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为,我和岩的结局,就像被预设好了结尾的连续剧,毫无悬念可言。 这场两个女人之间暗暗较劲的对话,我从一开始就处在了下风,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然而也许,只有一些刻骨铭心的痛才会让一个女人成长。虽然我爱岩,但却更清楚什么样的男人才值得托付终身。 1·这么多年来,我常常做着同样的怪梦。梦里,岩带我去游乐场,指着一座漂亮的旋转木马说,你去玩,我来给你拍照。我找了一匹英俊的白马骑上去。机器开始转动,我四处张望,寻找岩的镜头,可是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木马越转越快,我拼命地想去找他,然而却怎么也走不出那个转盘,只是无助地叫着他的名字……我清楚地记得梦中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是你在坠入无底深渊,想呼救,却叫不出来。 每次,我都会在恐惧中惊醒,一身冷汗。岩就在我身边,为我擦去手心和额头的冷汗,让我抓住他的手。他用确定的语气告诉我,宝贝,我在这里,我不会走开。黑暗中,他的手又大又软,让人感觉温暖而踏实,扫除了我心中一切的阴霾。 2·所有的梦境都是一种征兆吗?潜意识中,我大概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做走丢的梦,是因为内心惶恐不安。我很任性,只是因为习惯了岩会来包容我,哄我,照顾我。我二十岁的时候遇见岩,这已是第八年了。今年他三十岁,他说过三十岁的时候会娶我。 我原本以为,我和岩的结局,就像被预设好了结尾的连续剧,毫无悬念可言,他甚至都没有向我求婚,我们就一起去挑婚戒、定婚宴、拍婚纱照了。相爱了这么多年,那仿佛是自然而然的事,就像你读了四年大学,总归能够顺利毕业。 我开玩笑似的问岩,是不是真的打算娶我这个“刁蛮”女子?岩摸摸我的头,说他都忍受了八年,早已练就了百毒不侵的真本领。在他面前,我真的像个小孩。事实上,遇见他的时候我才十九岁,压根就是一个小孩儿。 3·没有任何预兆地,岩突然不知所踪,在我们结婚前的一个月。我四处打电话找他,他的公司、朋友,以及他住在南方老家的爸妈,可是遍寻不着。岩的同事说,他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至于去了哪里却不清楚,“你是他的未婚妻啊,你都不知道,何况是我们?”未婚妻,这个称呼让我顿时哑口无言。 岩同我的最后一次见面,就在他失踪的两天前,我们一起去家居店买窗帘。我使劲回想那天的细节,但记不起有任何异样。送我到家门口之后,岩像往常一般亲吻我的额头,在我耳边讲晚安。那天的上海,突然有了冬天的味道。我看到他外套单薄,还安慰他说,再过一个月,我们就可以住在一起,免去了接送的辛苦。岩很开心地对我笑。 莫非这是婚礼前的落跑?丢下独自的无助的新娘,是因为有更美好的未来,更爱的女人吗?我胡思乱想,睡不着觉,整夜整夜地打他的电话。关机,关机,还是关机…… 4·第二天我请了假,我不能坐以待毙,不然肯定会疯掉。岩有个很好的兄弟,对于岩的这次出走,他在电话里称并不知情,然而,凭着女人的直觉,我猜他多半清楚其中的原委。于是一大早,我就赶去他公司的大楼下等他。 看到我,岩的朋友大吃一惊,他起初支支吾吾不愿意说,拗不过才告诉我,岩是去了东南亚度假,和一个女人。我一下子呆住了。在我心目中,岩一直是个专情的好男人,怎么可能有其他的女人?他不打一声招呼,也不找任何借口,索性就这么直接消失,难道是想让我自己发现他的不忠? 岩的朋友还透露说,岩和那个女人的关系已经持续了两年多,其间也断过好几次,但每次不出一个月就会复合。“那个女人很爱他,还为他打过胎,她知道岩有女朋友的,也知道他要结婚,但就是离不开岩,说什么都不要,钱、房子、名分,只要他偶尔去看看她……” 5·一个星期后,岩果然回来了。他一下飞机,立即就赶到了我家。因为一开手机就看到了我发的短信,我说他要是不来,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我不是吓他,是真的不想活了。遭遇到生命中最大的谎话,爱情、婚姻、忠贞……八年了,竟然什么都是假的。我不敢面对叛离。 岩不发一言,他晒黑了,显得更有精神更健康。见我蜷缩在角落,也不上来安慰,而是自顾自打开电脑,头也不抬地说:“难道你不想看看她吗?”怎么会不想呢?我不仅想看她,还想杀了她。是什么样的一个卑鄙下贱的女人,会不道德地抢走别人的未婚夫呢? 照片上的他和她笑得灿烂无比,在东南亚的沙滩和阳光之下,像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妻。她生得并不好看,但感觉是个贤惠的女人,很会照顾人的那种。岩说,这么多年来,他像一个爸爸照顾女儿一般地照顾我,起初以为那就是爱情,但遇到她之后,才知道爱情原来应该是平等地付出。 6·可笑吗?一个三周后就要娶我的男人,一个和我在一起整整八年的男人,居然在结婚前一个月才发现我并不适合他!我狠狠地捶打他,泣不成声。他也不还手,只是不停地说“对不起”。 我打累了,手疼了,于是便停下来,躲到角落里继续哭。那个时候,我多么想忽然就这样死掉,虽然仓促了一些,来不及向这个世界告别,但至少可以从此不必这么痛苦,不必面对这样残忍的背叛。岩在窗边无所事事地抽烟,仿佛事不关己。我看见茶几上的果盘里有一把水果刀,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抓过来就往自己的手腕上割。岩用余光瞄到,飞快地跑来阻止我。争抢中,我一刀刺在了他的手臂上……我感觉自己身体一倾,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7·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本来就有些晕血的我,加之极度缺乏营养和睡眠,原来刚才一下子晕了过去。“你怎么这么傻呢?我们还是照计划结婚,我不会不要你!”岩关切而担心地看着我。照计划结婚?那么她呢?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为什么偏偏在临近结婚前告诉我真相?瞒着我不好吗?我宁愿做个一无所知的傻瓜,否则这样,叫我怎么还能嫁给他? “她知道我要结婚了,所以想在这之前和我去远一点的地方旅行,因为今后,我们可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我们在一起很开心,她从来没有向我要求过什么。”岩说,反正早晚都是要让我知道的,不如在婚前坦白清楚。“我会对你负责,也会对她负责的。”这是岩最后的总结。我想我已经充分领会了他的意思,婚是可以结的,但是婚后必须得对他睁只眼闭只眼,也就是说,我不得不和另一个女人共享我的丈夫,而且还得和平共处。 可是,我能不能容忍自己接受这样不公的婚姻呢?这是一个没有皇帝的年代,而我,也不是他妃子里的一个。 8·我没想到那女人会嚣张到主动来找我,她开门见山地问:“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话语间有炫耀的味道。 “我和岩,我们上个星期去旅行了。” “我知道。” “那么,我们的关系,你也很清楚了?” “是的。” “他根本不打算跟我分手,这是他自己说的。他说,我比你贤惠懂事,会照顾他,不像你,老是要他伺候。我比你更适合他。” “他没跟我说过这些。我们在一起八年了,下个月就要结婚的。” “我知道啊。我从来没有阻止他结婚,我乐得做个通情达理的女人。反正你们这样子,不出三个月就会离婚的。你觉得他还爱你吗?” 我沉默了。岩说过他爱我,即便是在旅行回来之后。可是在她面前,那听起来简直像个笑话,真假变得可疑起来。这场两个女人之间暗暗较劲的对话,我从一开始就处在了下风,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End·我找到岩,脱下了戴在左手中指上已经有一阵子的钻石戒指交给了他。我说我退出吧,你们好好过。岩意外地看着我,果断地拒绝了。“一定要结婚,请帖都发出去了。”这就是岩的理由,在他眼里,面子比结婚本身重要得多。他全然不理会,这段婚姻会给我造成多大的伤害。这八年来,我早已习惯了处处有他相伴的生活,但是,当一种习惯需要以放弃尊严与原则作为代价而维持,不如丢开这个习惯好了。我只有二十八岁,还年轻不是吗?终究需要学习独立。 我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父母,也通知了岩的父母。亲戚朋友们很快便知道了,也有人来劝我:在一个男人身上,耗费了自己一生当中最好的时光,没有什么理由不包容不坚持的,更何况,他也要求完婚。很多次,我甚至要被这样的游说给劝服了,毕竟,有过那么多快乐的日子,是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 然而,也许只有刻骨铭心的痛才会让一个女人成长。虽然我爱岩,但却更清楚什么样的男人才值得我托付终身。我对岩说,宴席和婚庆都可以不用取消,因为你完全可以准备另外一场婚礼啊,只要换个新娘就行了,不过请帖,就不得不重发一遍了…… 没有什么好让我难过的,我正在慢慢振作。八年的感情,若是以一场欺骗来收尾,就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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