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张家口的二人台,必须到坝上。到坝上才有可能看到原汁原味的东路二人台。没在张家口市区多耽搁,我们就被二人台牵上坝了。先到的张北县。听说张北也是二人台大展其艺的地方,我们想提前在这里有所发现,可是来的不是时候,该县正忙着更重要的事情,接待的人热情,对我们的采访要求却感到无奈。 我们只有告辞。没从张北向西,去尚义;也没向东,奔沽源——— 从地理位置讲,它们都属坝上。我们向北到了同样属坝上的康保。“位于河北省西北隅,内蒙古高原南缘,属阴山穹折带”,这是关于康保的另外一种表述。 这里也是我们事先就定下的落脚地。 不但康巴诺尔早就有了,如今在这里流行的东路二人台也早有了。大约在光绪16年,民间就有了唱二人台的班子。 如今在张家口,也只有康保县还保存着一家东路二人台专业剧团。2006年,康保县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东路二人台被国家列入第一批保护名录。2007年,康保又成为河北省命名的“二人台艺术之乡”。所以要看二人台,目光不在此聚焦,便难免会有遗珠之憾。 吸引我们的还有康保二人台民间艺人徐强。2008年3月,中央电视台《乡土》栏目播出了一个纪实性片子,讲述徐强一家人跟二人台艺术割舍不断的故事。片子画面很美,很动人,但导演的痕迹也明显。我们看了,受到启发,也从中发现了线索,片子中有徐强和妻子谢月荣等二人台民间艺人的坚守,有老辈二人台民间艺人作艺的辛酸,还有新生代二人台民间艺人的迷茫和希望,它们大概都是真实的。 徐强这样的二人台民间艺人的真实生活状态如何呢?据说如今康保有50多个二人台专业户,常年演出的有800多人。 康保县的专业二人台剧团和文化馆在一起。这个团近些年有不俗表现,排演了《父子争权》、《农家婚事》等有影响的现代戏。但经营并非很乐观,生存和社会环境发生了重大变革,财政困难,演出设备落后,新老交替断档,剧团里有的人还为四五十块钱的收入每天摆地摊儿,晚上还要赶到红白喜事上唱。这些都是剧团目前需要面对和解决的现实问题。 剧团的罗英和吹笛子的冯俊财都是康保第五代二人台传人,罗英和第六代二人台传人姚桂萍还即兴唱了两个小段。她们唱的是许多人都熟悉的《挂红灯》。我们坐在旁边,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聆听二人台。我们想到美丽的湖水,欣赏二人台艺术不正像是欣赏一泓美丽的湖水吗? 现在东路二人台的伴奏乐器,笛子、扬琴、四胡被称为三大件,尤其是笛子,在欢快喜庆的曲调中更具有突出的表现力。二人台的魅力就在欢快喜庆的曲调和演唱中渐次呈现。 欢快喜庆的曲调并非二人台艺术魅力之全部。二人台曲调里,还有不尽的离愁别绪,还有独特的诙谐幽默,在这方面,二人台也能展现不同于其他剧种的魅力。我们听到霍占海等二人台民间老艺人的演唱。他们演唱时,只用四胡和竹板伴奏,要表达的东西随着四胡、竹板以及他们的演唱洒洒而出,质朴简洁,却有真情深意在,由不得人不去惊叹。 我们想见到的徐强已经从照阳河镇的老家搬出来住。那天晚上,通过康保县文化体育局白秀局长联系上了他。第二天上午,我们又赶到他安在县城边上的家中。 从徐家外边的土坡坡,向南望去,该就是康巴诺尔的边缘吧。 这是个我们回答不上来的数字。 实际上关于东路二人台我们还有许多问题。 根据康保县提供的一份东路二人台传承谱系,出生在1850年前后的杜不高和出生在1860年前后的二摇头是东路二人台第一代艺人,他们居住在坝上一带,搭档演唱。不知道他们原来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们的艺名。个矮的杜不高能坐唱;双目失明的二摇头二胡拉得好,嘴功也好,能边拉边唱。 东路二人台雏形在杜不高和二摇头的时候已经形成了。其萌芽还应该更早,是在清乾隆和嘉庆年间吗? 文献上找不到依据,没有文字记载。另外,二人台自形成之时和之后很长一个历史时期都被看不起,只是草根艺术。 清末,坝上一带是兴旺起来的张库商道的必经之地。坝上的天低,云也低,它们能低进望不到头的草原里。低进草原里的还有坝上的漫漫长路。路上常常看不到人,空旷无边,走久了,再敞亮的人也觉着闷,会扯开嗓子唱几声。 他们是走口外的人,他们是从河北、山西等地来到坝上垦荒谋生的移民,他们操着各自家乡的方言土语,他们哼着或悠扬高亢或淳朴粗犷的小调。 他们把内地的道情、民歌、秧歌、打坐腔等说唱艺术带到了坝上,与此同时,坝上原有的蒙古民歌、好来宝、长调等说唱艺术也开始进入他们的生活当中。 多种文化就这样在这片土地上交流融合,开花结果。 渐渐的,坝上出现了一种独具特色的语言,出现了一种叫蹦蹦的说唱艺术。受社会、环境以及语言的影响,这种说唱艺术地域特色鲜明,乡土气息浓烈。 坝上的蹦蹦不是东北传来的二人转,也不是诞生在唐山的评剧的前身。坝上新出现的这种说唱艺术即东路二人台最早的雏形。 第一代东路二人台艺人中能叫上名字来的还有1909年出生、1995年病逝的丁五子。丁五子时,东路二人台已不再局限在走唱和坐唱的形式,演出改成打地摊,于是东路二人台又有平地楼之说。 一种边打边唱叫霸王鞭的技巧,在东路二人台的流传和发展过程中,也更娴熟,耍起来尘土飞扬,所以东路二人台早先又有地皮灰之名。 早先许多人迷上二人台,是因为喜欢听艺人们唱烂席片儿调。这种二人台艺人随意就能唱的调调为什么那么动听呢?二人台的讨吃调也叫挖莜面调,同样动听。 如今在大街上仍可碰到乞讨者。但艺人唱二人台乞讨的场景已很少见到。当年那些乞讨者唱着自由调,人们干脆管他们唱的调调叫讨吃调或挖莜面调。我们可以借助电视画面复原这种场景:一男一女,两个乞讨者相跟着走进一户人家,男的拉起四胡,女的打着竹板,男的唱完女的接着又唱,一直唱得女主人动了恻隐。 二人台的讨吃调会让人想起孔子说的哀而不伤的话。受感动的女主人自家不富裕,但还是转身进了屋,不多一会儿挖出一碗莜面来。莜面是坝上生长的主要粮食作物,抗旱耐寒,营养价值高。说莜面是早先二人台艺人的象征,大抵是恰当的。 二人台的调调动听。 当年动听,今天也动听。徐强告诉我们,下乡演唱,有些人还是爱点那些老调调,不是怀旧,是因为它们动听。 正月里张家口的坝上人闲,爱看热闹。坝下也一样。从正月初四起,徐强的民间二人台剧团一直在张北、赤城、蔚县等地演出。 徐强和妻子谢月荣都有过唱二人台要莜面的经历,他们记得“唱得好会给加个鸡蛋”。 父母都是二人台老艺人,两个人都从十几岁开始吃唱二人台这碗饭。原不是一个县、不认识的两个人也因为唱二人台,定情结婚,最终走在一起。 1986年,他们的民间二人台剧团刚成立的时候,只有6个人。那时他们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还是沿村逐户唱段子。20多年过去了,如今唱二人台的条件和环境都大不一样了,他们常年活跃于山西、内蒙古和张家口,每年演出有400场之多。 他们不再固守二人台原有的表演风格,尝试将流行歌曲和现代歌舞移植进来,内容上也改变以往二人台“三打一挂”的单一形式,将一些古装戏改编成现代版,还演出新编创的现代小戏,满足不同年龄段观众的需求。 自小受他们熏陶的两个女儿也已经开始在二人台舞台上一显身手。2006年4月,他们带着两个女儿参加央视的《全家总动员》,小女儿徐丽娜从一万个家庭中脱颖而出,进入40强。2008年9月,他们一家又在央视的《神州大舞台》一展才艺,夺得总决赛第二名。 二人台的腔调我们早就熟悉。 二人台艺术遭遇到的已非当年之景。 在坝上走一走,我们依然可以说这里地广人稀,这里的人们居住分散,这里依然有大雪掩门的时候,这里的人们依然会围坐在热炕头,在正月里庆贺和祝福。 如今人们对二人台的情迷,却已不是当年二人台艺人们可同日而语的。富与贵,是人之所欲;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仍然有生存问题,但不再是单为解决温饱,而是为更高的物质生活诉求,富与贵,谁不稀罕和向往? 2009年2月,徐强的剧团有21人,“一天演两场,每场收入一千二三”。 他们常演的传统戏《打金钱》、《走西口》、《打樱桃》、《五哥放羊》、《挂红灯》……也是二人台的经典剧目,常演的现代戏则有《好亲家》、《接婆婆》、《双喜临门》…… 2月19日他们正在崇礼的乡下演出。“演出已经排到了3月底”,徐强在电话里高兴地说。 (通讯员 李海君 记者刘学斤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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