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路人甲》：始于情怀，终于情怀(图)-路人甲,情怀,尔冬升,影片,明星

兰若

如今的中国电影市场，正是烈火烹油的激荡大时代，谁也挡不住功成名就的老导演赌上几十年的名声，玩一把情怀。正如《黄金时代》之于许鞍华，《念念》之于张艾嘉，尔冬升也豁了出去，自掏腰包，耗费三年拍了《我是路人甲》。据说直到影片快完成，才陆陆续续有投资进来。投资人的顾虑可以想象：没有明星主演，没有传奇故事，光靠一腔情怀，能吸引观众吗？而作为观众，我的失望却来自过高的期待：说好任性一回，最后竟然只拍了个励志青春喜剧片？

十七八岁、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有几个没有做过“明星梦”？家庭条件、教育背景好一点的孩子可能选择去考北电、中戏，而有些教育程度不高、家庭背景无靠的孩子选择去横店当群众演员，并由此发展出一个词―“横漂”。影片讲的就是这群“横漂”的奋斗故事。一个好题材，原本可以找几个颜值不错的人气偶像来演，但是尔冬升却启用一群真实的“横漂”，在横店拍他们自己的生活。这些群众演员不仅本色出演，连名字都用真名。客串明星也都在电影里演自己。尔冬升在一次电影分享会上，几乎把电影中所有“路人甲”的背景故事挨个讲述了一遍，讲得声情并茂，唏嘘不已，感慨说“就像贾樟柯电影一样”。但是贾樟柯只有一个，尔冬升决定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来讲述这个故事。

导演尔冬升的目光始终聚焦当代社会问题。除了几部定位明确的商业片以外，他的影片都有浓厚的社会意识，《癫佬正传》、《人民英雄》、《色情男女》、《门徒》、《旺角黑夜》、《新宿事件》，甚至包括爱情片《新不了情》和《早熟》。在这些影片中，尔冬升建立起了自己的一套风格特色：在商业片的外壳之下，对某个社会议题进行全面细致的展示，透露出导演对社会底层及边缘人群的关怀，甚至不乏“警世恒言”般的道德感。《我是路人甲》也不例外。

可以预见，《我是路人甲》将成为未来“横漂”必看的横店生存攻略。它全面揭示了在横店租房、吃饭、等戏、拍戏等诸多细节，以及“如何判断并避免潜规则”、“如何向制片主任讨要角色”等生动的案例教学。不仅是“路人甲”的群众脸，镜头里那些逼仄简陋的出租屋，街头满地乱扔的垃圾，更是现实到刺眼。这正是尔冬升的苦心所在：没有这份鲜活粗糙的现实感，《我是路人甲》就不成立了，甚至没有必要拍。关于一个“龙套”的自白，周星驰已经在《喜剧之王》中表达得淋漓尽致。而与此同时，本片剧情仍然是商业片的标准套路：起承转合，笑点、泪点，每一处均精心设计，环环相扣，甚至还有“最后一分钟营救”的高潮戏。导演在情怀表达和娱乐性之间努力寻找新的平衡，效果见仁见智。

尔冬升调教演员很有一套，《新不了情》让袁咏仪当上影后，《色情男女》也成就了舒淇。在《我是路人甲》里，他让一群业余演员自如地进行本色表演，且没有一处令人出戏。主角万国鹏有点像《喜剧之王》里面的周星驰，认真地当龙套，认真地闹笑话；不懂怎么演戏，却懂得尊重自己的工作；长得不英俊，但有一股乐观善良的精神。万国鹏身上承载了整部影片的核心价值观。此外，覃培军的老成持重，魏星的心高气傲，王婷的忧郁迷茫……每个角色都因真实而独特，因真实而动人，他们共同组成了“横漂”众生相。尔冬升对这些小人物的着力塑造，深怀对普通人的敬意。即使大多数人的明星梦最终无法成真，但他们为此付出的青春，同样值得尊重。

不过，一部有野心的电影，还应该有“社会民生”之上的人性反思。也许是尔冬升对“横漂”题材和他的主角们倾注了太多的爱心，而最终没能升华上去。比如，人为什么会做明星梦？大众媒体起了怎样的作用？影视城是不是无出路的普通人逃避现实的“乌托邦”？这些议题可以引发每位观众的共鸣和思索，却没能触及。因此，影片最后不得不沦为一剂高喊“梦想”、“奋斗”的成功学鸡血，像是草根选秀节目与民生新闻纪录片的结合体。沈凯的魔怔本来是一股反思的力量，但最后却消融在“梦想如何与家庭兼顾”这条心灵鸡汤副线之下。看完本片，电影人或许将会心一笑，做明星梦的年轻人大约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而我却听见身后的观众嘟囔了一句：“许多行业不都有这样的故事吗？为什么要拍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