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搜索
热搜: 活动 交友 discuz
楼主: 大哥大

童年在线阅读 高尔基

[复制链接]

3402

主题

3万

回帖

8万

积分

零零天使

积分
85151
发表于 2014-3-13 13:20:02 | 显示全部楼层
吼道:

  “混蛋!你们把一个多么能干的小伙子给毁了!再过几年,他可就是无价之宝啊!”

  地板上的衣服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往外爬,碰到了姥爷的脚。

  他踢了我一脚,举起拳头向舅舅们挥舞着:

  “你们这邦狼崽子!”

  他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抽咽了几下,但是没有流泪:

  “他是你们的眼中钉,这我知道!”

  唉,凡纽希加,你怎么就不知道呢?傻蛋!

  “我说,怎么办?嗯,怎么办?上帝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们,嗯?老婆子?”

  姥姥趴在了地板上,两只手不停地摸着伊凡的脸和身子,搓他的手,盯着他的眼,把蜡烛都碰倒了。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脸上发黑,身上也是黑衣服,二目圆睁,可怕地低吼着:

  “滚!滚出去可恶的畜生!”

  除了姥爷,别人都出去了。

  茨冈就这样死了。

  无声无息地埋掉了。

  人们渐渐地把他忘掉了。

--------------------------------------------------------------------------------


第4节


--------------------------------------------------------------------------------


  夜里睡觉,我躺在一张大床上,裹上了好几层大被子,谛听着姥姥作祷告。

  姥姥跪着,一只手按在胸口上,另一只手不停地画着十字。

  外面酷寒刺骨,冷得发绿的月光透过窗玻璃上的冰花儿,照在姥姥那长着善良的大鼻子的面孔上,她的两眼像磷火似地明亮。

  绸子头,巾在月光之下好像是钢打铁铸的一般,从她头上漂下来,铺在了地板上。

  姥姥作完祷告,脱了衣服,叠好,走到床前,我赶紧装着睡着了。

  “又装蒜呢,小鬼,没睡着吧?听见了没有,好孩子!”

  她一这样讲,我就知道下一步会怎么做了,噗哧一声笑了,她也大笑:

  “好啊,竟敢跟我老太婆装相!”

  她说着抓住被子和边儿,用力一拉,我被抛到空中打了个转儿,落到鸭绒褥垫儿上。

  “小鬼,怎么样,吃了亏吧?”

  我们一起笑很久。

  有的时候,她祈祷的时间很长,我也就真的睡着了,不知道她是怎么躺下的了。

  哪一天有了吵架斗殴之类的事,哪一天的祈祷就会长一些。

  她会把家务事儿一点不漏地告诉上帝,很有意思。

  她跪在地上,像一座小山,开始还比较含混,后来干脆就成了家常话:

  “主啊,您知道,每个人都想过上好日子!

  “米哈伊尔是老大,他应该住在城里,让他搬到河对岸去住,他认为不公平,说那是没有住过的新地方。

  “可他父亲比较喜欢雅可夫,有点偏心眼儿!

  “主啊,请您开导这个拗老头子吧!

  “主啊,您托个梦给他,让他明白该怎么给孩子们分家!”

  她望那发暗的圣像,画十字儿、磕头,大脑袋敲得地板直响,然后她又开了口:

  “也给瓦尔瓦拉一点快乐吧!

  “她什么地方惹您生了气?她有什么罪过?为什么她落到了这步田地:每天都浸泡在悲哀之中。

  “主啊,您可能忘了格里高里!如果瞎了,他就只好去讨饭了!他可是为我们老头子耗尽了心血啊!

  “您可能认为我们老头子会帮助他吧!唉,主啊!不可能啊!”

  她陷入了沉思,低头垂手,好像睡着了。

  “还有些什么?

  “噢,对了,救救所有的正教徒,施之以怜悯吧!

  “原谅我,我的过错不是出于本心,只是因为我的无知啊!”

  她叹息一声,满足地说:

  “万能的主啊,您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我对于姥姥的这个上帝非常喜欢,他跟姥姥是那么亲近,我央求姥姥:

  “给我讲一讲上帝的故事吧!”

  讲上帝的故事她显得很庄重,先坐正身子,又闭上眼睛,拉长了声儿,而且声音很低:

  “在莽莽群山之间,天堂的草地上,银白的菩提树下,蓝宝石的座位上坐着上帝。

  “菩提树永远是枝繁叶茂的,没有冬天也没有秋天,天堂的花儿永调落,为了使上帝的信徒们高兴。

  “上帝的身边飞舞着成群结队的天使,像蜜蜂,又像雪花儿!

  “它们降临人间,又回到天堂,把人间的所有事情向上帝作报告!

  “这些天使中,有你的,也有我的,还有你姥爷的,每个有都有一个天使专管,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平等地看待的。

  “比如,你的天使向上帝报告说:‘阿列克塞对着他的外祖父伸舌头作怪相!’上帝就会说:‘好吧,让老头子揍他一顿。’“天使就是这样向上帝汇报,又下达上帝的旨意的,上帝下达给每个人的意思都不一样,有的是欢乐,有的是不幸。

  “上帝所住的天堂,一切都是美好的,天使们快乐地作着游戏,不停地歌唱:‘光荣归于您,主啊,光荣归于您!’“而上帝只是向他们微笑了,脑袋轻轻地摇晃着。

  “你见过这些吗?”

  “没有。不过我知道。”

  她略一沉思,回答我。

  每次讲到上帝、天堂、天使,她都特别温和,人好好像也变小了,面孔红润,精神焕发。

  我把她的辫子缠到自己的脖子上,专心致志地听她那百听不厌的故事。

  “普通人是看不见上帝的,如果你一定要看,就会成为瞎子。

  “只有圣人才能见到他。

  “天使嘛,我见过;只要你心清气凝,他们就会出现。

  “有一回我在教堂里作晨祷,祭坛上就有两个天使清清亮亮的,翅膀尖儿挨着了地板,好像花边儿似的。

  “他们绕着宝座走来走去,帮助衷老的伊里亚老神甫:他拾起手祈祷,他们就扶着他的胳膊。

  “他太老了,瞎了,不久就死了。

  “我看见了那两个天使,我太兴奋了,眼泪哗哗地往外流,噢,太美了!

  “辽尼卡,我亲爱的宝贝,不论是天上还是人间,凡是上帝的,一切都是美好……”

  “我们这儿也一切都是美好的吗?”

  姥姥又画了十字:

  “感谢圣母,一切都好!”

  这就让我纳闷了,这儿也好?

  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坏了。

  有一次,我从米哈伊尔舅舅的房门前走过,看见穿了一身白的娜塔莉娅舅妈双手按住脑口,在屋里乱喊乱叫:

  “上帝啊,把我带走吧……”

  我知道她在喊什么了,也明白了为什么格里高里总是说;“瞎了眼去要饭,也比呆在这儿强!”

  我希望他赶紧瞎了,那样我就可以给他带路了,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到外面去讨饭。

  我把这个想法跟他谈了,他笑了:

 

<<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 下一页  >>


      


      
//www./DA/200808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723

主题

3万

回帖

8万

积分

零零天使

积分
80202
发表于 2014-3-13 13:27:03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好啊,咱们一块去要饭!”

  “我到处吆喝:这是染房行会头子瓦西里·卡什的外孙,行行好吧!

  “那太有意思了!”我注意到娜塔莉娅舅妈地眼睛底下有几块青黑色的淤血,嘴唇也肿着,我问姥姥:

  “是舅舅打的?”姥姥吸了口气:

  “唉,是他偷着打的,该死的玩意儿!

  “你姥爷不让他打,可是他晚上打!这小子狠着呢,他媳妇儿却又软弱可欺……”

  看样子姥姥讲上了劲儿,这些都是她想说出来的:

  “如今没以前打得那么厉豁了!

  “打打脸,揪揪辫子,也算了。以前一打可就是几个小进呀!

  “你姥爷打我打得最长的一次,是一个复活节的头一天,从午祷一直到晚上,他打一会儿歇一会儿,用木板、用绳子,什么都用上了。”

  “他为什么打你?”“记不清了。

  “有一回,他打得我差点死掉,一连5天没吃没喝,唉,这条命是捡来的哟!”

  这实要有点让我感到惊讶,姥姥的体积几乎是姥爷的两倍,她难道真的打不过他?

  “他有什么招吗?总是打得过你!”

  “他有什么绝招吗?总是打得过你!”

  “他没什么招儿,只是他岁数比我大,又是我丈夫!”

  “他是秉承了上帝的旨意的,我命该如此……”

  她擦净圣像上的灰尘,双手捧起来,望着上面富丽堂皇的珍珠和宝石,感激地说:

  “啊,多么可爱!”

  她画着十字,亲吻圣像。

  “万能的圣母啊,你是我生命中永远的欢乐!

  “辽尼亚,好孩子,你看看,这画得有多妙,花纹儿细小而清楚。

  “这是‘十二祭日’,中间是至善至美的菲奥多罗芙斯卡娅圣母。

  “这儿写着:‘圣母,看见我进棺材,不要落泪。’”

  姥姥常常这样絮絮叨叨地摆弄圣像,就好像受了谁的气的表姐卡杰琳娜摆弄洋娃娃似的。

  姥姥还常看见鬼,少的时候见着一个,金的时候则看一大群:

  “一个大斋期的深夜,我从鲁道里夫家门前过。

  “那是个月光皎洁的夜晚,一切都亮堂堂的。我突然发现,房顶儿的烟囱旁边,。坐着一个黑鬼!

  “他头上长着角,正闻着烟囱上的味儿呢,还打着响鼻儿!

  那家伙个子很大,毛乎乎的,尾巴在房顶上扫来扫去。哗哗作响!

  “我赶紧画十字儿:‘基督复活,小鬼遭殃。’“那鬼尖叫一声,从房顶儿上一下子栽了下去!

  那天鲁道里夫在家里煮肉,那个鬼去闻味儿!”

  我想象着鬼从心顶上栽下来的样子,笑了。姥姥也笑了:

  “鬼就像孩子,很淘气。

  “有一回我在浴室里洗衣服,一直洗到深更半夜,炉子门突然开了,它们从炉子里跑了出来!

  “这些小家伙们,一个比一个小,有红有绿,有黑有白!

  “我快步向门口跑,可是它们挡住了路,占满了浴室的每一个角落,它们到处乱钻,对我拉拉扯扯,我都没法抬起手来画十字儿了!

  “这些小东西毛茸茸的,又软和又温暖,像小猫似的,角刚冒出牙儿,尾巴像猪尾巴……“我晕了过去!醒来一看,蜡烛烧尽了,澡盆里的水也凉了,洗的东西扔得满地都是!

  “真是活见鬼了!”

  我一闭上眼睛,就看见那些红红绿绿,满身是毛的小家伙们从炉口跑出来,满地都是,挤得屋子里热烘烘的。

  它们吐出粉红色的舌头,吹蜡烛,样子很可笑,又可怕。

  姥姥沉吟了一会儿,又来了神儿:

  “不家一回,我看见了被诅咒的人。

  “那也是在夜里,刮风下着大雪,我在拇可夫山谷里走着。

  “你还记得吗?我给你讲过,米哈伊和雅可夫在那儿的冰窟窿里想淹你的父亲?

  “我就是走到那儿的时候,突然听见了尖叫声!

  “我猛一抬头,见三匹黑马拉着雪撬向我飞奔而来!

  “一个大个子鬼赶着车,它头戴红帽子,坐要车上像个木桩子巅挺挺的。

  “这个三套马的雪橇,冲了过来,立刻就消失于风雪之中了,车上的鬼们打着口哨,挥舞着帽子!

  “后面还有7辆这样的雪橇,依次而来,又都马上消失了。

  “马都是黑色的。你知道吗?

  马都是被父母咒过的人,鬼驱赶着们取乐,到了晚上就让它们拉着去参加宴会!

  “那次看见的,可能就是鬼在娶媳妇儿……”

  姥姥的话十分确凿,你不能不信。

  我不特别爱听姥姥念诗。

  有一首诗,讲的是圣母有苦难人间视察的事儿,她训斥了女强盗安雷柴娃公爵夫人,不要抢劫、殴打俄罗斯人。

  有的诗讲的是天之骄子阿列克塞。

  有的讲的是战士伊凡。

  关于英明的华西莉莎。

  公羊神甫和上帝的教子。

  女王公马尔法。

  乌斯达老太婆和强盗头子。

  有罪的埃及女人马丽亚。强盗的母亲的悲哀,等等。

  她嘴里的诗歌、童话和故事,数也数不清。

  姥姥什么都不怕,她不怕鬼,也不怕姥爷或者是什么邪恶的人,可就是特别怕黑蟑螂。

  蟑螂离她很远,她就能听见它爬的声音。

  她常的半夜里把我叫醒,说:

  “亲爱的阿辽沙,有一只蟑螂在爬,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快去把它碾死吧!”

  我迷迷糊糊地点上蜡烛,在地板上爬来爬去地找蟑螂。

  可并显而易见每次都能找到:

  “没有啊!”

  姥姥以被蒙头,躺在被窝里,含糊地说:

  “肯定有啊,我求求你再找找!

  “它又来了,爬呢……”

  她的听觉太神奇了,我在离床很远的地方找到了那只蟑螂。

  “碾死了?

  “噢,感谢上帝!也感谢你,我的宝贝儿!”

  她掀开被子露出头来,笑了。

  如果我找不到那只小虫子,她就再也睡不着了。

  在死寂寂的深夜之中,她的耳朵极其灵敏,稍有动静,她便会颤抖着说:

  “它又在爬了,箱子底下呢……”

  “你为什么那么怕蟑螂?”

  她会讲出一套她自己的理论来:”

  上帝给每一种小虫子以特定的任务:上鳖出现,说明屋子里潮湿了;臭虫出来是因为墙脏了;跳蚤咬谁,谁就会生病……“只有这些黑乎乎的小东西,爬来爬去的,不知道有什么用?

  “上帝派它们来干什么?”

  这一天,她正跪在那里虔诚地向上帝祷告,姥爷闯了进来,吼道:

  “上帝来了!老婆子,着火了!”

  “什么?啊!”

  姥姥“腾”地一下从地板上跳了起来,飞奔而去。

  “叶芙格妮娅,把圣像像下来!

  “娜塔莉娅,快给孩子们穿衣服!”

  姥姥大声地指挥着。

  姥爷则只是在那里哀号。

  我跑进厨房。

  向着院子的厨房被照得金光闪闪,地板上飘动着闪

<<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 下一页  >>


      


      
//www./DA/200808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293

主题

2万

回帖

6万

积分

零零天使

积分
63170
发表于 2014-3-13 13:30:03 | 显示全部楼层
闪烁烁的红光。

  雅可夫舅舅一边穿靴子,一边乱跳好像地上的黄光烫了他的脚似的。他大喊:

  “是米希加放的火!他跑啦!”

  “混蛋,你放屁!”

  姥姥大声申斥着他,出手一推,他几乎摔倒。

  染坊的顶子上,火舌舒卷着,舔着门和窗。

  寂静的黑夜中,无烟儿的火势,如红色的花朵,跳跃着盛开了!

  黑云在高处升腾,却挡不住天上银白的天河。

  白雪成了红雪,墙壁好像在抖动,红光流泻,金色的带子缠绕着染房。

  突突、嘎吧、沙沙,哗啦,各种各样奇异的声音一刘奏响,大火把染房装饰成教堂的圣壁,吸引着你不由自主地想走过去,与它亲近。

  我抓了一件笨重的短皮大衣,把脚伸进了不知道是谁的靴子里,吐噜吐噜地走上台阶。

  门外的景象实在太让人震惊了:火蛇乱窗窜,啪啪的爆裂声和姥爷、舅舅、格里高里的叫喊声响成了一片。

  姥姥头顶一条空口袋,身披马被,飞也似地冲进了火海,她大叫着:

  “混蛋们,硫酸盐,要爆炸了!”

  “啊,格里高里,快拉住她,快!

  “哎,这下她算完啦……”

  姥爷狂叫着。

  姥姥又钻了出来,躬身快步,两手端着一大桶硫酸盐,浑身上下都在冒烟。

  “老头子,快把马牵走!”

  姥姥哑着嗓子叫喊:

  “还不快给我脱上来,瞎拉,我都快着了!”

  格里高里用铁锹铲起大块儿大块的雪往染坊里扔着。

  舅舅们拿着斧头在他身边乱蹦乱跳。

  姥爷在忙着往姥姥身上撒雪。

  姥姥把那个桶塞到雪堆里之后,打开了大门,向跑进来的人们鞠着躬:

  “各街坊邻居,快救救这大火吧!

  “马上就要烧到仓库了,我们家就要被烧光了,你们也会遭殃的!

  “来吧,把仓库的顶子扒掉,把干草都扔出去!

  “格里高里,快!

  “雅可夫,别瞎跑,把斧头拿来,铁锹也拿来!

  “各位各位,行行好吧,上帝保佑!”

  姥姥的表现就像这场大火本身一样特别好玩。

  大火好像抓住了她这个一身黑衣服的人,走到哪儿都把她照得通亮。

  她东奔西跑,指挥着所有的人。

  沙拉普跑到了院子里来,刷地一下直立了起来,把姥爷掀了个大跟头。

  这大马的两只大眼睛被火光映得十分明亮,它嘶鸣不已,不安地躁动着。

  “老婆子,牵住它!”

  姥爷奔过去,张开两臂。

  大马长鸣一声,终于顺从地让她靠了过去。

  “别怕,别怕!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亲爱的,小老鼠……”

  她拍着它的脖子,念叨着。

  这个比她大3倍的“小老鼠”

  乖乖地跟着她向大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打着响鼻。

  叶芙格妮娅把哇哇地哭着的孩子们一个一个抱了出来,她大声叫:

  “华西里·华西里奇,阿殖克塞找不到了……”

  我藏在台阶下面,怕她把我弄走。

  “好啦,走吧走吧!”姥爷一抬手。

  染坊的顶儿塌了,几根梁柱上窜起烟来,直冲天空。里面哔啪乱,红色的、绿色的、蓝色的旋风把一才团团的火補e扔到了院子里,威胁着人们。

  大家正用铁锹铲了雪往里扔,几口大染锅疯狂地沸腾着,院子里充斥着一种非常的气味儿,熏得人直流眼泪。

  我只好从台阶底下爬了出来,正碰着姥姥的脚。

  “滚开,踩死你!”姥姥大喊一声。

  突然,一个人骑着马闯进了院子。

  他戴着铜盔,高高地举着鞭子:

  “快闪开!”

  枣红马吐着白沫,脖子底下的小铃铛急促的响声停住了。

  姥姥把我往台阶上推:

  “快走,快点!”

  我跑到厨房里把脸巾在窗玻璃上往外看。可是人群挡住了火场。

  唯一有点意思的是铜盔的闪光。

  火被压下去了,熄灭了。

  警察把人们轰走了,姥姥走进了厨房。

  谁啊?是你!别怕,没事儿了!”

  她坐在我身旁,身子一晃悠。

  一切又好像回到了跟以前一样的夜晚,只是火熄了,没什么意思了。

  姥爷走进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是老婆子吗?”

  “嗯”

  “烧着没有?”

  “没事儿!”

  他划了根火柴,一点青光,照亮了他那满是烟灰的黄鼠狼似的脸。

  点上蜡烛,挨着姥姥坐了下来。

  “你去洗洗吧!”

  姥姥这么说着,其实她自己的脸上也是烟熏火燎的。

  姥爷叹了一口气:

  “上帝大发慈悲,赐你以智慧,否则……”

  他抚摸了她的肩膀,笑了一声:

  “上帝保佑!”

  姥姥也笑了一下。姥爷的脸陡然一变:

  “哼,都是格里高里这个王八蛋,粗心大意的,他算是干够了,活到头儿了!

  “雅希加有在门口哭呢,这个混蛋,你去看看吧!”

  姥姥吹着手指头,走了出去。

  姥爷并没有看我,轻声地说:

  “看见着火了吧?

  “你姥姥怎么样?她岁数大了,受了一辈子苦,又有病,可她还是很能干!

  “唉,你们这些人呢……”

  沉默。

  过去老半天,他躬着腰掐掉了烛花,问:

  “害怕啦?”

  “没有。”

  “没什么可怕的。”

  他脱掉了衬衫,洗了脸,一跺脚,吼道:

  “是谁?混蛋,应该把把他牵到广场上去抽一顿!

  你怎么不宵去睡觉,还坐在这儿干什么?”

  我去睡觉了。

  可是没睡成。刚躺到床上,一阵嚎叫声又把我从床上拽一起来。

  我跑到厨房里,姥爷手秉蜡烛站在中间,他双脚在地上来回蹭问:

  “老婆子,雅可夫,怎么了?

  什么事儿?”

  我爬到炕炉上,静观屋子里的忙乱。

  嚎叫声有节奏地持续着,如波浪地拍打着天花板和墙壁。

  姥爷和舅舅像没头苍蝇似地乱窜,姥姥吆喝他们,让他们躲开。

  格里高里抱着柴火填进火炉,往铁罐里倒上了水,他晃着大脑袋来回走着,像阿特拉罕的大骆驼。

  “先升上火!”

  姥姥指挥着。

  他赶紧去找松明,一下子摸到了我的脚:

  “啊,谁呀?吓死我啦,你这个小鬼!”

  “这是干什么啊?”

  “你的娜塔莉娅舅妈在生孩子!”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印象中,我妈妈生孩子里并没有这么叫啊。

  格里高里把铁罐子放到了火上,又回到了我身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陶制的烟袋:

  “我开始抽烟了,为了我的眼睛!

<<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 下一页  >>


      


      
//www./DA/200808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147

主题

2万

回帖

6万

积分

零零天使

积分
62576
发表于 2014-3-13 13:35:03 | 显示全部楼层


  烛光映着他的脸,他一侧的脸上沾满了烟渣儿,他的衬衫撕破了,可以看见他的根根肋骨。

  他的一片眼镜片儿中间掉了一小块,从这个参差不起的破洞里,可以看见他那好像是个伤口似的眼睛。

  他把烟叶塞进烟锅,听着产妇的呻吟,前言不搭后语地说:

  “看看,你姥姥都烧成了什么样儿了,她还能接生?

  “你听,你舅妈嚎的,别人可是忘不了她了!

  “你瞧瞧吧,生孩子有多么困难,就是这样,人们还不尊敬妇女!

  “你可得尊敬女人,尊敬女人就是尊敬母亲!”

  我坚持不住了,打起了瞌睡。

  嘈杂的人声、关门的声音、喝醉了的米哈伊尔舅舅的叫喊声不断地把我吵醒,我断断续续地听见了几句奇怪的话:

  “打开上帝的门……”

  “来来来,半杯油,半杯甜洒,还有一勺烟渣子……”

  “让我看看……”这是米哈伊尔舅舅无力的吼声。

  他瘫坐在地板上,两只手无力地拍打着。

  我从炕上跳了下来。烧得太热了。

  可米哈伊尔舅舅突然抓住了我的脚脖子,一使劲,我仰面朝天地倒了下去,脑袋砸在了地板上。

  “混蛋!”我大骂。

  他突然跳了起来,把我扔起来又摔地地上:

  “摔死你个王八蛋……”

  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姥爷的膝盖上。

  他仰着头,摇晃着我,念叨着:

  “我们都是上帝的不肖子孙,谁也得不到宽恕,谁也得不到……”

  桌子上还点着蜡烛,可窗外的曙色已经很重了。

  姥爷低头问我:

  “怎么样了?哪儿疼?”

  浑身都疼,头很沉,可我不想说。

  周围的一切太奇怪了:大厅里的椅子上坐满了陌生人,有神甫,有穿军装的老头子,还有说不上是干什么的一群人。

  他们一动不动,好像在谛听天外的声音。

  雅可夫站在门边儿上。

  姥爷对他说:

  “你,带他睡觉去!”

  他作了个手势,招呼我跟他走。

  进了姥姥的房间,我爬上床,他低声说:

  “你的娜塔莉娅舅死了!”

  我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到特别吃惊,因为她很长时间不露面了。不到厨房里吃饭,也不出门。

  ‘姥姥呢?”

  “那边儿呢!”

  他一挥手,走了。

  我躺在床上,东张西望。

  墙角上挂着姥姥的衣服,那后面好像藏着个人;而窗户上好像有很人的脸,他们的头发都特别长,都是瞎子。

  我藏到了枕头底下,用一保眼窥视着门口。

  太热了,空气让人窒息,我突然想起了茨冈死时的情景,地板上的血迹在慢慢地流淌。

  我身上好像碾过了一个载重的军队,把一切都碾碎了……门,缓缓地打开了。

  姥姥几乎是爬着进来了,她是用肩膀开的门。

  她对着长明灯伸出两只手,孩子似地哀叫:

  “疼啊,我的手!”

--------------------------------------------------------------------------------


第5节


--------------------------------------------------------------------------------


  冬天春来,分家了。

  雅可夫舅舅分在了城里,米哈伊尔分到了河对岸。

  姥爷在波列沃伊大街上买了一所很有意思的大宅子:楼下是酒馆,上面有阁楼,后花园外是一个山谷,到处都是柳树棵子。

  “看见了没有,这可都是好鞭子!”

  姥爷边走边说,踩着融化的雪,指着树条子,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很快就要教你认字了,到那个时候,鞭子就更有用了。”

  这个宅子里到处都住满了房客,姥爷只给自己在楼上留了一间,姥姥和我则住在顶楼上。

  顶楼的窗户朝着大街,每逢节日蔌平常日子的夜晚,都可以看见成群的醉汉们从酒馆里走出去,东摇西晃的,乱喊乱叫。

  有时候他们是让人家从洒馆里扔出来的,他们在地上打个滚儿,又爬起来往洒馆里挤。

  哗啦,吱扭,嘎吧吧,“哎哟”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声陡起,他们开始打架了!

  站在楼上的窗户前看这一切,是那么好玩儿!

  每天一大早,姥爷就到两个儿的染坊去转转,打个帮手。

  晚上回来,他总是又累又气的样子。

  姥姥在家作饭、逢衣服、在花园里种种地,每天都忙得团团转。

  她吸着鼻烟儿,津津有味儿地打上几个喷嚏,擦擦脸上的汗,说:

  “噢,感谢圣母,一切都变得如此美好了!

  “阿辽沙,找的宝贝,咱们过得多么安宁啊!”

  安宁?

  我一点也没觉着有什么安宁,!

  一天到晚,房客们在院子里乱哄哄地来来往往,邻居的女人们经常跑过来,说这个说那个,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总有人喊:

  “阿库琳娜·伊凡诺芙娜!”

  阿库琳娜·伊凡诺芙娜对谁都是那么和蔼可亲,无微不至地关怀着每一个人。

  她用大拇把烟丝塞进鼻孔,小心地用红方格手绢擦试一下鼻子和手指,开了口:

  “我的太太,防备长虱子,就要常洗澡,洗薄荷蒸汽浴!

  “长了癣疥也不要紧,一勺干净的鹅油、一点点汞,三两滴水银,放在碟子里,用一片破洋磁研7下,抹到身上就行啦!

  “千万不能用木头或骨头来研,那样水银就毁了;也不能用铜或银的器皿,那样会伤皮肤。”

  有时候,她稍一沉吟,尔后说:

  “大娘啊,您去彼卓瑞找阿萨夫吧,我回答不了您的问题。”

  她为人家接生、调解家庭叫纷、给孩子们治病,背育“圣母的梦”(据说女人背会了它,可以交上好运!)介绍一些日常生活的常识:

  “王瓜什么时候该腌了,它自己会告诉你,那就是没了土性子气,就行了。

  “格瓦斯要发酵以后够味,千万别作甜了,放一点葡萄干就行了。如果放糖的话,一桶洒,最多放上半两糖。

  “酸牛奶有很多做法:

  有西班牙风味儿的,的多瑙河风味儿的,还有高加索风味儿的……”

  我整天跟着她在院子里转来转去,跟她串门,有时候她在别人家里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喝着茶,讲各种各样的故事。

  我总跟着她,几乎成了她的尾巴。

  在这一段生活的记记之中,除了这位成天忙个不停的老太太,我的脑子里就是空白了。

  有一回我问姥姥:

  “你会巫术吗?

  她一笑,沉思了一下说:

  “巫术可是一门学问啊,很难的,我可不行,我不认字儿!

  “你

<<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 下一页  >>


      


      
//www./DA/200808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404

主题

6269

回帖

2万

积分

零零光明使者

积分
22874
发表于 2014-3-13 13:43:03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你姥爷,他多聪明啊,他认字儿,圣母没让我聪明!”

  然后她讲起了她自己的故事:

  “我从小就是孤儿,我母亲很穷还是个残废!

  “她作闺女时让地主吓吓得,晚上她跳窗户,摔残了半边身子!

  “她的右手萎缩了。这对于一个以卖花边为生的女拥来说,可是致命的打击!

  “地主赶走了她。她到处流浪,乞讨为生。那个时候,人们比现在富有,巴拉罕纳的木匠和织花边儿的人们,都很善良。

  “每年一到秋天,我和母亲就留在城里要饭,等到天使长加富里洛把宝剑一挥,赶走了冬天,我们就继续向前走,随便走到哪儿就到哪儿吧。

  “去过穆罗姆,去过尤列维茨,没着伏尔加河往上游走过,也没着静静奥卡河走过。

  “春夏之后,在大地上流浪,真是一件美事儿啊!青草绒绒,鲜花盛开,自由自在地呼吸着甜而温暖的空气!

  “有时候,母亲闭上蓝色的眼睛,唱起歌儿来,花草树木都坚起了耳朵,内也停了,大地在听她歌唱!

  “流浪的生活实在很好玩儿,可我逐渐长大,母亲觉着再领着我到处要饭,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于是,我们就在巴拉罕纳城住了下来,每天她都到街上去,挨门挨户地去乞讨,逢到什么节日,就到教堂门口去等待人们的施舍。

  “我呢,坐在家里学习织花边儿,我拚命地学,想学会了,好帮助母亲。

  “两年多的时间,我就学会了全需都有了名儿,人们都知道来找我作手工了:‘喂,阿库莉娅,给我织一件吧!’我特别高兴,像过年似的!

  “这当然都是妈妈教得好了,尽管她只有一只手,不能操做,可她很会指点,你要知道,一个好老师比什么都重要!

  “我不由自主地就有点处他。我说:‘妈妈,你不用再去要饭了,我可以养活你啦!’她说,你给我闭嘴,你要知道,这是给你攒钱买嫁妆的!’“后来,你姥爷出现了,他可是个出公的小伙子,才22岁,就当上一艘大船的工长了!

  “她母亲仔细地审祺了我一番,她认为我手挺巧,又是讨饭人的女儿,很老实。

  “她是卖面包的,很凶……“唉,别回忆这个了,干吗要回忆坏人呢?上帝心里最明白。”

  说到这个,她笑了。鼻子可笑地颤动着,眼睛里闪闪放光,这让我感到特别亲切。

  我还记得在一个寂静的晚上,我和姥姥在姥爷的屋子里喝茶。

  姥爷身体不好,斜坐在床上,没穿衬衫,肩上搭着一条手巾,隔一会儿就要擦一次汗。

  他声音喑哑,呼吸急促,眼睛又暗又绿,而孔紫涨紫涨的,耳朵又通红得可怕!

  他去拿茶杯里,手一个劲儿地哆嗦。

  这种时候他人也变得温顺了。

  “怎么不给我加糖啊?”

  他这口气简直像个撒娇的孩子,姥姥温和而又坚决地告诉他:

  “你该喝蜜!”

  他喘着气,吸溜吸溜地喝着热茶:

  “好好看着我啊,可别让我死了!”

  “行啦,我小心着呢!”

  “唉,要是现在就死,我的感觉就好像还从来没有活过呢!”

  “好啦,好好躺着吧,别胡思乱想了。”

  他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突然好像针扎了一下小孩可以让他们老实点,你说呢?”

  于是,他就开数落城里谁们家的姑娘合适。

  姥姥不吭声儿,坐在那儿一杯一杯地喝红茶。

  我靠窗坐着,仰头望着天空的晚霞——那时候,我好像是因为犯了什么错误,姥爷禁止我到屋外去玩儿。

  花园里,甲壳虫围着白桦树嗡嗡地飞。

  隔壁院子里桶匠正在工作,当当地响。

  还有霍霍的磨刀声。

  花园外边的山谷里,孩子们在灌木丛中乱跑,吵吵声不断地过来。

  一种黄昏的惆怅涌上心头,非常想到外面去玩。

  突然,姥爷拍了我一下,兴致勃勃地要教我认字。他手里有一本小小的新书,不知是从哪儿来的。

  “来来来,小鬼,你这个高颧骨的家伙,你看看这是什么字?”

  我回答了。

  “啊,对了!这个呢?”

  我又回答。

  “不对,混蛋!”

  屋子里不停地响起了他的咆哮:

  “对了,这个呢?

  “不对,混蛋!

  “对了,这个呢”?

  “对了,这个呢?

  “不对,混蛋!”

  姥姥插嘴道:

  “老头子,你老实躺会儿吧?”

  “你别管我!我教他认字才觉着舒服,否则老是胡思乱想!

  “好了,往下念,阿列克塞!”

  姥爷用滚烫的胳膊勾着我的脖子,书摆在我的面前,他越过我的肩膀,用指头点着字母。

  他身上的酸味儿、汗味儿和烤葱味儿熏得我喘不过气来。

  可他却自顾自地一个接一个地吼着那些字母!

  “3eMJI”像一条虫子,“”像驼背的格里高里,“”则像姥姥和我,而姥爷则有字母表中所有字母共的东西。

  他把母表颠过侄来地念,顺着问、倒着问、倒着问、打乱了问。

  我也来了劲儿,头上冒着汗,可着嗓子喊。

  他可能觉着可笑了,拍着胸脯咳嗽着,揉皱了书,哑着嗓子说:

  “老太婆,你听听这小子的嗓门有多高!

  “喂,喂,你这个阿斯特拉罕打摆子的家伙,你喊什么?

  嗯,喊什么?”

  “不是您叫喊的嘛……”

  我他又看看姥姥,感到很快乐。

  姥姥以肋支桌,用拳头抵着肋邦子,含着笑说:

  “好啦,你们都别喊了!”

  姥爷和缓地说:

  “我喊是因为我身体不好,你呢?为什么?”

  他并没有等我回答,摇着头对姥姥说:

  “死了的娜塔莉娅说他记性不好,这可没说准!你看看,他像马似地记路!

  “好啦,翘鼻子,继续念!”

  我又高声地念了下去。

  最后他一笑似地把我从床上推了下来。

  “好,把这本书拿走!

  “明天,你必须把所有的字母念给我听,都念对了我给你5个戈比!”

  我伸手去拿书。

  他却就势把我拉到了他的怀里,郁郁地说:

  “唉,你母亲把你弃在人世上受苦,小鬼啊!”

  姥姥浑身一抖:

  “老头子,你提这个干吗?”

  “我其实不想说,可是心里太难受了!多好的姑娘啊,走上了那样的路……”

  他突然一推我,说:

  “玩儿去吧,别上街,就在院子里,花园里……”

  我飞也似的跑进花园里,爬到山上。

  野孩子们从山谷里向我掷石头子儿,我兴奋地回击他们。

  “噢,那小子来啦,剥他的皮!”他们远远地看见我就喊了起来。

  一个对一大群,尤其是能战胜那一大群,扔出去的石头子儿百发百中,打得他们跑到了灌木从,这太让人高兴了。

  这种战争大家都无恶意,也不会留下什么仇隙。

<<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 下一页  >>


      


      
//www./DA/200808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852

主题

3万

回帖

8万

积分

零零天使

积分
80803
发表于 2014-3-13 13:45:0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认字认得很快,姥爷对我也越来越关心,很少打我了。

  依以前的标准,其实他应该更勤地打我:因为随着我一天天长大,我开始越来越多地破坏姥爷制定和行为规则,可他经常只是骂两声而已。

  我想,他以前打我一定是打错了,打得没道理。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他。

  他把我的下巴颏一托,托起了我的脑袋,眨巴着眼,拉着长腔问道:

  “什——么?”然后他就笑了:

  “你这个异教徒!你怎么知道我打了你多少次?快滚!”

  可他又抓住了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

  “唉,我说你是精还是傻啊?”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好,我告诉你。要学着精一点儿,傻可就是愚蠢,业及聪明!绵羊傻乎乎的,猴子就很精明!

  “好啦,记住!玩去吧……”

  不久我就能拼着音念诗了,一般都是在吃过晚茶以后,由我来读圣歌。

  我用字棒指在书上,移动着,念着,很乏味。

  “圣人就是雅可夫舅舅吧?”

  给你个脖子拐,让你明白谁是圣人!”姥爷气乎乎地吹着鼻孔。

  我已经习惯他这副生气的样子了,觉着有点假模假式的。

  看,我没错吧,过了一小会儿,他就把刚才的愉快忘了:

  “唱歌的时候他简直是大卫王,可干起事儿来,却像恶毒的押沙龙①!

  ----------------

  -----------①典见《旧约全书》:

  大卫王即以色列王,押沙龙为其子,杀兄夺父位,后兵败而亡。

  “啊,又会唱又会跳,花言巧语的,跳啊跳啊,能跳多远?”

  我不再读诗,仔细地听着,看着他阴郁的面孔。

  他眯着眼,从我头顶望过去,看着窗外,他的两眼忧郁而又抖动着。

  “姥爷!”

  “啊?”

  “讲个故事吧!”

  “懒鬼,你念吧!”他揉了揉眼睛,好像刚刚醒过来。

  可我认为他更喜欢的是笑话,而不是什么诗篇。不过,所有的诗篇他几乎都记得,他发誓每天上睡觉以前高声念上几节,就像教堂里的助祭念祷词似的。

  我反复地央求他,他终于让了步。

  “好吧好吧!诗篇永远都在身上,我快要支上帝那儿接受审判了……”

  说着,他往那把古老的安东椅的乡花靠背上一仰,望着天花板,讲起了陈年旧事:

  “很久很久以前,来了一伙土匪。我爷爷的爸爸去报警,土匪追上了他,用马刀把他砍死了,把他扔在了大钟的下面。

  “那时候,我还很小。

  “我记事儿是在1812年,那会儿我刚12岁。巴拉赫纳来了30多个法国俘虏。

  “他们都很矮小,穿的破衣烂衫的,连要饭的也不如,全都冻坏了,站都站不住了。

  “老百性围上去,要打死他们,押送的土兵不让,把老百性赶回了家。

  “可后来,大家和这些法国人都熟了,他们是些快乐的人,经常唱歌。

  “后来,从尼日尼来了一大群老爷,他们都是坐着三套马车来的。

  他们之中,有些人打骂法国人,态度很不好,有些人则和蔼地用法国话和他们交谈,送给他们衣服,还给钱。

  “有个上了年纪的法国人哭了:‘拿破仑可把法国人给害苦了!你看看,俄国人心眼多好,连老爷们都怜悯我们………’”

  沉默了一会儿。他用手摸了一下头,努力追忆着过去的岁月:

  “冬天里肆虐的暴风雪横扫的城市,酷冷严寒,简直要冻死人!

  “法国俘虏们这时候就会跑到我们家的窗户下面跳啊、闹啊,敲玻璃,他们向我母亲要热面包。

  “我母亲是卖面包的。

  她把面包从窗口递出去,法国人一把抓过来就揣到怀里,那可是刚出炉的东西啊!他们居然一下子就贴到了肉上!

  “很多法国人就这么冻死了,他们不习惯这样冷的天气。

  “我们菜园里有间浴室,那里面住着两个法国人,一个军官和一个勤务兵,勤务兵叫米朗。

  “军官奇瘦无比,皮包着骨头,穿一件只到他膝盖的女外套。他为人很和气,可嗜洒如命。

  “我母亲偷着酿造啤洒卖,他总是买了去大喝一通,喝完了就唱歌。

  “他学了点俄国话,经常说:‘啊,你们这儿不是白的,是黑的、凶恶的!’他这种话我们可以听懂。

  “是啊,咱们这块地方不可伏尔加河下游,那里暖和多了,过了里海,一年四季不见雪。

  “《福音》《使徒行传》都没有提到过雪和冬天,耶稣就住在那儿……“好了,读完诗,咱们就读《福音》书!”

  他不吭声了,像是睡着了,斜着眼瞪着窗外,更显得他瘦小了。

  “讲啊!”我小心地说。

  “啊,好!”他一抖,接着说:

  法国人!他们也是人啊,不比我们缺少什么。他们喊我母亲为‘马达姆’,马达姆的意思就是‘太太’,啊,太太,太太,可我们这位太太能一次扛上5普特面粉。

  她那浑身使不完的劲儿简直有点可拍,我20岁的时候,她不能揪住我的头发毫不费力地摇晃几下。

  “勤务兵米郎特别喜欢马,他经常去各户的院子里,打着手势要给人家洗马!

  “开始大家还怕他的什么坏主意,可后来老百性们都主动去找他:米郎,洗马!

  “这时候,他就会一笑,低着头跟着走了。

  “他是个红头发、大鼻子的家伙,嘴唇特别厚。管马是他的拿手好戏,给马治病也是一绝。

  “后来,他在尼日尼做了个马医,不久他疯了,被人活活打死。

  “第二年春天,那个军官也病了,在春神尼古拉纪念日那天,他心事重重地在窗前坐着,把头伸到了外面,死了。

  “我偷偷地哭了一场,因为他对我很好。他常常揪着我的耳央亲切地说些我听不懂的法国话。

  “人和人的亲近,不是钱能买到的。我想跟他学法国话,可线母亲不让。她把我领到神父那儿,神父找人打了我一顿,还控告了那个军官。

  “唉,宝贝儿,那会儿的日子太难了,你有赶上,别人代你受了那份儿罪……”

  天完全黑了下来。

  姥爷在黑暗中好像突然变大了,眼睛放着猫似的亮光,语气激烈而狂热,说话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他讲到自己的事儿时就这样,一反他平时那股小心翼翼、苦有所思的状态。

  我非常不喜欢他这个不故意记住,可却抹也抹不去地印在了我的记忆里。

  他一味地回忆过去,脑子里没有童话,也没有故事,只有过去的事情,他不喜欢别人问他、提问题,可我偏要问问他:

  “啊,那你说谁好,法国人还是俄国人?”

  “那谁知道啊?我又没有看见过法国人在自己家里是怎么生活的!”

  “那,俄国人好吗?”

  “有好的,也不坏的。”

  “可能奴隶时代的人不好点儿,那时候人们都让绳子捆着。

  “现在可好,自由了,可却穷得连面包和盐也没有了。

  “老爷

<<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 下一页  >>


      


      
//www./DA/200808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861

主题

3万

回帖

8万

积分

零零天使

积分
81339
发表于 2014-3-13 13:50:04 | 显示全部楼层
们自然不太慈善,可他们都很精明,当然也有傻蛋,脑袋跟口袋似有,随便你往里边装点什么,他都兜着走。”

  “俄国人有劲儿吗?”

  “有很多大力士,可只有力气没用,还要敏捷,因为你力气再大也大不过马去!”

  “法国人为什么我们进攻?”

  “那可是皇帝们的事儿,我们可不知道。”

  “拿破仑是干什么的?”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要征服全世界,然后要让所有的人过上一样的日子,没有老爷也没有下人,没有等级,大家都平等,只是名字不同而已。

  “当然信仰也只有一个。这可就是胡闹了!就说这海里的东西吧,也只有龙虾长得一样,没法区别,鱼可就有各式各样的了:鳟鱼和鲶鱼合不来,鲟鱼和青鱼也不能作朋友。

  “我们俄国也出过拿破仑派,什么拉辛·斯杰潘、提摩菲耶夫,什么布加奇、叶米里扬、伊凡诺夫……”

  他默默地注视着我,眼睛睁得圆圆的,似乎是第一次见到我。

  这有点让人不高兴。

  他从来没有和我谈起过我的父亲和母亲。

  我们谈话的时候,姥姥常常走进来。

  她坐在角落里,许久许久也不吭一声,好像她不在似的。

  可是她会突然柔和地插上一句:

  “老爷子,你记不记得了,咱们到木罗姆朝山去,多好啊?

  那是哪一年来着?”

  姥爷想了想,认真地回答:

  “是,是在霉乱病大流行以前了,就是在树林里捉拿奥郎涅茨人那一年吧?”

  “对了,对了!”“没错儿!”

  我又问:

  “奥郎涅茨人是干什么的?他们为什么要逃到树林里去?”

  姥爷有点有耐烦地说:

  “他们都是普通老百性,从工厂里乡材中逃出来的。”

  “怎么捉他们啊?”

  “就跟小孩儿捉迷藏似的,有人跑,有人追”逮住了,就用树条子抽,用鞭子打,鼻子打破,额头上砸上印,作为惩诫的标记。”

  “为什么?”

  “这就不好说了,不是要咱们明白的事儿。”

  姥姥又说:

  “老爷子,你还记得吗?大火以后……”

  姥爷很严肃地问:

  “哪一次大火?”

  他们开始一起回忆过去,把我给忘了。

  他们用不高的声音一递一句地回忆着,好像是在唱歌,都是些不怎么快乐的歌儿:疾病、暴死、失火、打架、乞丐、老爷……“你倒是都看见了啊!”

  姥爷咕囔着。

  “什么也忘不了!

  “你还记得生珲瓦莉娅后的那年春天吧?”

  “噢,那是1848年,远征匈牙利的那一年,圣诞节的第二天把教父吉洪拉了壮丁去打仗……“他以后就再无消息……”姥姥叹了一声。

  “是不是的!不过,那年起,上帝的恩泽就不断地光临咱们家了。

  “唉,瓦尔瓦拉……”

  “行啦,老爷子!”

  姥爷阴了脸:

  “行什么行啦?我们的心血都白费了,这些孩子们,没有一个有出息的!”

  他有点不能自控地乱喊乱叫起来,臭骂自己的女儿,向姥姥挥舞他瘦小的拳头:

  “都是你!你把他们惯坏了,臭老婆子!”

  他嚎了起来,跑到圣像跟前,捶打着自己的胸膛:

  “上帝啊,我的罪巷就如些深重吗?为什么?”

  他泪如雨下,目露凶光。

  姥姥画着十字,低声安慰着他:

  “你别这样了!上帝知道这是为什么!你看看比咱们的儿女强的人家可不多啊!

  “老爷子,什么家都是这样,吵啊闹啊,一团糟,所有当父母的都在承受同样的痛苦,不只是你一个人啊……”

  这些话似乎稳定了他的情绪,他往床上一坐,好像睡着了。

  如果和往常一样,我和姥姥一起回到顶楼上去睡觉也就没事儿了,可这一次姥姥想多安慰他两句,就走到了床边。

  姥爷猛地一翻身,抡起拳头啪地一声打在了姥姥的脸上。

  姥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用手按住了嘴唇上流血的伤口,低低地说:

  你这个小傻瓜!”

  然后向他的脚前面吐了一口。

  他吼了一声,举起了手:

  “我打死你!”

  “大傻瓜!”

  姥姥又说了一句,然后不慌不忙地向门口走去。

  姥爷向她扑过去,她随手一带门,门扇差点砸在他的脸上。

  “臭老婆子!”

  姥爷用手扶住门框,用力地挠着。

  我简直有点难以置信眼前的一切,这是他第一次当着我的面打我姥姥,我感到奇耻大辱!

  他还在那儿挠着门框,许久许久才痛苦地转过身来,慢慢地走到屋子中间,跪下,往前一趴,又直起了上身,捶着胸:

  “上帝啊,上帝啊……”

  我一下子就跑了出去。

  姥姥在顶楼上漱着口。

  “疼吗?”

  她把水吐到了脏水桶里,安静地说:

  “没事儿,只是嘴唇破了!”

  他为什么这样?”

  她看了看窗外,说:

  他总是感到事事不如意,老发脾气。……“你快睡吧,别想这些……”

  我又问了她一句,她严厉地说:

  “怎么不听话,快睡觉!”

  她在窗户旁边坐下,吸溜着嘴唇,不断地往手绢里吐。

  我上了床,一边脱衣服,一边看着她。

  她头顶上方青色的窗户外,闪着星光。

  街上很静,屋子里很黑。

  她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

  “睡吧。我去看看他……“你不要太向着我,也许我也有错儿……睡吧!”

  她亲了亲我,走了。

  我心里非常难过。从床上跳了下来,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清冷的街道。

--------------------------------------------------------------------------------


第6节


--------------------------------------------------------------------------------


  又是一恶梦。

  一个晚上,喝过茶以后,姥爷和我坐下来念诗,姥姥政权在洗盘子和碗,雅可夫舅舅突然闯了进来,他一头的乱头发和平常倒没什么两样儿。

  可是脸色不大对。他也不问好,也不看谁一眼,把帽子一扔,挥着两手叨叨起来:

  “爸爸,米希加疯了!”

  “他在我那儿吃铁饭,可能是多喝了两盅儿,又打桌子又砸碗,把一件染好的毛料子撕成了条条儿,窗户也给砸了下去,没完没了地欺负我和格里高里!

  “现在他已往这儿来,说是要杀了您!您可要小心啊……”

  姥爷用手把自己慢慢地支了起

<<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 下一页  >>


      


      
//www./DA/200808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314

主题

2万

回帖

6万

积分

零零天使

积分
63118
发表于 2014-3-13 13:56:0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脸皱成了一把斧头,眼睛几乎瞪了出来:

  “听见了没有,老太婆?”

  “好啊,杀他爹来了,亲生儿子呀!

  “到时候了,到时候了!孩子们……”

  他端着肩膀在屋子里来回走着,突然他一伸手把门关上了,带上了沉重的门钩,转身向着雅可夫:

  “你是不是不把瓦尔瓦拉的嫁妆拿到手不甘心?是不是?

  拿去吧!”

  他在食指和中指间露出大拇指,伸到雅可夫的鼻子尖儿底下——这是轻蔑的表示!

  雅可夫作出副委屈的样子来:

  “爸爸,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关不关你的事你自己最清楚,什么东西!”

  姥姥什么也不说,她在忙着把茶杯往柜子里收。

  “我我是来保护你的……”

  “好啊,保护我!好极了,谢谢爸爸,好儿子!

  “老太婆,快给这只狐狸一件武器,雅可夫·华西里耶夫,你哥哥一冲进来,你对准他的脑袋打他!”

  舅舅躲到角落里去了。

  “既然不相信我,我就……”

  “相信你?”

  姥爷跺着脚狂吼:

  “告诉你,不管什么鸡猫狗兔我都相信,可是你,我还要等等看!

  “我知道,是你灌醉了他,是你让他这么干的!

  “很好,你可以动手,把他或打我都行!”

  姥姥悄悄对我说:

  “快,跑到上面的小窗户那儿去,你舅舅米哈伊尔一露面,你就赶快下来告诉我们!”

  受此重任,我感到十分骄傲。

  我一丝不苟地注视着街道。

  尘封上埋的街道上,鹅卵石像一个个肿疤,近处的肿疱大一些,越远越小,一直延伸到了山谷那一边的奥斯特罗日那雅广场,广场上铺着粘土,粘土上有一座监狱。

  监狱是灰色的,四个角上各有一个岗楼,气势壮观,形态忧郁。

  那边儿还有辛那亚广场的一头是黄色的拘留所和铅灰色的消防嘹望塔。

  一个值班的救火员,像拴着铁链子的狗,不停地来回走着。

  那边儿还有一个叫久可夫的臭水坑,那就是姥姥讲过的,有一年冬天舅舅们曾经把我父亲扔进的那个水坑。

  收回眼光来,正对着窗户是一条小巷,巷子尽头是低矮的三圣教堂。

  秋雨冲洗过的一片矮矮的屋顶,早就又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挤挤挨挨的,像教堂门口的叫花子,所有的窗户都瞪着眼睛,大概和我一样,在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什么事情。

  街上的行人不多,蟑螂般的挪动着。

  一阵浓烈的气味儿冲上来,让我感到十分惆怅,这是一股大葱胡梦卜包子的味儿。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压抑感,心顶压了下来,墙壁在推我!而身体里好像也不东西在向外撑,要撑破肋骨和胸膛!

  是他,米哈伊尔舅舅!

  他东张西望地出现在巷子口了,帽子盖住了他的耳朵,盖住了他大闰个脸。

  他穿着棕黄色的上衣,靴子长及膝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摸胡子。

  看他那阵势,杀气腾腾的!我应该马上跑下去报告,可无论如何挪不动脚步!

  我看见他蹑手蹑脚地走向洒馆,哗哗啦啦地,他在开洒馆的门!

  我飞也似的跑下去,敲姥爷的门。

  “谁?”

  “我!”

  “干什么,他进了洒馆?好吧,你去吧!”

  我在那儿害怕……”

  “行啦,呆会儿吧!”

  我只好又上去,趴在窗户上。

  天黑了下来,窗户们都睁开了淡黄色的眼睛,不知道谁在弹琴,传出一阵阵悠扬而又忧郁的音东来。

  洒馆里的人们在唱歌,门一开,疲倦而又沙哑的歌声就泄到了街上。

  那是独眼乞丐尼吉图什加在唱,这个大胡子老头子的右眼是红色的,左眼则永远也睁不开。

  门一关,他的歌声也就像被砍断了似地,戛然而止。

  姥姥很羡慕这个独眼儿乞丐,听着他唱歌,她叹息道:

  “会唱歌,真幸福!”

  有的时候,她望着坐在台阶上又唱又讲的他会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

  “我问你,在梁赞也有圣母吗?”

  乞丐声音很低地回答:

  “哪个省都有,到处都有……。”

  我常有一种梦境般的疲惫感,希望有个人在我身边,最好是姥姥,姥爷也行!

  还有,我父亲到底是个什么人?为什么姥爷和舅舅们那么不喜欢他?而姥姥、格里高里和叶格妮娅谈起他来都那么怀念?

  我的母亲又去哪儿了呢?

  我越来越多地想到母亲,逐渐地把她作为姥姥所讲的童话中的主人公。

  母亲不要家里而出走了,这就更使我觉得她有传奇色彩了,我觉着她现在已经面了绿色林好汉,住在路旁森林里,杀富济贫。

  也许她像安加雷柴娃公爵夫人或圣母似的,已要周游天下。

  圣母也会对公爵夫人那样对我母亲说:

  贪欲的奴隶,

  不要再捡地上的金银。

  不知魇足的灵魂啊,

  任何财宝,

  也遮不住你赤裸的身……

  母亲也以这样的诗句来回答:

  宽如我,圣母至尊!

  原谅我有罪的灵魂。

  我搜求财宝,只为我那孤独的儿子……

  于是,像姥姥那样慈祥的圣母,原谅了她:

  唉,你这鞑靼人的后代,基督不肖的子孙!走你的路吧,摔倒了不要怨别人!

  去森林里追击莫尔达瓦人,去草原里抓捕卡尔梅克人,可不要惹俄罗斯人……好像是一场梦!

  下面的吼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把我惊醒了。

  我赶紧往窗下一看,姥爷、雅可夫和洒馆的伙什麦瑞昂正把米哈伊尔往外拉。

  米哈伊尔抓住门框,硬是不走。人们打他、踢他、砸他、最后把他扔到了街道上。

  洒馆哗啦一声上了锁,压皱了帽子被隔着墙扔了出来。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米哈伊尔舅舅躺了一会儿,慢慢地爬了起来。他身上的衣服撕成了布条儿,头发得像鸡窝。

  他抓起一个鹅卵石,猛地向洒馆的大门砸去,一声沉闷的响声以后,街道又恢复了刚才的无声无息的状态。

  姥姥坐在门槛上,弯着腰,一动不动。

  我走过去抚摸着她的脸。

  她好像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

  “上帝啊,给我的孩子一点智慧吧!

  “上帝啊,饶恕我们吧……”

  姥爷在这所宅子里住了总共也就是是一年:从一个春天到第二个春天。

  不过,我们却名声大噪,每周都会有一群孩子跑到门口来,欢呼着:

  “卡什林家又打架了!”

  天一黑,米哈伊尔舅舅就会来到宅子附近,等待时机下手,大家不提心吊胆。

  他有时候会打几个帮凶,不是醉鬼就是小流氓。

  他们拔掉了花园里的花草树木,捣毁了浴室,把蒸汽浴的架子、长凳子、水锅全都砸了,连门也没放过,都砸烂了。

  姥爷站在窗于前,脸

<<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 下一页  >>


      


      
//www./DA/200808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8122

主题

12万

回帖

28万

积分

零零天使

积分
284236

会员

发表于 2014-3-13 14:02:04 | 显示全部楼层
色阴沉地听着人家破坏他的财产。

  姥姥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有停地叫着:

  “米沙,米沙,干什么啊?”

  回答她的是不堪入耳的俄罗斯式的咒骂。

  我不可能跟着姥姥满院子跑了,因为那样太危险了,可我又害怕,只好来到楼下姥爷房间:

  “滚开,混蛋!”

  他怒不可遏地大吼。

  我飞也似的逃回顶楼,从窗口向外盯着姥姥。

  我很怕她让人给杀了!

  我喊她,让她回来,她不。

  米哈伊尔听见了,开始破口大骂我的母亲。

  有一回,也是这么一个令人不安的夜晚,姥爷病着,躺在床上,头上包着手巾,在床上翻过来掉过去,大叫着:

  “辛苦一生,攒钱攒了一辈子,最后落到这么个下场!

  “如果不是害臊,早把警察叫来了!

  “唉,丢人现眼啊,叫警察来管自己的孩子,无能的父母啊!”他突然站了起来,摇晃着走到窗前。

  姥姥拉住了他:

  “干什么去?”

  “点灯!”姥姥点起了蜡烛。

  他像拿枪一样,端着烛台,冲着窗口大吼:

  “米希加,小偷儿、癞皮狗!”

  话音未落,一块砖头哗地一声破窗而入!

  “没打着!”’姥爷哈哈大笑,这笑声像哭。

  姥姥一把把他抱回床上,就像抱我似的。

  “上帝保佑,别这样!”

  “你这样会把他送到西伯利亚去充军的,他只不过是一时糊涂。”

  姥爷踢着腿干嚎:

  “让他打死我吧!”窗外一阵咆哮。

  我抓起那块砖头,向窗口冲去。

  姥姥一把抓住了我:

  “混小子,干什么!”

  有一次,米哈伊尔拿着一根大木棒子打着门。

  门里面,姥爷、两个房客和高个子的洒馆老板的妻子,各执武器,等着他冲进来。

  姥姥在后面哀求着:

  “让我出去见见他,跟他谈谈……”

  姥爷前腿屈,后腿绷,就像《猎熊图》上的猎人似的,姥姥去哀求他时,他无声地用肋、脚往外推她。

  墙上有一盏灯笼,影影绰绰地照着他们的脸,我在上面看着,真想把姥姥拉上来。

  舅舅对门的进攻十分奏效,已经摇摇欲坠了。

  战斗马上就要开始。

  姥爷突然说:

  “别打脑袋,打胳膊和腿……”

  门旁边的墙上有一个小窗户,舅舅已经把窗户上的玻璃打碎了,像一只被挖掉眼珠的眼睛。

  姥姥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伸出一只胳膊,向外面摆着手,大叫:

  “米沙,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快走吧!

  他们要把你打残啊,快跑!”

  舅舅在外面,照着她和胳膊就是一棍子,姥姥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嘴里还念叨着:

  “米、沙、快、跑……”

  “老太婆,怎么啦?”

  姥爷大叫一声。

  门哗地一下开了,舅舅冲进来,几个人一齐动手,他一个下子就又被扔了出去。

  洒馆主人的妻子把姥姥搀回到姥爷屋子里。姥爷在后面跟着:

  “伤了骨头没有?”

  “肯定是折了!”

  “唉,你说可拿他怎么办啊?”

  姥姥团着眼睛说。

  “好啦!”

  “已经把他捆起来了,真凶啊!你说他像谁?”

  姥姥开始痛苦地呻吟了。

  忍一忍吧,我已经叫人去找正骨婆了!

  “老太婆,他们这是要我们现在就死啊!”

  “把财产都给他们吧……”

  “那瓦尔瓦拉呢?”

  他们谈了很久。

  姥姥的声音低沉而无力,姥爷却大吵大闹。

  一会儿,来了个小老太婆。

  大嘴巴像鱼似地张着,她好像没有眼睛,用拐杖探着路,一步一挪地往前移。

  我以为姥姥的死期已到,刷地一下跳到了那个老太婆跟前:

  “滚出去!”

  姥爷粗暴地把我揪上了顶楼。

--------------------------------------------------------------------------------


第7节


--------------------------------------------------------------------------------


  很久以前,我就明白了,姥爷有一个上帝,姥姥则另有一个上帝。

  姥姥每天醒来,都久久地坐在床上梳着她令人羡慕的长发,每次都吃力地梳掉一些头发,她怕惊醒我,小声地骂着:

  “鬼头发,可恶的东西……”

  梳顺了头发,编上辫子,随便洗两下脸,擤擤鼻子,脸上还带着怒色,就站到了圣像前,开始祈祷了。

  只有祈祷才能真正使她恢复生命的活力。

  她伸直脊背,抬起头来,安详地注视着圣母的脸,她画着十字,低声地祈祷着:

  “最光荣的圣母,你是快乐的源泉,你是花朵盛开的苹果树!”

  每天她都能找到新的词句来赞美圣母,每次我都会全神贯注地呼她作祈祷。

  “最纯洁的心灵啊,我的保佑者,我的恩人,我的圣母!

  “你是金色的太阳,扫荡掉大地上的毒瘤吧,不要让任何人受到欺凌,当然也不要让我无缘无故地遭厄运。”

  她含笑的双眼炯炯有神,好像一下子年轻了许多,她抬起沉重的手,在胸前缓缓地画着十字。

  “耶酥基督,上帝的儿子,请施恩泽予我吧,看在圣母的份儿上……”

  早晨她的祈祷时间一般不太长,因为要烧茶,如果到时候她还没把茶备好,姥爷会大骂不止的。

  有的时候,姥爷比姥姥起得早,他来到顶楼,碰上她在祈祷,他就会;轻蔑地一撇嘴,呆一会儿喝茶的时候,他就会说:

  “我教过你金少次了,你个榆木脑袋,老是是按你自己那一套来,简直是个异教徒,上帝能容忍你吗?”

  “他理解我,不论我说什么,怎么说,他都会懂的。”

  “好啊,你这个该死楚瓦什人……”

  姥姥的上帝永远与她想随,她甚至会牲畜提起上帝;不论是人,还是狗、鸟、蜂、草木都会从于她的上帝;上帝对人间的一切都是一样的慈祥,一样的亲切。

  洒馆的女主人养了一猫,又馋又懒,还特别会巴结人,有一双金黄色的眼睛和一身云烟似的毛,大家都非常喜欢它。

  有一次,这只猫从花园里弄走了一只八哥儿,姥姥愣是从它嘴里把只快被折磨了的鸟儿给夺了下来:

  “你不怕上帝惩罚你吗,恶棍!”

  别人听了笑话她,她喝斥那些人。

  “你们别以为畜生不知道上帝!任何生物都懂上帝,一点不比你们差,你们这些没心肝的家伙……”

  她和老马沙拉普说话。



<<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 下一页  >>


      


      
//www./DA/200808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270

主题

3万

回帖

8万

积分

零零天使

积分
82284
发表于 2014-3-13 14:08:05 | 显示全部楼层
  “别老是无精打采的,上帝的劳力!”

  老马摇摇头。

  姥姥讲到上帝的名字,并不如姥爷讲到的多。

  我觉得姥姥的上帝很好理解,也不可怕,但是在他面前你一点谎也不能说。

  因为你不好意思那么干,他在我心中引起一种廉耻的感觉,正因为如此,我也来不对姥姥说半句谎话。

  有一次,洒馆的女主人跟我姥爷吵架,她连我姥姥也一块儿骂上了,还向她扔胡萝卜。

  姥姥安详地说:

  “你可真胡涂!”

  这件事可把我气坏了。

  我要报复这个胖女人!

  据我察,邻居们互相报复的方式主要有:切掉猫尾巴、毒死狗、打死鸡、把煤油偷偷地倒进腌菜的木桶里、把格瓦斯桶里的洒倒掉……我想采取一个更厉害的办法。

  那天,我看准了一个机会,洒馆女主人下了地窖。我合上地窖的盖子,上了锁,在上面跳了一通复仇者之舞,把钥匙扔到了屋顶上,一溜烟地跑回厨房去了。姥姥正在做饭。

  她没有立刻明白我为什么那么高兴,可她明白之后,立刻朝我的屁股上踢一脚,让我立刻把钥匙找回来。

  我只好照办。

  躲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她和刚刚被放出来的胖女人和善地说话,一起大笑。

  “好小子!”

  洒馆女主人向我挥了挥拳头,可脸上却充满了笑意。

  姥姥把我揪回厨房里,问:

  “你这是为什么?”

  谁让她拿胡萝卜打你呀……”

  “噢,原来是为了我!”

  “看我不把你塞到炉子底下喂老鼠!告诉你姥爷,他非扒掉你一层皮不可!

  “快,去念书去……”

  她一整天没理我,作晚祷之前,她坐在我身边,教诲了我几句,我永远也忘不了的话:

  “亲爱的,你要记住,不要介入大人的事情!

  “大人正在接受上帝的考验,他们都学坏了,你不没有,你应该按一个孩子的想法去生活。

  “等上帝来为你开窍,走上他为你安排的生活之路,懂吗?

  “至于谁犯了什么错误,这可是件非常复杂的事,有时候上帝也并不清楚。”

  “上帝是什么都知道吗?”

  我十分吃惊地问。

  她叹了口气:

  “如果他什么都知道,那很多事就没人敢去干了!

  “他看人家从天上俯视大寺,看了又看,有的时候会大哭起来,边哭边说:‘我的小民们啊,亲爱的人们,我是多么地可怜你们啊?’”

  说到这儿,她自己也哭了,去作祈祷了。

  从此发后,她的上帝跟我更亲了,更好理解了。

  姥爷也说过,上帝无所不能,无所不在,无所不见,不论任何事他都会给人们以善意的帮助的。

  可是是,他的祈祷却与姥姥截然不同。

  每天早晨,他洗了又洗,穿上整洁的衣服,梳理好棕色的头发,理理胡子,照照镜子,尔后小心翼翼地走到圣像前。

  他总是站在那块有马眼似的大木疤的地板上站定,不吭声地站上一会儿,低着头,像个士兵似的。

  然后,他庄严地开了口:

  “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

  屋子里一下子肃穆起来,苍蝇飞得都小心翼翼的了。

  他扬眉昂首,撅起了金黄色的胡子,把祷词念得一丝不苟的:

  “审判者何必到来,每个人的行为都必有就应得……”

  他轻轻抚着前胸,坚决地请求:

  “我只对你一个人,不要看我的罪恶吧……”

  他的右腿有节奏地颠着,好像在给祈祷打拍子。

  “诞生一个医生,医治我多年痛苦,我从内心呼唤着你,慈悲的圣母!”

  他的眼睛里含满了泪水:

  “上帝啊,看在我信仰的份儿上,别管我所做的事情,也不要为我辩护!”

  他不停地画着十字儿,抽筋似地点着间,发出些很尖利的声音来。

  后来我去犹太教会,才发现姥爷是跟犹太人一样祈祷的。

  茶炊在桌上扑扑地响着,屋子里漂荡着奶渣煎黑面饼的热哄哄的味道。

  这逗起了我的食欲。

  姥姥阴着脸,垂着眼皮,叹着气。

  快乐的阳光从花园照进窗户,珍珠般的露水在树枝上闪耀着五彩的光,早晨的空气中散发着茴香、酸栗、熟苹果的香味儿。

  姥爷还在祈祷:

  “熄灭我痛苦的火势吧,我又穷又坏!”

  早祷和晚祷的词儿我都记熟了,每次我都认真地只姥爷念祷词,听他是不是念错了!

  这种事很少,可一旦有,我就抑制不住地高兴。

  姥爷作完了祈祷,扭头向着我们:

  “你们好啊!”

  我们马上鞠躬,大家这才围着桌子坐好。

  我立刻对他说:

  “你今天漏了‘补偿’两个字!”

  “胡说!”可他一点也自信,所以口气不硬。

  “真漏了!”

  “应该是‘但是我的信仰补偿了一切!’可你没说‘补偿,。”

  “真的?”

  他窘透了。

  我知道他以后会打别的事报复我的,但是此时此刻,我太高兴了。

  有一次,姥姥说:

  “老爷子,上帝大概也觉着有点乏味了,你的祷告永远是那一套。”

  “啊?你敢这么说!”

  他凶狠地咆哮着。

  “你从来也没有把自己的心里话掏出来!”

  他涨红了脸,颤抖着,抄起一盘子向姥姥头上打去:

  “你这个王八蛋!”

  他在给我讲上帝的无阴限力量时,总是强调这种力量的残酷。

  他说,人如果犯了罪就会被淹死,再犯罪就烧死,而且他们的城市要被毁灭。

  上帝用饥和瘟惩罚人类,用宝剑和皮鞭统治世界。

  “与上帝作对必然灭亡!”他敲着桌子说。

  我不相信上帝会如此残忍。

  我想,这一切都是姥爷的想象,目的是吓住我,让我怕他而不是怕上帝。

  我直截了当地回答:

  “当然!你敢不听?”

  “那,姥姥为什么不这么说?”

  “她是个老糊涂!”他严厉地说。“她不识字,没脑筋,我一句不让她跟你谈这些大事儿!”

  “现在你回答我,天使有多少官衔?”

  我回答以后,又问他:

  “这些官儿都是怎么回事?”

  “胡扯!”他咧开嘴一笑,避开我的目光,咬着嘴唇说;“上帝不做官,做官是人间的事。”

  “当官是吃法律的①,他们把法律都吃了。”

  ----------------

  ------①俄义“法律家”与“吃法律的”只差一个字母,姥爷认错了。

  “法津?”

  “法津,就是习惯!”

  说到这儿他来了精神,眼睛放着光。

  “人们一起生活商量好了,就这个最好,这就是习惯,于是就以此定成了法津!

  “这就好比小孩子儿们做游戏,先得说好怎么个玩法,定个规矩

<<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 下一页  >>


      


      
//www./DA/200808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零零论坛 ( 豫ICP备09039788号 )

GMT+8, 2024-11-26 09:51 , Processed in 0.082324 second(s), 19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4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