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在老板与潜规则操纵下生存

    “妖儿”，一种暧昧却不失可爱的称呼，是这些从事性服务的女孩们圈内的昵称……

　　鸨母揽客：“小芳， 你不要打毛线了，你站起来，给客人看看。”

　　12月13日，入夜，储奇门街道显得很冷清。几个男人在喝夜啤酒，离夜宵摊五米远的“新天地休闲”发廊正在“营业”。

　　“弟娃，进来坐哈嘛，”看见记者在朝里面张望，里面的小姐就开始揽客了。记者进入发廊内，鸨母立刻迎了出来。“妖儿，客人来了，”顿时，屋子里的女人来了精神，上下打量着记者。

　　“我们这里做‘快餐’70块，包夜130块，你看中了都可以带出去。”鸨母介绍道。

　　见记者在仔细打量每个小姐时，鸨母不停地吹嘘：“你看嘛，看起哪个嘛？小芳，你不要打毛线了，你站起来，给客人看看嘛。”那个小姐随即站了起来，还是带着女人本有的害羞，把头扭向了一边。

　　“还有，这个身材好，你看嘛，小丽，过来点哦，”在看电视的小姐听见鸨母叫自己，装出了更扭捏的姿势，一下挽着了鸨母的手，藏在她后面。

　　“我们这里电热毯，热水器，电视，啥子都有。”记者以看看为由，上到了发廊的包间里，一个小阁楼上，四五间小房间被木板人为的隔开，整齐的床单，幽暗而暖调的光线，使里面显得更暧昧。

　　下得楼来，记者以对这里小姐不怎么满意为由，离开了这间发廊。

　　在一条热闹的食街尽头，记者在知情人的帮助下找到了这个小有名气的“红灯区”。

　　看上去，这儿不过是一条笔直的马路，各色娱乐城、按摩中心和小吃店沿街而建。光线暗淡的街道与不时从娱乐城里传出的带有强劲节奏的音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记者跟一家洗浴中心守门的男子提出想找个小姐聊天。一位从记者身边来回路过两次的女孩子被男子叫住：“这位老板想找人聊聊天，你陪他去吧！”

　　女孩长发披肩、中等身材，脸上过浓的彩妆掩饰了她的真实年龄。刚遮住她臀部的短裙似乎在向过往的男人透露一种强烈的暗示。

　　也许是因为她的工作总是在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一到茶楼她就板着脸说到：“有什么就问吧，但是不准偷拍，上次我们遇到一个用摄像机偷拍的记者，当场就把他手机扣了。其实你们整我们有啥子意思嘛，我们都是被人剥削的。”话已至此，记者也不打算继续伪装下去，紧张的气氛逐渐缓和下来，对话慢慢切入正题。

　　我自己想多存点钱，毕竟这一行做不了几年，以后我想去读个夜大，多学点东西。

　　记者：听你说话像是本地人啊，怎么想起做这个工作的？

　　女：来重庆这么多年，口音早就改过来了。17岁到重庆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就去做雅芳小姐。每天跑得脚都软了，挣的钱也只能吃碗小面，完不成任务还要被经理骂，又受气又挨饿。刚好有个老乡在娱乐城跳劲舞，每天晚上能挣200、300块钱，我觉得不错就被她介绍进来了。

　　记者：一个人在外地没有朋友会很辛苦吧，平时怎么玩呢？

　　女：刚开始是这样，现在就不同了。女孩子就喜欢逛街买衣服，我还不是一样，经常和那些妖儿出去逛街耍。

　　记者：妖儿？

　　女：(笑)我们对自己的称呼，听上去很亲热。有时候在一起的工作并不是都互相认识，大家也很忌讳说自己的名字，认不认识都一个称呼，一来二去就叫开了。

    记者：刚才那150你能拿多少？

　　女：这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你就不用知道了。这么跟你说吧，我们这行的收入就像剥大白菜，拨了一层又一层，最后那点才是我们的。从上到下，谁都想从我们身上捞油水。城管这些就更不用说了，不是光交罚款就可以解决的，跟土匪有啥子区别嘛。好在我还有跳舞的收入，也不像刚从乡下来的女的那么好骗。

　　记者：这样下来一个月大概有多少收入呢？有5、6千吗？

　　女：差不多吧。每个月给家里寄几百块，剩下的钱就用来吃饭穿衣，化妆也要收钱，每次10块。我自己想多存点钱，毕竟这一行做不了几年，以后我想去读个夜大，多学点东西。我很喜欢狗儿，听说重庆的宠物美容很有市场，可以的话，我也想开间宠物店。

　　记者：怎么告别自己的过去呢？

　　女：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现在的工作内容和其他人的不一样。年轻就这么几年，我不原意总是去想不高兴的事情，况且我现在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工作。我接触了那么多人，那种在工作上勾心斗角的人哪点幸福嘛？不像我们这么简单、快乐。

　　记者：不打算嫁人吗？还是有别的顾虑？有没有遇到过自己真心喜欢的男人？

　　女：我不是说男人都很坏，但是在这一行干久了，好多东西就看得很淡了，更不会付出什么真情。男人天生好色，这是本性。女人的本性就是知道如何保护自己，我还随身带了把水果刀的。也有彻底不做这行出去嫁人的，大家偶尔还会联系，但是绝不会提她以前的事，对她老公也说是以前工作的同事。在这一带娱乐城工作的女的，很多都是自己的男朋友带过来的。女人就是很傻，觉得爱一个人就应该什么都听他的。

　　“江湖一剑”说：里面很多潜规则

　　为了更深一步了解到这个人群的规则，记者用“线人”提供的联系方式联系到了一个自称小良，原来工作于市内某星级酒店的人，小良对记者说，一般酒店的桑拿房什么的都会承包出去，由一个“妈咪”带领一班小姐，在幕后老板的操纵下经营。

    一般小姐的收入有一半要上缴，但是仍然收入不菲。小良介绍，他原来所在的宾馆一般是1000元起价，即使一半上缴，小姐得到的仍然很多。

　　“这些小姐一般都是自己做个十年、八年的，赚点钱就去过独身日子了。”小良说：“她们有些不可能结婚，因为很多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

　　随后，记者按照小良提供的QQ号，在网上找到一个名叫“江湖一剑”的人。一阵寒暄之后，记者试探着问了一句：“在经营里面，是妈咪一手操纵吗？”

　　“江湖一剑” 说：“这个不能简单的说成吗咪什么的。其实所谓的妈咪大多都是从小姐转行的，真正的老板还是幕后的男人。”

　　“那在你们这行有什么规则吗？”

　　“规则一般是这样的。老板，也就是投资人。事实上许多老板基本上投资很少，只是用感情投资——比如，跟某个小姐投资感情。然后由这个小姐从家乡或其他渠道引进小姐，这个女的，就是一般俗称的妈咪。”

　　“那这种岂不是无本生意？”

　　“应该算是无本生意。一般小姐的生活由老板提供，但是小姐一般都要交纳生活费的，比如夏天，有空调费等等。假如几天不做事，还要被扣钱或是其他的罚款。小姐没有假期，除了‘例假’期间，那才是她们的休息时段。”

    “得到的钱，一般怎么分配？”

　　“小姐与老板的提成，分许多种。一般最常见的提成应该是，假如说‘快餐’150，老板要提50，你自己换算一下比率。也有不同的，看什么地方。宾馆里面的价格高，老板提成高。小姐们不可能拿到全部所赚到的钱，因为小姐们的收入基本上卡在老板，或是妈眯的手上。小姐们要用钱，只能是一点一点的支取。”

　　“还有没有其他行规？”

　　“发廊的一大特色就是流动快。一个小姐不可能在同一家发廊和宾馆驻扎太长时间。因为时间长了，熟客多了，也就找不到钱了。然后就去找新市场。发廊与发廊，宾馆与发廊，这底下有许多都是共享资源的。比如，我的发廊只有5个小姐，但来了十多个客人。那么，我就可以向其他‘同行’去借。这个借，一般是要将老板自己的利润分出一半。”

　　“这些老板怎么摆平地面上的关系？”

　　“那个更简单明了了。一般是从主管的人员那里送礼，然后在上面找关系——主要是分成或送钱。一般小发廊，他们与上面有私底下的收费关系。不然哪个敢做？一般遇到扫黄打非的行动，会有人事先通知。”

　　“怎么摆平社会上黑势力的关系？比如说，这些人收不收保护费？”

　　“那个就复杂了。有的老板本身就是社会上的人，有的尽量避免与黑社会冲突，其实黑社会没你想的那么回事，当然，也不排除有吃霸王餐的人，不过现在听说得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