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要问这些年来外出旅行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一件事，我想都不用想就可以告诉你，这件事发生在孟买，而且曾经尽人皆知。08年那起震惊世界的持续三天的连环恐怖袭击案导致200多人命丧孟买，受伤人数达到300多人，这件事情伊始之时，我刚飞抵孟买。 去孟买是受邀参加本地人的婚礼，按理说这趟孟买应该轻松写意，有机会深入了解一下印度人的生活，不过这一切都被在孟买机场一下飞机就感受到的戒备森严所打破。机场到处都是荷枪实弹面容严肃的军警，起初我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道后来看到机场的电视里播放的BBC新闻才感觉到自己好像一条腿迈进了鬼门关似的。在我们抵达孟买前的6个小时，10多名恐怖分子乘船从孟买的标志性建筑“印度之门”处登陆，控制了泰姬玛哈酒店（TajMahalHotel），并在这座游人必去瞻仰的建筑内外展开了残酷的屠杀，瞬间50多人命丧枪口。此时他们占据了几家顶级豪华酒店并绑架大批人质，爆炸声与枪声响彻孟买市中心。 我们费了好大劲才让司机弄明白我们要去的地方，他很不情愿的拉着我们上路，他说是因为这次恐怖袭击是针对外国人的，而人家给我们准备的酒店离几处袭击地点都不远…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当时街上几乎没有人，路上也没有几辆车。似乎在恐怖分子阴影下在孟买唯一适合做的就是待在旅馆里，去问前台工作人员哪里可以逛一逛得到的回答也仅仅是：“我不建议你们去任何地方。”  生在红旗下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恐怖袭击对我造成影响，这是第一次让我心里感到对大环境的恐惧，直到印度朋友开着车来接我们去她家我们心里才稍微平复了一点。当天晚上我们参加了婚礼的第一个活动，印度的婚礼实在是很有意思，并且因为恐怖袭击的缘故，这几天我们几乎都在朋友家混吃混喝。因为举行婚礼的家族属于印度的上层社会，和他们一起的时候所处的环境，与我们后来接触印度的并不是一个世界，由此可以看到印度巨大的贫富差距。 不过让我感到十分意外的是，这家印度富人家庭所住的这栋楼看起来并不豪华，甚至有些简陋的感觉，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栋楼其实都是他们家的房产，但他家人只住在顶层。其实印度除了一些顶级富豪之外，很多有钱人平日都喜欢过低调的生活，也许是因为贫富差距带来的不安全感，也许是打心眼里就没那么讲究。  新郎新娘的面向感觉很像欧洲人，这也就因为印度也是个多民族国家，不是所有印度人都是黑黑瘦瘦，或者包着头巾。非常遗憾的是我的数码伴侣出了问题，遗失了一部份婚礼的照片，所以只能放少一些。之前我们接到的请柬是一个厚厚的风琴折页，里面一一尽述了5天内的婚礼活动。印度的婚礼一般前期男女分开操办，其中包括比较时新的结婚party，以及类似宗教仪式，而宗教仪式也有在家里办的和在专门的印度教神庙办两场。印度婚礼氛围很浓重，没有人会一直安静的坐在自己座位上，大家会很激情的跳舞，开玩笑，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子，都会全情投入。这场婚礼为期5天，我觉得新郎新娘也够累的，好几百宾客，5天间每天都歌舞升平，开怀畅饮，放我自己身上是绝对受不了。 头两天都是宗教仪式，因为按道理说非印度教信徒不可以进入印度教场所，但结婚这种事情就另说了。给我戴上了这种红色的帽子，另一天甚至用裹头巾给我缠了头，不知道是不是戴上了这个东西在本地人开来就已经等同于印度教徒了。举行婚礼的神庙看起来十分现代，这其实是专门用来承办婚礼的，仪式的过程有些复杂，直到今天我也没能搞明白其中的一些段落是在干什么。然后仪式的后半段会突然变成一场热烈的舞会，从庄严少语的宗教过场切换到随着流行音乐大家一起疯狂舞动前后也就几分钟的间隔。     在家里举办的宗教仪式则是男方与女方分开的，主要内容集中在母亲与儿子的互动上，祭司的道具有稻米、牛油、苏子叶以及几种不太清楚成分的神秘粉末。这个过程要持续2个小时左右，内容略微有些引人入睡，也许是我和这些宗教仪式还是有隔阂，因为旁边的亲友团都十分兴奋，笑咪咪的一直注视着主角们，看来一点都没有我这样的困意。     经过前两天的诵经作法，婚礼进入到彻头彻尾的欢庆阶段，所有来宾都身着盛装尽情狂欢。当然了，哪个国家的婚礼都要戏弄一下新郎，灌酒什么的不必说，我们从免税店带来的六瓶JohnnyWalker几乎就是杯水车薪，这里的人灌威士忌居然用整瓶的，让人观之色变...大家会把新郎和新娘围在中间，逼问一些隐私问题，新郎高兴中透着无奈，不过富于娱乐精神的新郎还是一直保持着现场气氛热烈，不会出现冷场。   新郎和新娘邀请了几十位国际友人来参加婚礼，虽然这些人里似乎没有我们之外的中国人，却不乏会说中国话的印度人。我了解到印度的有钱人比中国的有钱人还热衷于把孩子送到国外上学，或者在国外工作，这都是因为印度的基础设施很差，贫富差距促生仇富心理导致缺乏安全感，加上宗教矛盾比较尖锐等等社会现状，其中很多人都选择了中国。例如新郎的弟弟，一直开车接送我们的那个小伙子就在广州工作，而新郎的姐姐则辗转新加坡和上海之间。            如果从印度婚俗中的本土元素来说，从穿着打扮上有一定的讲究，莅临婚礼能让你充分看到印度的民族服饰是怎么样的。印度女性穿着的上下一体的裙子叫纱丽（Saree），而男性穿的长袍则程裹裙（Dhoti），恰巧这个印度家族里有一位长辈是著名的纱丽设计师，让我得以知道了一些辨别纱丽档次的标准。在参加婚礼之前，印度朋友把我们带到了一家印度服饰专营店，我记得那家超大的服装店叫“Seasons”。这家服装精品店要开在国内肯定会被人误认为戏剧道具店，既有平常人家穿着的几百块人民币的衣服（不会有太便宜的，纱莅都比较昂贵），也有动辄上万人民的华丽礼服，不过他们的共同特性就是一眼望去就能辨认出是印度民族服饰，都是基于纱莅和裹裙的设计原则所制作。在这种商店里购物堪称痛苦的体验，因为纱莅实际上是长达6米宽2米的一块整布，所有的纱莅都是整齐在柜子上的，如果不让售货员展开来一看全貌，完全猜不到那上面是什么图案，用了多少细致的工艺，这使得选择一件称心的纱莅有可能会十分漫长。好在印度人的服务意识非常到位，售货员早就习惯了反复的展开和叠起这些精美绝伦的大布块，会一直位你耐心的服务，即使你展开几十套来看他也不会烦。   总体来说，纱莅上的手工刺绣面积和绣工，以及特殊材料的使用多少决定了它的价格，最便宜的一定仅有印在布上的花色而已，而大家在婚礼仪式上看到的质感极高，缀满水晶装饰的华丽礼服则每件都是法国大牌的价格。当然，因为对于外国人来说学会穿纱莅需要个过程的，因此店内也提供一些无需自己缠绕的把关键连接点缝合的款式可以购买，而这类不需要自己费劲穿着的款式里也包括了新娘子专用的礼服，看那些点缀在上面的珠宝就知道每件都是天价。  买过衣服之后则是印度那些让人目眩的配饰了，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女人手腕上那一大串一大串的手镯，孟买有很多专门经营手镯的店，因为手镯对于印度女人说堪称最重要的配饰。一进入手镯商店马上就会陷入和纱莅店一样的另一次凌乱之中，因为款式和花色实在是太多了，从极为艳俗无法入目的样式到华丽得好像真金白银一样的仿真珠宝，堆满整面墙壁，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如何搭配才好。   其实一切的担心都没有必要，作为驻点的服务生都是这个行当里的专业人士，你其实只要把你要搭配的衣服拿给他看，他就会替你搭配出一组漂亮得体的手镯来，你除了一些小细节以外几乎都会同意他的推荐，而这样一大摞手镯的组合大概是人民币200左右。之后店员会将手镯组合单独装在塑料盒子里，好笑的是盒子上除了他们的logo之外，还写着“仿冒珠宝”这样的字样。其实在印度条件好些的人家，女生一般有几套纱莅就会有几套对应的手镯，这是穿纱丽参加正式场合必须的标准配置。  装扮完穿戴之后，印度人还会在自己身体上做足文章，很多人都会在婚礼前在身上做Mehndi，Mehndi实际就是一种暂时性的纹身，可以持续5，6天，天然无害，而且是纯手工绘制，民族风味十足。Mehndi可以做在身体各个部位上，比较多见的是四肢，婚礼上主人邀请了好几个Mehnd画师专门给女宾客“上色”，手法娴熟。新郎的妈妈跟我说男人也可以做这种tattoo，但最终我也没看到有一个男宾去做这个，就没好意思尝试…其实印度到处都有卖这种原料的，邪恶的想拿回来做恶作剧应该不错。   印度人是天生的热爱舞蹈，婚礼上跳舞占据大部分时间，也是人们表达欢庆的方式。不管是年轻人为主题的婚礼party，还是起初一本正经的宗教仪式，到后半段都完全会演变成舞会性质。宗教乐队会瞬间切换频道，演奏起印度high调，人们随之起舞。甚至于印度的孩子们都很会玩，婚礼上有很多小朋友一起跳舞，而且水平颇高。不知道印度家庭是如何教育子女，使得他们这么外向，一个个都是小大人的风范很少怯场，即使是在妈妈怀里的小宝宝也丝毫不会对陌生人紧张。     最后一天的隆重仪式，其实我想新郎新娘应该已经很累了，现场连续4天的现场气氛都同样的热烈和欢快。不过不要看在这奢华的酒店里的人们这样彻夜狂欢，实际外面依然笼罩在恐怖袭击的阴霾中。其中的一场十分正式的仪式便从万豪酒店临时换了地方，原因是万豪酒店就在恐怖袭击的中心地区“奥贝罗伊酒店”附近，并且万豪酒店历来是针对有钱人的恐怖分子喜欢光顾地方。新郎家中也为此召开了一场家庭会议，讨论婚礼还要不要继续下去。做为这个家族次辈的第一个结婚的男孩子的婚礼，做父亲的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取消的，于是，这一切都坚持的发生在严密的保安之下。在酒店里，你可以忘记这个城市10公里外的血腥屠杀，沉醉在歌舞升平之中，走出酒店，遍地的路障和成群的安保人员依然让人恨不得马上回到住处去。   连续参加了几天婚礼，随着恐怖分子被一一击毙或逮捕，这场危机似乎随着婚礼的进程逐渐平息，于是不甘每天窝在屋里的我们还是打算去那些被重重封锁的旅游景点看看。孟买的形势就是这样，到处都是警察、军队、隔离设施，而且据说并不是单纯的因为这次袭击才这样，而是近年一直形势紧张。这次恐怖袭击的主要目的地在孟买最繁华的市中心，同时那里也是背包游诸多重要地点所在。我只能说这次倒霉了点儿，好不容易坐车到了市中心，却被警察拦住到处都禁止通行，只能从远处看到恐怖分子据守的“Tajmahal palace(泰姬玛哈酒店)”，和十分虚无飘渺的“Gateway of india”。 远处那个高大的建筑就是Taj mahalpalace的新塔，近几天都被完全戒严。昨天晚上这里还在被恐怖分子焚烧，并且有特种部队与之进行了最后的枪战。恐怖分子盘踞在这里长达40个小时，据说恐怖分子一层站一个人，扫射逃出房间的游客，造成了300多人伤亡。电视里的血腥场面让人很难回过神来，置身这么近的地方我还是无法想像那天夜里沿街扫射，街头枪战是何种恐怖的样子。  这条路尽头那个影影绰绰的古典建筑就是孟买的地标“Gateway of india”。而这次的恐怖分子，就是从这个过去英国殖民者最先在印度登陆的标志性地点上岸的，这个地段已经被军警和采访车包围，无法靠近，而这些地方，正好是孟买旅游的门户。  可见孟买人对这起袭击还没有回过神来，很多人都木讷的向事发现场张望着，Taj mahalpalace可以说是孟买近现代历史的见证，是英国殖民统治的标志，有100多年历史，在孟买人眼力更是家园的标志。但是这次Tajmahal palace内部几乎全部被毁，并且成了血流成河的战场，可以说是对孟买人民心理上的一个沉重打击。  后来，我们又来到一座白色的酒店，就是恐怖袭击的另一个目标，Oberoi（奥贝罗伊酒店），地处孟买西面的Chowpatty海边大道。当天夜里酒店前有十分隆重的哀悼仪式，我本来想去参与，后来因为晚上同样要参加重要的一场婚礼，所以就罢了。图片里是市民自发的追悼场景，当时这个区域已经解除了封锁，恢复了平静，但酒店玻璃窗少上的弹孔清晰可见，让人觉得不寒而栗。酒店对面的广阔印度洋阴云惨淡，好像也应渲染着这里的悲剧气氛。     做为民主国家，出了这样的事件自然就会有很多游行与抗议的民众，我倒觉得有些政客过于急功近利了，反对党在发生这样的事件时候少了些人情味，多些各阵营的相互指责。面对目前的形势，印度人虽然表现出一致的愤慨，但是电视里也有很多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人民生命遭到威胁，政治和宗教不如先靠边吧。  之所以这次恐怖袭击会产生这么惨痛的伤亡，通过这次恐怖事件，也可以感受到印度社会机构的不甚健全，比如在派遣特种部队的时候就闹出了笑话。孟买这个经济第一重要的大城市附近居然没有特种部队驻扎，而且同种部队到达现场用了长达5个半小时，这也是导致眼严重后果的一个主要原因。晚到原因更是不可思议，据本地媒体报道，是因为200人的特种部队赶到机场奔赴孟买的时候，发现准备的飞机不够大，所以等了架新飞机。看来在印度给我们在交通上的不便并不算太过分，人命关天，国家危急的时候都可以处这种疏漏，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作为世界上宗教问题最复杂的国家之一，印度与巴基斯坦的历史仇恨已经演变成了难以平复的伤痛，那次事件的恐怖分子大部分都来自巴基斯坦，发动袭击的理由居然是为了让这个新的恐怖组织扬名，以得到它的上线基地组织的关注，实在是另人无法理喻。经历了这起911以后最严重恐怖袭击的整个过程后，不免让人感受到和平的可贵，也似乎对自己国家的温和外交政策多了一些理解。而与此同时友人的婚礼更是让人百感交集，白天看着BBC新闻里的循环报道担惊受怕，夜里则感受着戒备森严的欢庆仪式，真好像是每天翻越着两重天地一般。我一直收藏着当时的一张本地报纸，头条新闻的标题是：“IT’SWAR ON MUMBA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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