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小羽 近日,由唐季礼监制,鞠觉亮导演的国产大型历史电视连续剧几乎占据了黄金档家家户户的荧屏,同步更新的网络视频点击率也是节节攀高。明星阵容豪华大气,集结了黄晓明、林心如、罗嘉良、郑佩佩、丁子峻、刘承俊、邵兵、张馨予、张嘉倪、吴秀波、刘诗诗等大牌明星。星光璀璨已是看点,再加上优质的团队制造,战争场面气势恢弘,文戏又丝丝紧扣北宋亡南宋起的历史背景,紧紧咬住一个中心“与金冲突”,死守三个基本点亦即南宋开端的三人政治团体——忠臣岳飞、昏君赵构、奸臣秦桧。 赵构与秦桧以十二道金牌急召岳飞归返的历史故事,几乎妇孺儿童人所共知,正是因为人人心中都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历史人物形象,此外深受清代钱彩、金丰的八十回《说岳全传》的长期影响,对于他们三人的脸谱化认识几成感性依赖(历史总是秦始皇写一部,孟姜女写一部,说岳就是“孟姜女”写的历史,民间的故事多靠口耳相传,自然是情节跌宕略嫌夸大,人物则是黑白一清二楚忠奸两厢分明),稍有不符恐怕都会难逃弃剧的危险。相信在筹备十年之久的《精忠岳飞》的功劳榜里,现已故编剧丁善玺的一枝妙笔功不可没。正因为改编得力,才使得我们看剧的时候往往在许多细节方面更添惊喜,这些细节的落力增添,不由使大家在微博上竞相探讨: 岳飞是忠,但他的忠里是否有些“愚”;赵构是昏,但他的昏里又是否有点“苦”;最富争议的秦桧,固然为奸,然在他的奸里又是否也藏着不得已的“情”? 丁子峻饰演的赵构是昏君还是庸君? 比起漫漫历史长河中岳飞与秦桧给世人留下的深刻具象印象,康王也就是后来的宋高宗赵构的形象在前者两立的坚固壁垒中则显得较为面目模糊。如果说秦桧是文臣,岳飞当是武将,但岳飞的文采也好,说他文武双全亦不为过,不过大家往往忘记了,高宗赵构事实上也是文武双全,岳飞能拉300斤左右的弓,赵构虽不能比,倒也强于常人,拉动200斤不在话下;此外,高宗一笔真行草书也同父亲徽宗的“瘦金体”一样,直接影响了和左右了南宋书坛,不但为人称道,且效之者众。也就是说,臣子是有才的,君王也不是个无才的。昏庸一词多用来形容末世皇帝,是指他们“糊涂而愚蠢”,但若分开来说,昏君未必是庸君,庸君未必是昏君,昏是“糊涂”,庸是“平常的,不高明的。”赵构或许是个昏君,但不是一个庸君。他是有才干的,也是极有个人主张和见解的。但历史上往往不怕皇帝不高明,再不济还有一众大臣辅佐,怕就怕皇帝高明却用错了地方,错选了人才,因为高明的人,往往听不进劝,听不得谏。以及,人性中隐隐深埋着的嫉贤妒能,《说岳全传》里就有宗爷对岳飞说,“你这样才能,怎能取得功名到手?你岂不晓得苏秦献的‘万言书’、温庭筠代作的《南花赋》么?” 起先秦桧是抗金义士,而赵构也非专意乞和。尤其赵构与岳飞,虽君臣有别,但两人年纪相仿,文才武略,各领风骚,若非因立场,两人是最该成为朋友的人。反而是赵构与秦桧,年龄差距又大,政治理念也不尽相同。电视剧里可以频频看到此类情节,赵虽偶疑岳飞,试图钳制他的军权,但也没有信过秦桧,甚至从未信他没有“叛国投金”。那又是为什么,最后正是皇帝赵构联合秦桧杀害了岳飞呢?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岳飞的政治倾向侵犯了赵构与秦桧等主和派团队的根本利益,既然“攘外必先安内”,金人虽强,但强不过座下龙椅,但凡有龙椅可坐的一日,就不会有岳飞的“好日子”。秦曾被俘,赵曾被虏,那些寄敌篱下艰难困苦的日子不需十分想象,只当人性里头的苟且贪安稍微释放半数,岳飞也就不得不在这场政治利益的斗争下或者说根本还谈不上政治“纯为求活”的保全赛中牺牲了。有时民族大义这种“气节”,不如海上一漂暖床一口凉菜。香港演员丁子峻所饰的赵构和罗嘉良所扮的秦桧分别恰到好处的演出了这其中隐含的人之复杂性。 据说老牌评书家刘兰芳女士(也在该剧中客串出演宋朝说书人一角)乍见还未上服与妆容的丁子峻,问他,你演什么。丁答,赵构。刘听了,看了他一眼,遂不响。直至丁子峻情挑17岁至37岁的赵构,一路将柔弱的康王演到略疯的高宗,从俯身为人质演到钦指点江山,后来刘兰芳再遇丁子峻,大赞:一个眼神已看出你够。若说表演,罗嘉良的秦桧多的是“藏奸”,而丁子峻的赵构更多的则是“露昏”。这种“露”存在于“母后,你现在终于是贵妃了”带有微微恋母情结的悲吟中,或在于靖康之辱,故国不堪,赵构大恸泪下回首月明的悲凉中;至于那种“昏”更存在于“对镜化红妆,思念故王妃”的悲凄中,也在于苗刘兵变勤王平乱高宗复辟起伏不安的悲愤中。 “我是大宋皇帝。”赵构说,不,是丁子峻在说。一抿唇,是决心。历经“悲吟、悲凉、悲凄,悲愤”后的赵构,价值观已蓦然转变,再不是星瞳尤闪,面若冠玉,却豪与人质,愿国献力的17岁少年康王,丁子峻也不再是当年《我和春天有个约会》里头21岁吹萨克斯的少年。春风又绿江南岸,丰神俊朗还依旧,却衣带渐宽斯人独憔悴。年轻的时候,总以为自己对这个世界能做些什么,后来发现“是这个疯狂的天下改变了”自己。 正是演员丁子峻不俗的演技,使得重新探讨赵构这位历史人物的形象成为可能。 丁子峻版的赵构是幸运还是不幸? 当皇帝,生于乱世都比生于末世强。乱世还有的争,争到了就是一代君王,或股肱之臣,末世却没的争,末世只能“活着”,以“活着”抵挡外敌的侵犯、抵抗命运的蚕食、抵御时间的凉默。赵构“…的‘昏’主要还是在于他没有立国强国的雄心,比较明哲保身…”(演员丁子峻语)于是,他选择不停地南逃,不停地从汴京到南京,从扬州到杭州,从越州到明州到定海再到温州,一个不停在逃亡路上的皇帝,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呢? 说他幸,生逢末世运偏消;说他不幸,龙生九子,原本怎么都轮不到他登基,可巧中巧阴差阳错,二圣龙困五国城,遂使他为众臣拥立一方偏安一隅。说他不幸,这样颠沛流离,偏又活到了81(历史上活到80岁以上的君王才五六个,赵构是其中之一);说他幸,臣僚好容易保住了半壁江山到决堤之时已失民心。十二道金牌保住了他一个人活至耄耋,却玩笑似的让他在贼寇乱窜多年受惊丧失生育能力,在唯一一子殁后已然没有保住他太宗皇帝血统,遂自他以降赵氏皇帝又回到了太祖赵匡胤一脉的手中。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他的给他交出来,历史的轮回,竟天衣无缝至此。 丁子峻对角色的理解端得深刻,他说“赵构是个落魄的皇帝,他很内敛没脾气,喜怒不形于色,他登基时宫殿很小,毫不辉煌,也没有很多臣子,他由低做起,没资格摆谱。”理解到位,演的也就到位,他将赵构对内臣对外敌的多角度立场,对岳飞又爱又恨,对秦桧又疑又倚,对母亲的孝念,对妃子的愧怜,甚至心理上纠结的几乎有点神经质的性格表演的入木三分。 许是因对角色狠做了一番功课,饱下了一番苦功,他所饰演的赵构让人从对该帝王的可恨之心全全变为了可怜其情,表情细腻,神色饱满,每一个镜头划过他英俊外形的同时竟没有让步于复杂的内心演绎,两者相得益彰。由于人物的时间跨度很长,表现空间反而很大,演员必须擅熟的掌握从青年的激昂直到中年的淡然,而改变中的惘然,精分,神神叨叨,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赵构既胆大又懦弱,对外纳贡对己节俭,担心黎民百姓安危又不得不迫于形势决黄河,不断地逃亡令他没有归属感,安定以后的兵变使他没有安全感,人性的矛盾在赵构身上一览无遗,随着剧情的发展让赵构和丁子峻几乎合二为一,是他,重新赋予了历史人物深层次的形象内蕴及鲜活多姿的生命力,见丁子峻演的赵构,只想问一句:丁子峻,你姓赵? 再小的朝廷也考虑己安,那再大的宋朝就不免文弱。历来“贫文富武”,越贫还就越崇文。高宗所处的历史大环境如此,他不图改变,默默地承受了,以月月供奉偷换一日握笔挥洒《洛神赋》之闲。在我们看来此系大荒唐大无稽,在他,不过是“无限江山”视不见,梦里外“一晌贪欢”。况且岳飞忠君报国民间信,但皇帝赵构不会信。手下不图名利,不念美色,不为权动,所谋必大。拥兵虽不自重,屯兵却也成患,成天又在当权人面前嚷着要迎回故主,再有一二意见相左之敌甚至友从旁“美言”,人品再好赵不免也要疑他居心叵测。但领导熟虑也会想错,因世上真有一类人谋的不是世俗成功而是自我实现。所以演员丁子峻说这部戏也可以说是职场戏,职场经验便有此一条:故意偶犯小错,往往可保永安。 恰如《天龙八部》里,耶律洪基对于萧峰的猜测,“他到底于我大辽是有功还是有过?他苦苦劝我不可伐宋,到底是为了宋人还是为了契丹?他和我结义为兄弟,始终对我忠心耿耿,今日自尽于雁门关前,看来也不是贪图南朝的功名富贵,那……那却又为了什么?”直至萧峰尸首冰凉,耶律洪基始终还想不通萧峰何为。又何况赵构乎。岳飞大忠大义,忠孝两全,严于律己,几近完人。这样的人就是皇帝愿意信你无所谋,群臣也不信呐。岳飞水清无鱼人清无徒,赵构又忌他功高盖主重起兵变,加之秦桧煽风点火揣迎圣意,抗金大业真是“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丁子峻,你姓赵? 写到这,突然想起该剧导演鞠觉亮04年风评绝佳的电视剧《逆水寒》。反派主角顾惜朝逼宫,剑指六合,眉挑八荒,一笑天地,神色佻然对牢宋徽宗赵佶道:你姓赵?做皇帝这么久,从来没人这么问过你吧。 赵佶的第九子赵构南宋开国皇帝在坐了36年帝位后,于公元1162年(绍兴三十二年)六月以“倦勤”为由,传位给养子赵昚,史谓中兴之主宋孝宗。此后不问政事,还当了25年太上皇。是以,世人同样不要忘记,杀害岳飞固然是赵构默许,可为岳飞平反之时赵构仍然在世,如果这不是他的另一种默许,又是什么呢。 你怒发冲冠为收拾旧山河,他则但愿樽中酒不空,赢得闲中万古名。历史的残酷恰恰由于个人的局限,而个人又偏偏无法负担整个历史。 甫一出生,他们的立场就不同。因为他姓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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