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场白·女人“撕”生活】 一本《小团圆》,将张爱玲的私生活再次大白于天下。 于是“私生活”转眼就变成了“撕生活”——看的人、议的人、笑的人、骂的人无不从中找到与之相对应的感兴趣的篇章和桥段。 人们对于一个过世多年的孤独女作家之过往情事,尚且如此咀嚼不尽,更何况那些整日生活在大家眼皮底下、活色生香的单身女人? 女人的问题,历来跑不出“男人”这两个字。 往往制造问题的是他们,逃避问题的,还是他们。 ■受访人:章丽,女,34岁,独身。多年来一直在某局工作,没有固定男友,喜欢追求心灵自由,业余时间喜欢上网、泡吧、读小说以及和三五友人到北京去看演出。章丽绝没想到,一向重视私生活的她,近年来却一再被人以“关心私生活”的方式去侵犯,难道女人除了找一个男人嫁掉之外,就不能再有别的活法了吗? ■章丽独白: 我从不认为女人没有男人就不能活,不是现在这么认为,而是早在十年前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时候我就告诉我自己,我只想一个人过下去,一个人听听歌、发发呆、望望天……又有什么不好呢? 我不是不憧憬爱情,而是我天生敏感、多疑,对于爱情,总是充满渴望,却又不敢奢望。“一个人生活”是我除去“爱情”之外退而求其次的活法,至少可以保证我不受伤、或者少受伤。但现在看来,我所遭遇到的此类事件早已和我的初衷相去甚远—— 此刻我最想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到底招谁惹谁了?我独身,又碍着谁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盯着我看不惯呢?难道我独身,我就是坏人了吗?或者说就因为我独身,就可以随便让哪个男人欺负了吗?我从前特别爱泡吧,现在也不去了。因为酒吧里有很多无聊男人,看到你,就会毫不犹豫地坐在你身边,问你:“妹妹,需要人陪么?”遇到这样的人,我一般都会送他们一个字:“滚。” 这种情况,在我三十岁以前,还不这么明显,但自从我过了三十岁生日以后,尤其是每次有人问你,小章,问你个不该问的问题啊,你今年多大了?什么人嘛,既然知道不该问,那还问什么问?一般我都会老老实实告诉她,三十了,怎么了?对方就会“哦”一声,好像我三十岁了还这么一个人晃荡有罪似的。说实话,自打上了三十岁以后,给我介绍对象的人是越来越少了,甚至遇到此类话题的时候,大家都会故意躲着我,仿佛我是个从外太空来的怪物,根本不值得“拯救”。 其实我也不要她们“拯救”,我这样挺好的,我要是想嫁,早嫁了。我就是不喜欢我们办公室里那些嫁了人的女人们看着我的眼神,好像我没能把自己趁着年轻和鲜亮嫁出去,我就低她们一等似的。这还都只是女人的反应,我还受得了,为什么呢?因为这些反应你当它们是反应就是反应,不当它们是反应,就跟没听到一样,可是那些男人们不行,比如我的上司,怎么跟你形容他呢?他是那种长得并不像情种,可是自以为情种的男人,所以对哪个女下属都有点关心过度,但人家有老公啊,所以他就是想多关心,也得心里有点忌讳。可我就不行了,我年纪一大把,又没男朋友,又没老公的,所以他就成天到晚、没完没了地“关心”我。 开始的时候我还勉强应付着,怎么说呢?比如假装关怀地拍拍肩膀啥的,我也就忍了,可是后来有这么一次,这厮居然一脸天真地掐了一下我的脸蛋,接下来,就把他的臭手放在我的腰上。我当时火就上来了,那天下午办公室里没人,大家都植树去了,只有我留在办公室里替大家接电话,而他呢,又正好从北京开会回来,看见我,心想机会来了……我现在跟你提这个我都恶心,我脸色一变,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了,立马换上了从前的那副嘴脸,问我说,今天都有谁来电话了?记录没?拿来我看看。 我把记事本扔到他的办公桌上,他居然就跟没事人似的,笑眯眯地说,你也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我摔门出去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就像苍蝇一样趴在我后背上,跟着我一块儿走出屋子。关上屋门以后,我下意识地抖了抖肩膀,仿佛要把他恶心的眼神彻底抖搂干净。 跟你说阿莱,这几年,像这种情况,我遭遇得实在是太多了,我记得以前在张爱玲的书里看到过一句,大意是说“女人无论往前走到哪儿,所能遇到的不过是些男人”,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 我从不认为女人没有男人就不能活,不是现在这么认为,而是早在十年前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时候我就告诉我自己,我只想一个人过下去,一个人听听歌、发发呆、望望天……又有什么不好呢?我不是不憧憬爱情,而是我天生敏感、多疑,对于爱情,总是充满渴望,却又不敢奢望。“一个人生活”是我除去“爱情”之外退而求其次的活法,至少可以保证我不受伤、或者少受伤。但现在看来,我所遭遇到的此类事件早已和我的初衷相去甚远,不要说不受伤了,我看我是经常无端地受伤、无辜地受伤。无论在网上、还是在现实里;无论是陌生男人、还是熟人。而且往往越是道貌岸然的男人,就越肆无忌惮。 这就不得不说到我的研究生导师,他是四川人,在业内也算有些名气,当初我之所以投到他名下,多少也是冲着他这点名气和才气去的,我是真没想到他还有另外一副嘴脸,而且在见我的导师之前,我也还没把五十岁往上的男人列入到危险人群中来。我是真没想到,我第一次到他家里去,他就和我提出了那样的要求,也怪我没经验,一般老师的家都在学校里,而且书房也大多设在家中,所以他说有一些古旧文献要给我看,我还就真信了。当时师母不在,小保姆也不在,家里就只有老师一个人。他把我领进书房,上下打量我:“他们都说你至今还都是一个人,我不信。那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哦,您连这个都知道了。”我有些尴尬,却没想到接下来等待我的会是什么?“其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句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老师,您不是说要给我看您的收藏吗?”我已经有点坐不住了。 “呵呵,那个急什么呢?要我说,先解决好你的个人问题,才是当务之急……”说完,他臃肿肥厚的身子就向我这边靠过来……我当即一把推开他,随便找了一扇门就冲了出去,冲出去才知道,那根本不是出去的门,而是通往阳台的门——那一刻,我突然又不害怕了,其实我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做坏事的人是他,该怕的人也是他。看到我如此反应,他好像也一下子冷静了,说:“小章你可是把老师想歪了,老师能是那种人吗?来来,咱们还回到书房去,我要给你看的东西,你还没看呢……”这件事发生之后,我对谁都没有说,你是唯一的一个,后来我的研究生课程改跟了一个女老师,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些还都不算,其实真正使我成为惊弓之鸟的,是我同学的老公。我这个人一向男孩子性格,跟很多男同学处得跟哥们儿似的。这其中也包括我同学的老公。每次他们两口子吵架拌嘴,差不多都是找我来说和。有一天我刚下班,就看到我同学家的那口子一个人站在我家楼下等我,我就知道,他们俩准是又吵架了。果不其然,将他请进屋子里,给他倒上一杯茶,可是他说,章丽,能给我杯啤酒么?可以。我回答他。因为他知道我平时爱喝啤酒,所以提出一个人喝酒闷,让我也陪他喝一点。可以。我想都没想就开了两瓶啤酒。然后他就开始跟我絮絮叨叨说我同学也就是他老婆怎么怎么不好、怎么怎么瞧不起他啥的,我就听着呗。说着说着,他突然搂住了我,整张脸和整个身子压了下来:“章丽,我就瞧着你好。难道你就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么?”我一下子酒就醒了,推开他就骂道:“你混蛋!当我是什么人了!什么东西!”没想到他不仅不道歉,不悔改,反而眼睛通红地指着我说:“你什么东西?!就是全世界的人都骂我,也轮不着你来骂我!你不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女人吗?你敢说你不寂寞?你敢说你就不想男人!我和你好,那是瞧得起你,那是在帮你!不识抬举……”接下来的话,我不想说了,最后,是我连拖带踹给他拖出去的,拖出去扔在楼道里,我估计那时候他的酒还没醒呢,当时我什么都顾不得了,顾不得对门儿邻居疑惑的眼神,关上防盗门,冲进卫生间,我就哭了。 我好久没这么哭了。好久都没这么哭过。我长这么大,没被父母伤过,没被爱情伤过,却偏偏被这些混账男人给弄伤了。 这件事过后,单位里就开始流传一些谣言,有人说我是性冷淡,也有人说我是女同性恋啥的,根本不喜欢男人,所以直到现在都不结婚。不用问,我也知道这些谣言是从哪儿来的。我懒得辩解,除非我马上找一个人结婚,这些谣言才能终止。可是阿莱,我真的值得为了这样一个理由,而把自己嫁出去吗? 是不是女人不找个男人,就真不能活了?就变态了?那些结了婚的女人,有必要那么沾沾自喜吗?依我看女人想出嫁,并不难。反正身边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男人……而我并不想嫁,这又招谁惹谁了呢? 【阿莱手记·如桃】 女人有时像桃。 既得有鲜嫩多汁、与外界各色事物相融的引人遐思无限的果肉部分;又得有一个纹路严谨、一丝不苟,帮你阻拦一切不必要麻烦的坚硬内核;然后才是安睡在桃核里面的——那枚既可以叫做“真我”,也可以叫“自性”的柔软桃仁儿,也叫“内心”。 那才是我们每个人最真实、自然,一尘不染的“本真”,因其如此柔软、如此良善、如此不知设防,而必须要被层层包裹、重点保护起来——哪怕外面的果肉部分被虫咬了,都没关系,至少还有一层桃核在,于是“仁儿”还是好的,“心”还是整的……今后的日子,也才有了延续下去的希望。 桃仁儿有了桃核儿,好比女人有了心智,找到了原则和底线。 若是用电脑来打比方,就好比你上网的时候,多了一道屏蔽病毒的杀毒软件和防火墙。 至于男人,大部分扮演的还是趴在果肉上的虫子角色。即使不是虫子,也肯定当不了防火墙。女人的防火墙,还得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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