科科长,胖胖身材,三十多岁,身穿蓝布便服,脚穿实纳帮的布鞋,白粗布袜子,腰里别着三号驳克枪,他是银子山人,姓黄,教员出身。抗战初期参加革命工作,曾任过二区区长,化名田共生,又名孔德。在对敌斗争中有着丰富经验,多次死里逃生。敌工干事刘泽仁同志,南王官营人,二十七、八岁,教员出身。身体瘦弱,有偏头疼毛病,影响眼睛不太好。对人和气,说话稳重,身带撸子枪。还有木易同志他本姓杨,参军时把杨字掰开两半成木易,是田科长的通讯员,左家坞西、城北寨人,二十岁左右,农民出身,身体不太健壮。他诚恳老实,有吃苦精神,比我晚参军两个月,和我非常要好。我们四个人都住在小领圈的李庄子,十月的天气已有点寒意,大秋快要过完,晚庄稼正在收成。首长们这两天抓紧开会,棉衣也正在发放,警卫部队来来往往,村干部也在繁忙,儿童团们加强岗哨,妇救会都在赶做军鞋军袜。有人说部队今天又要转移,有人说北边铁厂的情报已经送到,敌人集中兵力有出发的可能。

    木易说:“敌人尾随我们很久了,铁厂敌人又蠢蠢欲动,我们还得转移”。我说:“一周前我们从黑山沟开始,到今天已经转移四个地方了,几乎兜了一个大圈,行军已达百里开外。“我们两个人边说边走无精打采地走到南场一个豆垛旁坐下来休息一下。木易说:”这两天敌情真怪,我们到哪儿他到哪儿,死死地盯住不放,看样子要有大仗打。我们这三个精干警卫连,准叫他们有来无回,全部消灭之”。我说:“路南的这个连是常胜军,他们全部是从鬼子手中夺来的新装备,战士们头戴钢盔,手持三八大盖枪,子弹充足,特务营二连,刘连长是有名的战斗英雄,一个连比一个营的兵力都多,轻重机枪就有十余挺,战士们一个个活赛猛虎,敌人见了就害怕,县大队这个连装备差一点,可是地理环境熟,游击战争有经验,要不是有警卫任务,铁厂这点敌人早就该当小菜把他吃掉了。”我们正在东扯西扯地的谈论着,一阵集合号声,打断了我们的话题。

    队伍整齐地排列在南场坝子上,首长开始讲话了,县委书记林枫同志分析了敌情,说明我们还得转移,讲明了行动计划,宣布了纪律,注意事项,出发时间。今天口令,由各单位领导分头传达。散队后,我们争忙整理东西准备出发。

    晚八点钟我们出发了,走小路绕着走不进村,人与人要有一定间隙,口令是“洪流”,天黑路窄道路不平,一会儿走小路,一会儿走田埂,一会儿荆棘扎了手,一会儿摔倒爬起来,有时你拉我,有时我拽你,队不成形。前面是山,我们顺着羊肠小路而上,累得大家满头大汗,月亮从云彩里露出来路才看清一点,我们此时已到山峰,大约十点多钟,木易问田科长,到何处去?还走多远呢?田科长默默不语,低着头一个劲儿地走,我们只有跟随而行。

    翻过豁口下一段山坡,走不远就是丘陵地带了,沟沟坎坎道路不平,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一个村庄,田科长向村中走去,啊!这不是常来的银子山吗?田科长开口说声不走了,到宿营地了。我找到村干部炳诚同志,号了房子,做点饭吃,真疲劳呀!抓紧时间休息吧!这时已到夜深12点了,我哪能睡呢!还和往常一样,到村公所瞧瞧去。

    村公所在村东头,我们住在西头,穿过大街迈步跨进村公所大门,这里民兵们有的打瞌睡,有的抽烟,有的躺在炕上睡大觉,持枪拿棒的有十多个人,我有意和他们开玩笑,大吼一声,给黄鹰吓了一跳,这下可不饶我了,两三个人搂住我动也不许动,这个说把金良的枪给下了,那个说叫他请客,买绿豆丸子。大家说:好!小黄三说:“我跑腿!”没办法,我只好答应他们的要求。

    丸子买回后又是一阵骚乱,一抢而光,一个我也没得到,这个说不够吃再买去,那个说买点酒来喝一喝。话音未落。咚咚地进来两个人,全副武装,光亮亮的皮带围在腰中,两支驳克枪挎着一支,别在前腰带上一支,雄纠纠,气昂昂地,喊声:“不许动”!大家抬头一看,原来是甄县长、林书记的通讯员,李奇和王浩。我过去拍了小李一下肩膀说“小李,来帮助我把丸子抢过来,他们人多在欺负我。小李、小王过去就抢,抢了就吃,开了阵玩笑后他们又赶路走了,我也回去休息了。

    因路上太疲倦了,所以躺下就睡着了。大约在四点钟时刻,田科长叫醒了我,说有情况,叫我到村外瞧瞧去。我们科长早就醒了,已到村外走了一圈回来了。我走出大门想去庄北,就听到庄西有狗叫,庄后有人走,我加快脚步来到庄北大道上,手中枪握得紧紧的,驳克枪前两天叫我擦得干干净净,子弹上了膛。一会工夫我从老乡口中得知,过来的老百姓都是大孙林子、古人庄的跑情况,他们说:“左家坞的敌人要出发,镇子里狗咬驴叫,手电晃来晃去,据点里的敌人乱嘈嘈的,就像猪圈里的猪仔饿得要吃东西一样。我急忙回去把情况告知田科长,他命令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我整理好东西正在洗脸,就听得东南方砰砰地响了几枪,这时天已影影绰绰的快要亮了,田科长说声“快!快!向东出发。”我们四个人手持短枪出了大门,向村东走去。

    村中的老乡们对跑情况是有丰富经验的,这时李夏庄子的枪声已经打响了,民兵掩护全村人转移,看起来乱哄哄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提包的,挑担的,携男带妇地向散了集一样地向村外涌出,但实际上不慌不忙地有条不紊,炳诚同志站在高台阶上催着大家快点走。

    今天是十月十七日,当我们出了村庄天已大亮,枪声、手榴弹声,还加杂着小炮声,子弹偶尔的向我方射来,越走枪声越乱,飞过来子弹越多。露多,露水湿透了裤腿,枪声压倒了路旁蟋蟀的叫声,树梢上的“知了”也停止叫了,我持枪在前头开路,直奔杨家铺而来,一阵阵子弹从头上掠过,落在离我们一百米远的田地里,有时打落在土坎上卟卟地冒烟,当听到响声时我们都低头弯腰,脚步加快!其实没用,真的是子弹打中身上,弯腰有何用呢!

    枪声响成一片了,可是杨家铺却静悄悄的,鸦雀无声,我们刚走到村边,猛听嘎的一声,一位八路军战士,手端步枪隐避在墙里边喊道:“站住!干什么的?”吓了我们一跳,我忙回答说:“我们是县政府的找林书记的”。这位战士的枪口笔直的对准我们说声:“放下武器,过来一个人。”我把手枪放在路边草丛上,走到战士跟前说明来意。他说:“县政府住在小峪,你们不要进村,直去小峪吧!”

    小峪这个村子很小,有几十户人家,四面环山,没有大路,只是北边有个出口,直通杨家铺,一般地图上没有标志,敌人多次扫荡都来不到这里。这里交通不便,可是比较安全。全村有两个姓,一个姓梁一个姓马,梁家弟兄是一户比较大的地主,山前山后百分之八十的土地为他们所有,我爱人、孩子由于政府对“抗属”的照顾,上半年分配到这个村,就住在梁家四门(老四)的长工棚里,爱人秀霞二十岁,男孩树春一岁零八个月,这次敌情她们娘俩还不知跑向何处呢?到小峪碰巧也可能见到她们,我们四个人离开杨家铺直奔小峪而来。

    小峪西南方的山最高,站在这个山顶能望到丰润县城。今年春季敌人大扫荡时我还去过山峰最高点,南山脚下是姚庄,去年春节时姚庄还是敌人据点,今春叫我们给拔掉了,往西是无水庄子,山西坡是李夏庄子。我和小韩庄韩俊丰同志经常活动在这一带,现在李夏庄子已被敌占领,敌人一定要抢占这个制高点,目前山峰还在我军手中,我们越走枪弹射击越密,有时从头上掠过。当我们赶到村头时,山上的我军跑来跑去,看样子敌人已经部分占领山峰。田科长他们几个没有进村,令我一个人进去联络,他们等在村头,我小跑进村,村中人已撤离差不多了,我跑到梁家大门口,顾不得去看孩子他们娘俩,远远地望见民兵梁保也来不及打招呼,只见林书记几个人站在梁家二门的高台阶上指挥大家快撤。我跑到跟前喊了一声“报告!”林枫同志也来不及多问,叫我们快点去杨家铺找行署主任周文彬同志去,去那里集合。我扭头向村外跑去。跑到原来的地方,田科长他们三个人影子都不见了,我大声地喊:“田科长……”可是枪声压倒我的喊声,在急得我没有主意之时,东边来了一个老大爷,我问他见到有三个拿短枪的八路军,老大爷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他,他们向东跑了,刚,刚过大沟”。我拔腿就追。过了大沟上一个高坎,远远地望见他们三个正向东走,我大声招呼“田科长等一等!”我追上他们的时候累得我也喘不过气来,我把林枫书记的指示转告他们“快返杨家铺”,可是晚了,小峪西山已完全被敌人占领了,不知多少支机枪朝我们射来,子弹就落在我十米开外,地上卟卟地冒白烟,我也不知我是怎样跑过来的,我们四个谁也不敢前进,只有步步后退。可是落地的子弹越来越近,猛听得轰的一声,一发炮弹在老远的地方爆炸了,警告我们,不能再犹豫了,敌人已封锁住路口不能前进一步。田科长说:不能回去了,只好继续向东走吧!

    我们四个人只有向东北方向焦庄走去,稀稀拉拦的人群大多朝这个方向跑来,当我们离焦庄不到两华里的地方,见庄里的人群蜂一样的一拥而出,我们在踌躇之时,猛听庄北砰砰地响了几枪。不好,准是敌人过来了,田科长把我们三个人叫在一起,分析了一下敌人情说:“李夏庄子的敌人占了小峪西山,可能迂迥到袁各庄,南面封锁了。左家坞的敌人占了燕子山,古石城,古人庄一带也可能占领了,西面封锁了。铁厂的敌人一过来,北边又封锁了。目前只有东面王宫营的敌人还没赶到,目前只有从这个方向突围了,但是也不知东面情况怎样?从枪声来分析,千佛院与袁各庄之间是一个最好的突破口,不过要抓紧时间。”刘泽仁同志接着说:“田科长意见正确,机不可失”。我和木易也点头同意,我们就扭转方向,束束腰带,活动一下手枪,再往西往南张望一下,就加快脚步,向着这个方向突围了。

    敌人在南面占了优势,火力越来越猛,部队和跑情况的老乡们混在一起,一股股的向北撤。北边的老乡向南跑,西边的枪声也加紧了,也不知我军压倒敌军,还是敌军胜过我军,我们信心百倍的认为,只要我们这三个警卫连出动,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豁开敌人的缺口,参加会议的首长们都会安全转移走,我边想边走,一马当先,像一匹小马驹一样,蹦蹦跳跳地不走大路走田地,在秋收过的庄稼地里直线南行。

    田野里的高梁茬子真讨厌,成心和我们做对,不是刮破裤腿就是碰坏肉皮,怎么也走不快,子弹嗖嗖的从头顶上掠过,枪声像雨点般地响着,挂了花的战士,受了伤的老乡,也一个个的出现在我们眼前。老刘气喘喘的大骂敌人,同时也责怪我军为什么会让敌人这样嚣张,正说着,迎头来了一位受了伤的战士,他喊了一声:“同志!帮帮忙,我实在走不动了”。我们到眼前一看,这位二十多岁的年轻战士,高大身材,长得魁梧,穿着军服用步枪支撑着身体,右腿上部鲜血直流,已湿透了裤腿。我正急得没办法的时候,田科长说:“快把前边老乡那条驴拉来让他骑上,快快”!我急跑几步,喊住老乡,拉过毛驴,把战士扶到驴背上,这个战士伤势重不能骑驴,只好趴在驴背上。抬头说声:“谢谢同志们。”低下头去了。老乡打着毛驴向南边快速驶去,我呆呆地望着这个战士,忘了枪弹在身旁嗖嗖乱响,一颗炮弹在百米远处爆炸了,吓了我一跳,才听到有人在喊:“金良!快跑!”我定睛看时,老田他们已离我约二百公尺远了。我们已和伤员汇在一起,伤员越来越多,我们也无力抢救,只有加快脚步赶上老田他们,我边跑边想,这个战士能活吗?能突围吗?跑着跑着一条小河拦住我们去路,河水不深也不宽,我一个人先跳下去,哎呀!不好!河底是流沙,两支脚陷下一尺多深,幸亏我的鞋绑着带子,不然鞋是拿不出来的,他们脱掉鞋子,一个拉一个的过去了。秋天的河水有点凉,留在鞋里的砂石是有点硌脚,这会就好像腿脚没神经一样,一点也没理会它,敌人枪炮打得越来越乱,我们沿着袁各庄村东向南方跑去,枪声不停地响着,可是声音越来越远。我们跑了约五、六里路来到龙门山口,坐在这里的老百姓很多,有的在打招呼,千佛院的民兵队长甄大雷子,王宫营的耀光同志都在这里,我们也懒得走了,挨着他们坐下休息会儿。听听大家的议论,有的说:“这次敌人是四面包围。”有的说:“为什么不狠狠地揍他们一顿,打打他们威风”。也有的怀疑说:“敌人怎么来得这么快呀!,我们的警惕性怎么这么不高呀!”等等。田科长说:“好了!我们还得上路哪”。

    休息片刻,我们来到刘家营,好好的饱餐了一顿,阳光身在屋里暖烘烘的,大家躺在坑上一会都睡着了,显然是太疲倦了,一觉醒来日已西下,我走出院子来到大街十字路口,来往行人都在议论杨家铺之事,得知战斗上午结束,我军损失甚重,报社干事耿明和通讯员小李走过来,我招呼一声:“老秋!你还活着?怎么突围的?田科长在庄里,到屋坐会吧!甄县长、彭主任呢?”他说:“都出来了,周文彬主任可能牺牲了,林枫书记下落不明。”我说:“快到屋歇歇腿,喝点水。”田科长见他们来了迎了出来,大家围拢一起,谈论起上午突围经过,甄县长是如何突围,敌人已经进村,他如何跳墙而出,树枝挂掉眼镜,石堆卡掉了一只鞋,张管理员棉袄开了花,手掌中了弹,小王可能牺牲了,林书记挂了花,情况不详,张坚主任可能牺牲,彭涛主任下落不明,凡是从杨家铺往村后边跑的,都卷到西沟,敌人占领高地,封住去路,大部分都牺牲了,向东跑的大部分都突围了等等······天已经快黑了,我们还要赶路呢,暂时告别,我们四个人又继续向南出发了。

    天渐渐的黑下来,我们进了一个村庄,才知到了郭甸子。吃过晚饭由村干部带路,每人拿上一床棉被出了村,走到离村二里多路的一个长满垂阳柳的小河沟旁,田地里堆满着一垛垛的玉米秸搭的窝棚,这就是我们最安全的宿营地,田科长和村干部咬咬耳朵不知说些什么,村干部走了,满天星斗,月亮在残云里刚刚露头,大家都抓紧时间休息。但我没有睡着,从玉米秸的缝隙中望着天上眨着的星星,心中在想中,这场战斗如何?部队是否突围?区委书记们是否安全转移?敌人会不会追击过来?老百姓损失多大?秀霞、树春是否还活着?越想疑问越多,恨不得马上天这插翅飞到战场看个端详。

    次日凌晨时分,相隔五十米的玉米秸里木易同志在打口哨,我坐起来探头张望,天已大亮,晨鸟在枝头跳跃,有唱有叫,郭甸子的各户烟囱一缕缕的青烟升起,一会儿扩散在屋顶,祥云般的在村上周旋。四对眼睛静悄悄的凝视着村庄,怕的是敌人夜间占领做假像。早霞在东方缓缓出现,田科长说:“卖豆腐是讯号”老不见口令来传,我们心急如火,不敢出窝棚,怕外边发现。我和木易的口哨互相传递,你急我也急,猛的听到一声“卖豆腐喽!”“新鲜的豆腐喽!”我第一个钻出窝棚,又唱又跳,我们四个人掸掸身上浮土,背起棉被就进庄而来,村干部早迎在庄头上。

    早饭毕,田科长对我们说:“急行军回到杨家铺看看战场去,了解一下情况。”说罢,整整服装就起程上路了,也不知哪来的那股劲,像腾云驾雾一样向北,向家乡,向战场进发了。

    一路沿途伤号很多,呻吟不止,开头我们是遇一个看一个,有的伤势太重的还给他点鸦片服,解解疼,有的喊着要水喝,水壶的水一会工夫都喝完了。我们去战场心急,后来也顾不得和伤员打招呼了,一个劲儿向北走。我走得最快,把田科长他们落下两里多路,我先到袁各庄的大槐树下歇腿,只听到村上有三、四处人家在哭哭啼啼,一定是这次牺牲的老乡家。一会工夫他们陆续来到,我们走了三十多里路一点也不累,大家休息一会,喝点水,听见那焦心的哭声,也有点伤心,不能久站,直奔杨家铺而来。

    我们出村没走多远,就见到一个老乡肩上背着棉被,斜躺在一个土坡上,好像在睡觉,实际上他已中弹身亡了。又走不多远,一头毛驴中弹死在路旁,沿途路上见到块块血斑,当我们走到杨家铺的村口上,有个干土坑,四面长着大大小小弯弯扭扭的榆树,坑里横躺竖卧十一具战士的尸体,满身是血,满脸是伤,这是惨无人道的敌人杀害的,气得我拳头攥得紧紧的,牙咬地吱吱响。我们四个人脱帽致哀!同志们安息吧!我们一定给你报仇!我们含着阶级弟兄的眼泪来到村中。

    村公所门前大槐树下,摆着一具具的尸体,我们走到跟前才知是同志们从战场上抬来的。第一个穿白衬衣兰裤子条袜子的是周文彬主任,他天灵盖上有自杀的枪眼,小脚指中弹。我数了数共有八具,有吕明夫妇,有张专员,还有一位穿毛背心刚从延安过来的医生,还有叫不出名来的上级派来的首长。我们非常沉痛,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眼泪在眼窝中滚去,呆呆的望着。老乡们七嘴八舌的说个不休,有的说:“这些首长战斗到最后一分钟自杀了”。有的说:“林书记通讯员小王掩护时牺牲了,一位战士把林书记背出去了”。有的说:“昨天的战斗到十二点才结束,敌人在战场折腾到下午四点多才走的”。又有的说:“我们警卫部队没有突围,只是掩护,节节失利,后来才突围出去了一部分,不然不会损失这么大。”有个老大爷说:“是不是有内奸哪!为什么我们集合点是敌人攻击中心,怎么这么巧呢?”

    我们转身走向村外去看看战场,一出村不远,抬头一望横七竖八的尸体,有的仰面朝天,有的趴在地上,有的团在一起,有的一个压着一个。走不多远看到有一个两腿曲着脸栽在地上的战士,上身穿着血斑斑的白衬衣,正是王浩同志.我嘴里叨叨着,怎么也抵制不住泪水像雨点般的流下来,眼前一阵模糊,鼻孔堵赛不通,一下哭出声来。田科长他们扭头看我时,我也见他们一个个眼泪汪汪。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扭头转回村中。这时已到下午一点多钟了,村干部催大家快去吃午饭,我一阵阵翻心要吐,哪还想吃东西,顺手折一枝小树枝坐在大槐树下,一个劲儿的地打着路旁的野草。

    我正凝视村外的情景,两个人站在我面前叫我,巴掌打在我肩上才发现,原来是小峪村干镇荣同志、民兵马玉龙同志。我忙站起和他们握手,镇荣粗大的手握住我不放,说:“你真命大呀!昨天梁保亲眼见你跑出村北,向北去的同志是凶多吉少,我们来就是打听情况来的。树春娘俩平安无事,她们也看到你一去没回,哭哭啼啼,一天没吃东西了”他还说:“抗战七年我们受到这样的损失还是第一次,敌人来的真突然,听说有内奸破坏。从兵力上说八比一,敌军八千我军一千,我看敌人侥幸得胜也可说是最后的一次高高兴,兔子尾巴长不了。”马玉龙说:“我们后院的马民这个独生子牺牲了,年轻轻的抛下一个一岁多的孩子,全家都在哭呢!李夏庄子牺牲的人多,再有……”,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村子大庙前的钟声当当当的响个不停,民兵们街前街后的大喊着:“左家坞的敌人出来了喽!快转移呀!民兵在大庙前集合。”我急忙和镇荣同志告别,进村找到木易,田科长说:“这次敌人出来不会远行,人也不会太多,我们先去千佛院躲一躲看看情况”。说罢我们四个人就出杨家铺来到千佛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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