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当地时间9月27日晚,联合国安理会关于叙利亚化武问题的第2118号决议获得一致通过,这意味着美国暂停对叙利亚进行军事打击的行动。国际社会为紧绷的叙利亚局势松了一口气。其实,这种协议的达成并不轻松。 它既是美国与国际和平力量较量的结果,也是美俄军事较力的结果。然而,这个妥协结果还只是暂时的和平,决议也为美国进一步打击叙利亚留下了“后门儿”。 美国想军事打击打叙利亚,意在加速战略重心“东移”。自奥巴马执政以来,美国高调推动称霸战略重心的“东移”,即从欧洲,经过中东向亚太方向调整。为了加速战略重心的调整,美国需要加速将其兵力部署从中东向亚太方向转移。 但当今美国并没有完全掌控中东地区的安全主导权。这是制约美国迟迟不能将兵力部署东移的重要原因。继美国搬开萨达姆、卡扎菲等绊脚石之后,叙利亚总统巴沙尔就成了美国在中东急于搬开的下一个绊脚石。“化武”不过是美国占据道德高地的一个借口。 对军事实力逐年上升的俄罗斯来说,叙利亚不能再成为“第二个南联盟”。俄罗斯叶利钦执政时,由于军事实力下降,无力与以美国为首的北约相抗衡,自普京执政和“梅普组合”形成后,俄罗斯的军事实力已不能同日而语。 这回俄罗斯则以军事实力为后盾,积极展开与美国在“叙利亚问题”上的博弈。一方面,俄罗斯向地中海派出大量兵力示威,另一方面强力给叙利亚政府军提供先进的武器装备。 当下,俄罗斯与美国展开了“硬碰撞”,而不是昔日对待南联盟时的“软周旋”。俄罗斯的这种强反应也让美国在军事打击叙利亚问题上有所顾忌。 随着美国经济的疲软,美国军事实力上升的速度缓慢无力。在美国既没有完全结束伊拉克战争,又没有从阿富汗撤军,还使用大量兵力来关注伊朗、朝鲜和中国等“目标国”的情况下,难以对叙利亚进行闪电式“一锤定音”的军事行动。 加之,美国国内和国际社会反战声日益高涨,奥巴马还无法一意孤行地对叙利亚采取军事行动。这也是美国目前暂时同意接受联合国有关叙利亚化武决议的重要原因。
美俄力量调整,既是联合国达成有关叙化武决议的直接动因,同时也是新一轮美俄角力酝酿的开始。细心的人们也注意到,该决议中包含在发生不遵守该决议情况下安理会可以采取《联合国宪章》第七章规定的措施的内容,这是俄罗斯方面的重要让步。美国在此问题上做了着重强调,这表明,美国还为其进一步打击叙利亚留下了“后门儿”。 这就是说,即使叙利亚根据有关决议销毁了化学武器之后,美国还将可能找出军事打击作业的借口。这如同昔日的利比亚交出研发和生产核武器的权利之后,美国照样推翻卡扎菲政权一样。 在未来的美俄博弈中,美国使用军事压力对付巴沙尔政权是既定的方针。关于化武的道德博弈,将是美俄针对叙利亚博弈的主线。美国极可能继续寻找在道德方面开战的理由,俄罗斯、中国等国际社会的做法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妨以叙利亚放弃化武为由,利用国际舆论力量来支持叙利亚,遏制美国的可能军事行动。 8月21日,叙利亚反对派和亲反对派的一些民间组织、活动家在YouTube等互联网平台上突然上传大量视频,指控大马士革当局向大马士革郊区反对派控制区格胡大地区释放神经性毒气“沙林”,此后几日指控逐步升级,宣称中毒死亡的人数也由最初的“至少170人”上升到“1700人以上”。 由于去年底美国总统奥巴马曾划出“化武即动武”的“红线”,今年5、6月间,美、英、法又异口同声指控巴沙尔政府“确实”使用了化武,但并未提供有说服力的证据,也未明确说此举是否触及“红线”,仅以此为由宣布放松对叙利亚反对派的军援限制。此次“8·21”事件的指控非同小可,人们当然关注“打不打”这个问题。 一再拉而不响的战争警报 最初几日,有消息言之凿凿,称美英法军事干预“最快27日、不晚于8月29日”。27、29日,美国国务卿克里两度发表讲话,宣称“有证据相信”巴沙尔政权使用了化武,甚至给出了一个“据可靠情报来源”的“死1429人,包括426名儿童”的“化武受害者数据”,并表示“不排除军事干预选项”。但也就在29日,军事干预调门很高的英国却突然“哑火”:英国下院以285对272票的否决表决,让跃跃欲试的首相卡梅伦在刹那间被捆住手脚。 继而有人信誓旦旦称“8月31日会打响”,这一说法在8月29日晚,白宫宣布奥巴马将在次日凌晨发表重要讲话之际被许多人信以为真,然而等来的却是奥巴马一方面重提“巴沙尔化武责任”,另一方面将“战与不战”决定权交给国会两院表决的结果。 9月3日,俄罗斯通讯社突然发布消息,称在东地中海海域监测到两枚“弹道运行物体”向东地中海飞去,一些性急的传媒和分析家据此纷纷哄传“打起来了”。然而,这不过是美国与以色列在地中海共同测试反导系统。 且不说“8·21”事件是否化武袭击,又是否系巴沙尔当局所为,既然美、英、法等国情报部门认定巴沙尔当局曾多次使用化武,那对它们而言就已具备了动武的口实,要打就打,要不打就不打,一再拉警报,总也拉不响,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配角有苦衷,主角有顾虑 英、法两国自叙利亚内战爆发至今,军事干预的调门一直比美国还高,英国是第一个提出援助叙反政府武装的国家,而法国是率先承认叙利亚“全国委员会”前身“叙利亚过渡委员会”为“叙人民合法代表”的国家。一系列武装干预的版本,如“禁飞区”、“安全区”、“缓冲区”等,也大多是这两个国家的“发明创造”。 由于经济和社会福利改革等问题,英、法政府在国内政坛的地位都不算稳固,自“阿拉伯之春”爆发以来,也都不同程度尝到过借军事干预转移国内不满,提振民调支持率的甜头。此次两国率先喊打,也有这方面用意。然而两人似乎都错估了形势:卡梅伦低估了民调反对力度和反对党的杯葛决心,导致信心满满的议会投票出了洋相;奥朗德或许料到法国民意主流反战(费加罗/RTL-LCI联合民调,反对军事干预比例高达59有继续上升迹象),却未料到除自己的社会党外,左、中、右翼反对党一边倒反对军事干预。 英国的问题一是财力、军情不许可,二是当年布莱尔轻信美国“萨达姆有化武”指控积极参加伊拉克战争,导致英国劳民伤财,被拖多年,让英国人至今心有余悸;法国的问题更复杂,马里军事行动尚未结束,军事上分身乏术,法国人传统上不买美国账,对奥朗德的积极姿态本能反感,许多人担心军事干预会导致法国长期派驻黎巴嫩的900名维和部队成为坚定支持巴沙尔的黎巴嫩真主党的袭击目标。 不过它们都是、也只想当配角,美国动,它们才会跟风,美国不带头出击,它们也不可能单独动手。 问题恰出在美国身上。 从8月30日奥巴马那番讲话可知,白宫对军事干预颇犹豫,因为对奥巴马而言,打与不打都要蒙受巨大政治风险:不追究巴沙尔“化武罪责”,等于自食其言,坐实了“猴皮筋红线”的讥讽,有成为政治失信之弱势总统的风险。真的动手,问题同样很大:首先,民调不支持(路透社早先民调显示,即便有证据证明巴沙尔当局真的使用化武,也有多达60美国人反对军事干预,而无条件支持军事干预的比例还不到10;其次,叙内战打了两年多,“圣战者”等宗教极端势力在叙反对派军事力量中的分量、比例加大,对他们一旦得势后的前景,美国社会已开始普遍警觉,奥巴马当然也不会不考虑,毕竟类似扶持“基地”和萨达姆导致反啮自伤的前鉴,也并非很遥远的事。 奥巴马的解围和奥朗德的尴尬 既然打或不打的决心都难下,责任都不好担,那么索性把这个决心和责任推卸掉—这恐怕是8月31日,奥巴马发表“让国会授权”讲话时的真实想法。 这样做等于是把原本属于自己的难题转嫁给国会:打是你们要打的,打错了是你们的责任;不打也是你们不要打的,将来有人批评“该打没打”,那也不能怪我。 美国自独立至今已历200多年,涉外用兵大小不下百次,开战前走过国会授权程序的,据说只有3场(一说有5场),最近一场可追溯至越战。如今“红线”是奥巴马划的,作为行政主管和武装力量总司令,决断一次按奥巴马所言“目标和规模都有限”的军事行动,却要诉诸国会,且鉴于国会目前参、众两院民主、共和两党席位分布,表决结果很难预料,这种情况下坚持“国会说了算”,用心可谓一目了然。 问题是国会也不是傻子,已有人指出,根据美国法律原则,即便国会否决,奥巴马想打一样可以打。 这次奥巴马的“踢皮球”看似得计,但政治风险恐怕不亚于自己拍板决策打或不打。 首先,“踢皮球”姿态过于明显,当断不断却推卸责任,可能损害其政治声望;其次,由此造成的军事决策拖延,未必会带来国际舆论和民意的积极变化。 最尴尬的莫过于奥朗德。 英国的突然熄火本已让他手忙脚乱,奥巴马的“议会决定说”,又正好给一边倒反对动武的左中右各派政党以口实。连日来他们理直气壮要求奥朗德效仿英、美,也来个议会表决。对此执政党心知肚明,以如今的力量对比,表决结果堪虞,而一旦表决失败,尽管法国宪法修正案规定,理论上总统仍可独立决策开战,但那样做的后果可想而知。 9月2日,法国总理埃劳在法国议会提交了“铁证”,包括一些照片和数据,并称“没有人否认巴沙尔大规模对本国人民使用化武的事实”。但正如法国《新观察家报》所言,不论“铁证”意在向俄罗斯等国施压,还是意在说服国内议员,都没有达到目的。的确,普京事后表示,如果阿萨德政权确实发动了化武攻击,在得到联合国授权的情况下,不排除同意对叙动武。但联合国授权本身就需要莫斯科的弃权票甚至赞成票,普京这番表态并无实质内容。而在法国国内,亦没有迹象显示原先持反对立场的议员有谁被说服,法国民主党人和独立人士联盟主席让-路易·伯洛的意见最有代表性,他表示“这些是推理,不是证据”。《新观察家报》文章称,如果仅仅靠男人、妇女和儿童死亡的图片、视频博取同情,却无法提供早就声明拥有的、叙利亚政府大规模使用化武的独立证据,奥朗德政府将越来越被动,并直言埃劳“无人否认说”结论“下得过于武断”,因为事实上从化武话题诞生起,叙内战双方就相互指责对方使用化武。 美国方面尚未公布更多“铁证”,只是在流传奥巴马用来说服国会两党领袖的“排除法”—叙反对派不可能掌握那么大剂量的化武。即便公布叙官员录音等所谓“铁证”,效果估计也大同小异。说到底,叙利亚内战迄今已两年多,最初导致反对派获得普遍同情的加分因素,如“和平示威”、“手无寸铁”、“民主诉求”等,如今已越来越少人采信,“一群混蛋打另一群混蛋”的“叙利亚无义战”情绪占了上风,既然都不是好人,那么又何必插手? 到底打不打 打不打的关键在美国。平心而论,作为诺贝尔和平奖得主的奥巴马并没有很强的军事干预意愿,但倘若认定找不到不干预的口实,或评估后发现不干预的政治风险更大,打的概率还是不小的。 打的目的和规模,奥巴马“有限说”当属可信,当然,战端一开,能否如期“休止”,就未必由发起者说了算。 美国参众两院中,前者决定9月9日举行表决,后者9月9日才开听证会,尽管事实上奥巴马无需真的等表决授权才有权动武,但既然已做了一次有争议的政治赌博,他当然没理由在短短几天内再失信一次,去提前开火。而美国不动,法国等可能参战的其它国家也不可能单独提前冒险。因此,照情理9月9日前并没有开战风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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