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革琐记》（反思录）

haoma

第 51 楼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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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楼                                  <br />
六．批判资反路线      十六条的公布，党报的舆论导向，都让人们感觉到，毛主席这一次确实不是重复57年的“引蛇出洞”，而是企图改造那张覆盖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巨大官僚网络，使之完全符合他一个人的意志。三年大饥荒后的1962年七千人大会，以刘少奇为首的一批高层对“三面红旗”的批评引起毛泽东的后顾之忧，他预感到他的身后，那些人会把饿死几千万人的责任放在他身上。赫鲁晓夫对斯大林的批判无疑是前车之鉴。因此他在有生之年要发动这场文化大革命，彻底整顿官僚网络，清除后患。他以“文化”为由头，其实是打马虎眼，瞒天过海，暗度陈仓，以期不引起官僚网络的巨大震荡和抵抗。但是，图穷匕首见，文革伊始，就遭到从上到下官僚网络的全面对抗。毛泽东称之为“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简称“资反路线”，这是毛主席的战略发明。只要对抗文革的当权派，犯了“资反路线”错误，一律“拿下”，借以考验他们的忠诚度。他完全自信，不管当权派还是造反派，“拿上”或者“拿下”，尽在他的股掌之中。而目前的批判资反路线，对于笼罩在官僚网络之下的草民是有利的，尽管我们不过是在网络的末端。    全校学生一边倒，万炮齐轰马振山、张立信。学生平时的满腹意见，一下子全发泄出来，说他们歪曲党的教育方针，不突出政治，是生产第一；独裁专制，是搞独立王国……特别文化大革命开展以来，他们不折不扣地执行一条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必须彻底批判！接着，学生们筹划批斗张立信。傍晚，毛玉恒带几个学生向马振山提出，明天革命群众要批斗张立信。马振山正暗恨毛玉恒没良心，在大是大非面前竟然站不稳立场，这不明明是认敌为友吗？他压抑着满腔怒气，斩钉截铁地说，不行，我得先向公社党委请示！  这天晚上，马振山悄悄对张立信说，斗争大方向被毛玉恒完全搞乱了，我得去找他父亲，好好教训教训他，太不像话！你回家先躲几天，这里我想办法扭转过来。张立信自尊心强，特别爱面子，从来没受过学生这一套。再说，如果真的定成“破坏文化大革命”，那可不是好玩的！他激动地抓住老马的手，说：“我觉得毛玉恒是被人利用了。你要注意小宗，他在学生中有煽动力！”老马点点头。张立信收拾几件衣服，趁别人不注意，连夜回家了。  第二天，学生找不到张立信，顿时炸开了锅。毛玉恒气愤地说，好，马振山敢包庇张立信，对抗文化大革命，我们批斗马振山！“对，谁对抗文化大革命我们就批斗谁！”学生雀跃，蜂拥而上，去揪斗马振山。马振山个头矮，在校园里被学生团团围在中间。他气得满脸通红，和学生大吵起来。他怒气冲冲地说，我是党员，贫农，公社党委派我来，我就代表党！我看今天谁敢批斗我？学生们拉不动他，又看他这么气势汹汹，有点不知所措。老马气愤地推开学生，走回校长室，“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学生们面面相觑，都看毛玉恒。毛玉恒涨红了脸，行，你个马振山，也真敢！他一挥手，学生们跟他到后院去。不一会，毛玉恒胸有成竹地走出来，带领十几个同学，一阵风似的离开校园，扬长而去。大家都莫名其妙，不知道毛玉恒他们又出了什么新花样。学生和校长会僵持到哪一步？谁也说不准。   上午十点钟，毛玉恒他们一群学生呼呼啦啦回来了，还带来了公社团委书记王吉五。毛玉恒和王吉五直奔校长室，梁克明和其他学生代表召集全校师生马上到后院一年级大教室开会。  毛玉恒走到马校长办公桌前，沉着地说：“马振山，文化大革命开展以来，你一直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为了使文化大革命能够正常、顺利地开展，你今天必须向全校师生检查，保证今后不再挑动群众，阻碍运动！”老马气得嘴唇直哆嗦，正要发作，瞅瞅王书记，见王吉五站在一边，垂头丧气。他气愤地说：“王书记，公社党委什么意见？”王书记轻声说：“何书记今天在公社作检查，让我代表公社到这里来作检查。何书记说，不能对抗运动。我们实事求是地检查就是了。”老马不解地盯了王书记一会儿，垂下眼皮，把手里的烟一连抽了几口，剩下的半截扔到地下，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来。  大教室里坐满了人，交头接耳，焦灼不安地等待。一会儿，毛玉恒带着王吉五、马振山向会场走来。王吉五神色沉重，马振山愠色未消。走到教室门前，守候在那里的两个学生，突然拎出两块大牌子，要给王吉五和马振山挂上。马振山一愣，看看王吉五，王吉五一脸晦气，引颈就范，马振山只有无可奈何地低头挂牌，步履沉重地走向批斗台。王吉五挂的是一块硬纸牌，上写“黑团委书记王吉五”。马振山挂一块小黑板，用细铁丝系着，黑板上用粉笔写着：“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马振山”，名字上打了个大大的红叉。我看见细铁丝紧紧地勒住老马的脖子，心想，叫你想整别人，活该！  毛玉恒主持批斗会，他说，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发动和领导的文化大革命，关系到党和国家的前途、命运，任何人反对文化大革命，就是反对毛主席，就是反党！我们学校开展运动以来，马振山一直暗中操纵群众，把群众当阿斗，挑动群众斗群众，转移斗争大方向，企图捂住我们学校阶级斗争盖子。他这就是破坏文化大革命，是反革命行为！而他的黑后台，就是公社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何金友和黑团委书记王吉五！王吉五利用团委书记的权力，召集我们全校团员开团训班，煽动团员把斗争矛头对准教师，转移斗争大方向，妄想把水搅浑，破坏文化大革命！……  这时候，台下一年级学生宗金春霍地站起来，气愤填膺地发言：“王吉五，你在团训班上说我们学生和宗剑鸣划不清界限，包庇宗剑鸣，你有什么根据？你……”宗金春是我的族弟，大圆脸，光头，两只铜铃般的大眼圆睁，粗鲁、直率，好似张飞再世。  毛玉恒皱了皱眉头，打断宗金春的发言：“不，我不同意宗金春的发言！中央讲得很清楚，教师也是革命群众。宗剑鸣老师是革命群众，是文化大革命的依靠力量，根本不存在什么界限不界限，包庇不包庇！王吉五、马振山挑动学生斗老师，就是挑动群众斗群众，就是破坏文化大革命，就是反革命！今天，我们要清除他们的流毒，让老师们放下包袱，轻装前进，自己解放自己。我们要和老师一起，把他们批倒、斗臭！”  毛玉恒旗帜鲜明的表态，打消了同学们的疑虑。学生纷纷站起来，揭发老马怎样布置学生写老师的大字报，布置积极分子监视同学，揭发王吉五在团员会上恐吓、威胁团员，说“宗剑鸣地主出身，一向不服从领导，不仅攻击马校长，还攻击公社何书记，说何书记不懂政治。宗剑鸣就是右派翻天，是反革命，不与宗剑鸣划清界限就开除团籍！”等等。  “打倒马振山！”  “打倒王吉五！”  一片口号，声震屋宇。  这时候，我看见老马深弯着腰，额上大汗珠哗哗往下淌，那黑板一定很重。我知道有点过分了，但也不敢说什么。我瞅瞅其他老师，都不动声色，光看，不说话。任何人不合时宜的一句话，都可能引火烧身。  王吉五挂着牌子，脖子朝前伸着，额上也渗出汗珠。他憋了一肚子气，半屈服半发泄地说：“好，我交代！首先，我向宗剑鸣同志——”他狠狠地瞅了我一眼，“啊不，不对，我不能称宗剑鸣为‘同志’，”他顿了一下，瞥我一眼，接着说，“因为我……我现在已经是敌人了……”我冷笑一下，心知肚明，他是在向我挑战呢。其实，以前我们并不认识，为什么对我那么仇恨？你说这就是“阶级斗争”？不，你们压制不驯从者，是维护你们既得权力的尊严，硬把这叫做“阶级斗争”。你不称我“同志”就能吓倒我吗？其实，现在大家都是一盘棋上的小棋子，谁都一样任人摆布，你能断定后面的棋会怎么下？你能预知怎样结局？  毛玉恒蔑视地瞥他一眼，说：“王吉五，你不要顽固对抗，继续放毒！什么不能称‘同志’？你是向革命群众发出威胁，暗示同学们不要把老师看成同志，继续挑动群众斗群众！你以为同学们会那么相信你吗？你那顶乌纱帽就能吓倒我们？哼！你不要死硬，何金友是你的上级吧？你自己亲眼看到了，他敢不敢拿这样态度向群众检讨？你硬？好，我们奉陪到底，明天拉何金友来跟你一起批斗！”  这最后一句话非常有效，绝不能因为自己连累顶头上司。在一片愤怒的口号声中，王吉五乖乖地低下头，额上的汗珠像雨水似的淋到地上。  老马原来以为有公社为他撑腰，不料今天把他的后台拉来一起批斗，又听说明天还要拉何书记来批斗，他大汗淋漓，垂头丧气，任凭学生批判声讨，早上盛气凌人的怒火烟消云散。他不明白，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报纸上确实到处都在揪斗当权派，毛主席怎么会容忍这样搞运动？这不是明明是右派翻天吗？毛主席他老人家难道老糊涂了？  散会后，给老马拿掉黑板时，我看见他脸色青灰，脖子上一道深深的红印，一歪一瘸地走回校长室，腰都直不起来了。我悄悄地对玉恒说：“老马就是个白痴，可恶！不过，咳，也快50岁的人了，以后不必再这样折腾他了吧？”玉恒说：“其实原来也没想这样搞他，你看他那盛气凌人的样子，搞一次还是有必要的，省得他老是对我们指手画脚！”

绿山游客

第 53 楼                                  <br />
全纪实

蓝蓝的天

第 54 楼                                  <br />
现在大家都是一盘棋上的小棋子，谁都一样任人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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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楼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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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君瑛

第 56 楼                                  <br />
七．“造反有理”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从此，毛玉恒领导学生学习报纸，自己教育自己，自己解放自己。  “革命化”首先是改变对老师的称呼，打破师道尊严。所有老师，一律称姓，“老宗”、“老陈”、“老吴”“老马”等等，最特殊的，称张立信为“老牛”，“牛鬼蛇神”之意也。张立信鼻子都气歪了，学生们看他恼火，特别开心，偏偏有意大声喊：“老牛！老牛！”“老牛”铁青着脸，不理会，但也不敢反抗，弄不好，还会招来一场批斗。  本来，伙房马师傅对校长、主任整老师很不满意，但现在学生满校园“老马、老牛”的乱吆喝，马师傅憋了一肚子气，常常和学生们吵起来。在他眼里，不管校长、主任，还是齐老师、其他老师，你们学生都得尊重，当学生就得规规矩矩。学生笑话他大老粗，不懂形势！“造反有理，你知道不？毛主席说的。”  “哼，我不信！毛主席的天下，他自己号召造反？胡说八道！”  “最高指示——‘马克思主义道理千条万绪，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知道不？”  “那不把毛主席的天下造乱了？你们不要神气，等着瞧，没有你们的好果子吃！”说着说着便吵起来。终于有一天，马师傅气哼哼地找到校长，说，振山，给我结账，我不干了，天天不够生气的！马校长绷着脸，一声不吭，但又无可奈何。毛玉恒闻讯走来，劝道：“贵仁叔，不要和年轻人一样嘛。现在不是运动吗？不关你的事，你就别问。”马师傅气呼呼地说：“小恒，我跟你说，你是造反的头，把你的兵都管好喽，别一个个没大没小，张牙舞爪的。我是贫下中农，不是当权派，谁也咋不着我，我就是看不惯！不干了，回家种地去！”毛玉恒左劝右劝，到底没劝好，马师傅小包袱一夹，走了。  为这事，毛玉恒召开了全校学生会，说，咱们要革命，就要有革命纪律，要争取群众支持。贫下中农都不支持咱，能行吗？现在饭都吃不上了，怎么办？大家七嘴八舌，推举三年级的丁德龙做饭。丁德龙是个老实学生，十八岁了，家庭地主成分，父亲天天挨斗，他在人前抬不起头，不想回家。毛玉恒跟马校长说，留下丁德龙当炊事员吧，他老实能干，你也知道的。校长乜斜着眼角瞅瞅毛玉恒，气哼哼地说：“我当什么家？你们说啥就是啥！”毛玉恒冷笑一声，不再理会他。    停课闹革命，老师们乐得下地干活，让学生在学校自己去折腾。复课遥遥无期，不想瞎折腾的学生陆续回家了，剩下的学生，在学校翻不出多少新花样，天天成群结队到县城去，“杀向社会，到大风大浪中去锻炼。”  十六条（《中共中央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明确规定，这次运动的重点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不许挑动群众斗群众，要用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的“四大”武器，充分揭发批判那些“混进党内、政府内的资产阶级代理人”。六月份以来，短短两个月，全国无数革命群众被各地当权派打成“牛鬼蛇神”、“反革命”，当权派都是以“党”的化身自居。连小小的马振山，都理直气壮地声称反对他就是反党。真乃“何其毒也！”究竟谁能代表党？现在明确了，只有毛主席才代表党！不论什么人，不论他地位有多高，不论他资格有多老，谁反对毛主席、反对毛泽东思想，都要全党共诛之，全国共讨之！  党中央给全国人民指明了斗争的方向，革命群众用毛泽东思想的照妖镜，一霎时把各地大大小小当权派打个人仰马翻，威风扫地。想想真是奇怪，过去老百姓把当官的看做神仙，不敢仰视。一旦把他们拉下马，个个稀松平常，狼狈不堪。从此，在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上，大大小小泥胎神像黯然失色，只剩下一座金光闪闪的老佛爷！  经过几个月大风大浪的锻炼，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我和学生们，已经紧紧地捆在毛主席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的战车上。毛主席叱咤风云，所向披靡，我们登上这辆战车，对光辉的前程坚信不疑！    一天，毛玉恒喊我一起到县城去“看形势”。我和十几个学生兴冲冲地走在路上，迎面过来一群大汉，他们手里拿着棍子，驱赶一个大胖子。那胖子穿着短褂短裤，被打得满身满脸是血，一边跌跌撞撞地跑，一边爹呀娘呀地叫，刚跑几步，后面驱赶他的人只要看见迎面有人过来，便吆喝一声：“跪下！”他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爬起来跌跌撞撞再往前跑，嘴里不断哼哼着：“我的娘哎！我的娘哎！……”叫声凄厉。目睹此情此景，“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的真理让我刻骨铭心。我认识那个胖子，是搬运站郭站长。他其实也是贫民出身，从解放后就拉平板车，出苦力。前几年当了站长，慢慢神气起来，对往日一起出苦力的穷哥儿们吆三喝四，积怨甚多，今天得了回报，他是彻底威风扫地了！跟在后面领着革命群众打胖子的徐黑子，也是我们街坊邻居，和郭胖子从年轻时就一起拉平车，两人是出名的“铁哥们”。我心中暗想，今天运动来了，黑子把胖子打成这个样，以后咋见面呢？不是要结世仇吗？我一路向玉恒讲了郭胖子和徐黑子的故事，说：“咳，胖子平时要是平和一点，何至如此呢？”玉恒说：“是啊，什么事做过分都不好。不过，这发小的哥们，今天打得也有点太重了！”我低声警告他：“现在运动里边，可别这么说哦！”玉恒连连点头。  县城沐浴在红太阳的光辉里。高音喇叭如同雨后春笋，“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声响彻云霄。大街两旁到处是大幅标语的红海洋：热烈欢呼出版毛主席雄文四卷！热烈欢呼出版毛主席语录！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做毛主席的好战士！……新华书店门前挤满人群，在抢购鲜红的《毛主席语录》。眼下，请毛主席的宝书风靡一时，《毛泽东选集》和《毛主席语录》一版再版，数量之大，雄踞世界第一。我和同学们急忙挤进去，挤得一身大汗，终于每个人“请”到一本红彤彤的宝书，大家兴高采烈，心花怒放。  几天以后，毛主席在天安门广场接见百万红卫兵，中学生宋彬彬给伟大领袖戴上“红卫兵”袖章。电影纪录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遍及城乡。民众清清楚楚看见了毛主席的真实镜头，看见红卫兵小将欢呼雀跃、热泪横流，连看电影的人也心潮澎湃，仿佛沐浴了神的圣光。  雨果说：“人们看戏的时候，是不会想到戏院的。”在这疯狂崇拜的热潮中，谁来得及仔细思考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它的后果是什么？  在圣光炫目的照耀下，欢呼和热泪震撼世界。文化大革命以来，抢购语录，争请宝像，红海洋、语录歌、纪念章、忠字舞，早请示、晚回报、三忠于、四无限……全民族在向神集体授权！  那些一拨拨被揪出的“喉舌们”，是造神大师，是他们一步步把全国百姓忽悠进盲目崇拜的迷津之中。现在神说，他们就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黑线黑帮，“一句顶一万句”，造神者于是无所逃于天地之间。  运动开展以来，我衷心地站在毛主席革命路线一边。十六条救了我，我有幸沾着“革命群众”的光而暂时免于被批斗。老人家的革命路线和小百姓的个人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只能为革命路线赴汤蹈火，奋斗到底。可是，别人又是凭着什么把我打成反革命的？还不是那套念了一千遍的“阶级斗争”紧箍咒？我知道，到了“狡兔死，走狗烹”的时候，我再怎么“热泪盈眶”，恐怕也难免一烹！我无法像“小将”那样激动，那样热泪盈眶。我注意到，十六条里有并非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真正的右派放在运动后期处理。”谁是“真正的右派”？暗藏杀机啊！马振山、王吉五，朝思暮想的不就是那一天吗？可是，我别无选择，现在只能站在毛主席革命路线一边，站在造反学生一边，不然，马振山现在就会把我打成反革命。  毛主席接见红卫兵以后，全国“破四旧”风起云涌。毛玉恒和同学们议决把“龙王庙农中”改名为“东方红农中”，成立了“东方红造反司令部”，毛玉恒任司令。毛司令批准学校出钱，给每个红卫兵买一个红袖章，一个语录包，又做了一面“东方红造反司令部”的大旗，立在办公室门前。在对着学校大门的迎面墙上，让我涂了一大块红色语录牌，用黄色油漆书写醒目的毛主席语录：“马克思主义道理千条万绪，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    八月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学生们从家里返校，议论纷纷，说柳行村上午来了一辆吉普车，载着四个北京红卫兵，两男两女，身穿黄军装，腰扎宽皮带，把柳行村所有地富反坏分子全部拉到石渣路上跪着，用皮带抽，棍子打，在中午太阳下暴晒，昏过去几个，刘大先生的儿媳被活活打死。  “刘大先生”是我们县德高望重的统战对象刘汉川，他参加过辛亥革命，是辛亥革命后我县第一任行政长（县长），一生追求进步，追求革命，解放前为抗日救国，为中共地下党做过许多工作，1949年应邀出席天安门开国大典，57年却被打成右派。 62年甄别，他被任命为江苏省对台工作委员会主任，还未到任就病故了。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说，刘老太虽然是地主婆，平时待人和气，公公是名人，所以跟乡里乡亲关系都不错。文革开始以后，公社、大队对她也只是训训话，没有触及皮肤。没想到，今天从外地来几个十几岁的红卫兵，竟把人家活活打死了！我问，打死人村里没人过问？“咳，谁敢问呀？他们现在还在村子里打得凶呢！”我说：“毛玉恒，红卫兵就兴随便打死人？你们不也是红卫兵吗？怎么不管管？怕他们什么？”毛玉恒一怔，返过神来，自己并不比“首都红卫兵”矮一头。学生们群情激奋，毛玉恒一挥手，扛起“司令部”大旗，十几个同学跟他跑出校门。  天擦黑的时候，十几个人兴冲冲地回来了。玉恒兴奋地对我说，那四个北京红卫兵，看见我们这么多人，都戴着红卫兵袖章，吓得没敢多说话，慌慌张张地上车逃走了。后来得知，这些“北京红卫兵”，仗着是“红色后裔”，打着“老子英雄儿好汉”的旗号，在北京抄家杀人，无恶不作。北京批判资反路线以后，“好汉”变成“混蛋”，他们成为过街老鼠，只有逃出北京，招摇撞骗。这些别无所长的红色流氓，以炫耀自己的政治优势为人生最高享受。他们自以为是大尾巴驴，其实不堪一击。  “没有抓住他们，真可惜！”玉恒惋惜地说。我说：“别傻了，你抓住他们往哪里送？谁敢收他们？嗨，把他们揍一顿，倒是个好办法！”同学们都很兴奋，一次小小的胜利，激发了他们斗争的热情。人与动物相通，都有善恶两面。这些单纯的孩子们，如果激起人性善的一面，也是很可爱的，就看向哪方面张扬了。

将梦洁

第 57 楼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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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大

第 58 楼                                  <br />
八月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学生们从家里返校，议论纷纷，说柳行村上午来了一辆吉普车，载着四个北京红卫兵，两男两女，身穿黄军装，腰扎宽皮带，把柳行村所有地富反坏分子全部拉到石渣路上跪着，用皮带抽，棍子打，在中午太阳下暴晒，昏过去几个，刘大先生的儿媳被活活打死。<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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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中全无法治观念，没经过文革的人是无法想象和理解文革的残忍及无法无天的。

小同

第 59 楼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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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exun

第 60 楼                                  <br />
存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