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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尔基《我的大学》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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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2 23:37:52 | 显示全部楼层
然引发出他们对某种不很清晰,但轻 松,美好生活的向往。有些时候,我的故事很出色,他们或悲或怨或恨的情绪暴露无遗,我 为自个儿高兴,我私下以为我在做群众的思想工作,我在教导人民呢。

  我也有自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那么弱小,那么无知,有时连基本的生活常识都不知道。 这种时候,我就感觉自己仿佛被遗弃在一个昏暗的地洞里,地洞里的人就像大虫子一样蠕动, 他们不敢正视现实,终日钻酒馆逛妓院,到妓女冰冷的怀抱中寻求安慰。

  每月月底领薪水时,他们必去光顾妓院,在这个美妙日子到来的头一个星期里,他们就 开始想入蜚蜚了。等嫖宿回 来,很久很久还没有从那份甜蜜中醒来,他们厚颜无耻地炫耀 自个儿的床上功夫,以及怎样的蹂躏妓女。谈到妓女,他们一脸的不屑,甚至吐唾沫以示“清 高。”

  不知为什么,当我听到他们这样谈论时,心中一阵悲伤,难过。我仿佛看到烟花巷里一 个卢布一晚上的妓女,我的同伴们迫不及待的丑恶行径,虽然可耻但尚可理解,可是其中一 些人的肆无忌惮、好色、放纵,却让人发指。当然,这里并不排除他们故意炫耀的虚荣心的 满足。对于性我有些恐惧地感到好奇,所以就比较敏感这种事,我还没有品尝过女人的滋味 儿,为此我感到心中不快:无论是妓女还是同伴都无情的讥讽我。没多久,他们再去逛妓院, 就不带我我,他们照直说:“老弟。你就别去了。”

  “为什么不让我去?”

  “和你在一块儿别扭。”

  我记住了这句话,觉得其中大有含义,可我没弄太明白。

  “你看看你。跟你说别去了。你去让人扫兴……”只有阿尔及姆比较明朗地带着冷笑说: “你像个神父,又像个不通情理的老爸。”

  高尔基《我的大学》在线阅读及下载 >>第五章    

  起初妓女们还笑话我放不开手脚,后来就愤怒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们呀?”

  那个漂亮丰满的四十岁的波兰“姑娘”捷罗莎·布鲁塔,是这里的“妈妈”,她用家狗 一样温顺的眼神望了我一下,说:“我说姑娘们,别逗他了。他一准是有情人了,是不是? 这么健壮的小伙子,肯定给情人迷住了,错不了。”

  她是个酒鬼,喝醉了就丑态百出,酒醒时则判若两人,她沉稳、冷静,体贴人的性格让 我佩服。

  “最奇怪的就是那些神学院的大学生了。”她说,“他们真会玩儿:先让姑娘在地板上打 肥皂,再把赤条繁荣的姑娘手脚向下放在四个瓷盘上,然后对着姑娘的屁股用力推一掌,看 看她在地板上滑行的距离。一个完了,再来一个,你们说,这叫什么事呀?”

  “你瞎说。”我说。

  “哟,我干吗撒谎呀。”她叫道,依然心境平和地说,但平和之中带着一种说服人的意 思。

  “这是你们自己编造的。”

  “一个姑娘怎么可能编这种事呢?我又不是疯子?”她眼睛瞪起来了。

  大家洗耳恭听着我们的争论,捷罗莎继续用冷静平淡的话语述说着嫖客们的古怪行为, 她很想弄清楚人: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在场的人们都厌恶地往地上吐唾沫,他们骂着粗话。我以为捷罗莎是有意诽谤我喜爱的 大学生,就对他们说大学生是热爱人民希望人民生活好的。

  “你说的是伏斯克罗森卡亚街上那所学校的学生,我说的是从城外阿尔斯克波尔神学院 来的大学生。他们是教会里的,都是孤儿。孤儿们长大了必定是小偷、流氓、坏蛋。他们无 情无义。”

  “妈妈”所讲述的故事和妓女们对大学生,有身份有地位的上层人物所说的怨恨话,我 的同伴们不仅仅是厌恶的气忿,还充满了惊喜,他们发现:“这么说,这些受过教育的人还 不如我们呢。”

  听他们这么说,我难过极了。望着他们,感觉这些人就像城市的粉尘,本应到垃圾堆里 去的现在却到了这间昏暗的小房间里,在这里乌七八糟的折腾一通,又带着满肚子的怨恨分 散到喀山的各个角落去了。由于情欲和生活的郁闷他们从四面八方躲到这个肮脏的洞穴里, 极为荒唐的地唱着动人的情歌,谈论受过教育的人们的轶文趣事,这是他们的一贯作风:讥 讽、嘲笑、敌视他们不理解的东西。我甚至认为这“烟花柳巷”就是一所大学,我的同伴们 从这所大学里获得了丑恶的知识。

  可怜的卖唱的姑娘们,在污浊的地板上来回走动,一个个像霜打了,拖着脚走路。在手 风琴的哀音和一架破钢琴无可奈何的颤音里,摆动着柔弱的腰肢。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一 阵朦朦胧胧的忧思,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尽人意,“赶快离开这儿。”我的心情坏极了。

  在面包坊里,只要我说有人毫不为已地为他人寻求自由与快乐时,就会有人提出质疑: “但姑娘们并不这么认为。”

  然后他们开始为我进行猛烈攻击。我当时很自信,我觉得自个儿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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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2 23:42:53 | 显示全部楼层
条不驯服的小狗, 但比大狗还要聪明和勇敢,所以我对他们毫不客气,甚至大发脾气。我认识到思考生活和实 际生活同样不容易。我有时会对同伴们的忍耐性感到愤怒,我真不理解他们会心甘情愿忍受 酒鬼老板的污辱,他们的顺从和毫无休止的忍耐精神激起了我的怨恨。

  我的精神处于非常痛苦时期,就在这时,命运发生了转机我又接触到一种新的思想,虽 然它是和我敌对的,但它仍然从心灵深处触动了我。

  一个风雪之夜,大风呼啸,像是要把天空扯碎似的,厚厚的白雪覆盖着大地,仿佛世界 末日已经来临,太阳自此沉没不再升起了。这正是忏悔节之夜,我从捷里柯夫那儿出来返回 面包坊,我眯着眼,迎着风雪前行,突然我的脚下被什么一绊,正跌倒在横躺路上的一个人 身上,我们彼此咒骂着,我骂俄话,他骂法文:“呀,魔鬼……”我的好奇心被引发出来, 我将他搀扶起,让他站好。他个子矮小,比较瘦弱。他一下把我推开,吼道:“我的帽子。 他妈的。给我帽子,我快冻死了。”

  我帮他找到帽子,抖了抖雪给他戴在因怒而倒竖的头发上,可他却不通情理地把帽子摘 下来摇晃着,用俄法两国话骂我:“滚。滚。”

  然后突然向前狂奔,消失在雪夜中了。走着走着,我鬼使神差地一回头,看见他站在电 线杆子旁,双手抱着没有路灯的电线杆子。并郑重其事地说:“琳娜。我快死了……唉,我 的琳娜……”看得出来,他喝醉了,要是我不管他,他会冻死街头的,我走过去问他住哪儿。

  “这儿是哪条街呀?”他带着哭腔说,“我也不知道往哪儿走。”

  我拽住他的腰,拖着他向前走,一边不断地寻问他的住址。

  “在布莱克街……那儿有好几个浴池……就是家了……”他用冻得发抖的声音说。

  他一溜歪斜地向前走,弄得我走路很吃力,我听到他的上牙在打下牙:“要是你知道,” 他一边撞靠着我,一边嘟嘟囔囔地说。

  “什么””

  他停下来,一只手举起,吐字清晰甚至带点得意地说:“要是你知道,我要带你去哪 里……”他把手指头含在嘴里,身子摇摆得快站不住了。我伏下身,背着他走,他把下巴抵 在我的脑袋上不停地埋怨:“要是你知道……我快冻死了。哎呀,我的上帝呀……”在布莱 克街上找了半天才算弄清他的住所。我们终于爬到一个小配房门前,它几乎被院内的雪花淹 没了。我们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到了房门口,小心翼翼地敲一下门,他对我低声喝斥:“嘘, 小点声……”一个身着拖地红衣的女人开了门,手中持着烛台,把我们让进屋后,她悄无声 息地走到一旁去,也不知从哪儿找出一副长柄眼镜,仔仔细细地开始了对我的观察。

  我向她说明,这个人的双手已经冻僵了,应该让他脱掉衣裳,上床睡觉。

  “是吗?”她说话声音像女孩儿般清爽。

  “得把他的手浸在凉水里……”

  她好像没听懂我的话,只是用眼镜向屋角的画架指了指,那儿有一幅风景画,上面画着 树木,还有一条小河。我奇怪地看了看那女人毫无表情的脸,她居然转身走向桌子旁坐下, 桌子上点着一盏带粉红色灯罩的台灯,她若无其事地把玩着一张“红桃J”纸牌。

  “您家有伏特加吗?”我高声问道。她仍然无动于衷,继续玩儿她的纸牌。我费劲儿背 回来的男人坐在椅子上,脑袋搭拉着,港澳得通红的双手垂在身旁。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促 使着我,我把他抱到躺椅上,给他脱掉衣服。躺椅后面的墙上挂着许多照片,其中仿佛有一 个系白丝绸的花圈,在白丝绸上赫然写着:献给举世无双的吉尔塔。

  “真见鬼,你轻点。”我给他搓手时,他疼痛地叫着。

  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手中还在玩弄纸牌,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她有一只鸟嘴一样尖的 鼻子和一双大眼睛。她终于举起少女般的双手,抚摸自己如假发般浓密蓬松的灰头发,用少 女般的声音发话了:乔治。你找到米莎了吗?”

  这个叫做乔治的男人推开我,立即坐起来答道:“他不是去基辅了吗?……”“是的,他 去基辅了。”她又重复了一遍,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纸牌。我感觉她说话简单明了但很冷漠无 情。

  “他就回来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真的吗?”她又喃喃自语道。

  几乎赤裸的乔治跳下躺椅,跪在女人脚前用法语说了几句话。

  “这我不在意。”她用俄文答道。

  “你知道吗?我在这冰天雪地和狂风中迷了路,我差点儿冻死,”乔治紧张地对女人说, 一边还轻轻地揉着女人的手。

  乔治看上去有四十来岁,黑胡顺红色嘴唇的脸上一副卑躬屈膝的神情,他用手狠劲儿地 抓着马鬃似的灰发,此时他咬字已经很清楚了。

  “明天我们去基辅。”那女人人像是问话,又像是下决心似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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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2 23:47:53 | 显示全部楼层
>  “好吧,那就是明天去。不过现在该休息了,你快上床睡觉吧,都快半夜了……”“米 莎今晚不回来吗?”

  “不会的。这么大的风雪……走……我们去睡吧……”他手持灯盏扶着女人进了书橱后 的小门,我一个人在外屋呆了很久,内心平静地听着乔治沙哑的低语。暴风雪像是长了毛爪 子,不时地抓着窗玻璃,地板上化了的雪水羞涩地反射出烛焰的光辉”房间挤满了家具,暖 融融的,让人心情很放松。

  乔治总算是摇摇晃晃走了出来,手中的台灯罩撞击着灯泡。

  “她睡了。”

  他把灯放回原入,站在屋子中央,若有所思,眼睛也不看我,说道:“怎么说好呢?今 晚如果没你,我早就冻死了……谢谢你。

  你是干什么的?”

  他把头一侧,倾听着里屋里细微的动静,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她是您妻子?”我小声说。

  “是妻子,是我的一切,是我的生命。”他望着地板,声音虽不响亮但十分清晰,并开 始用手狠抓头发。

  “对了,你喝茶吗?”

  他迟钝地走向门口,又猛地站住,他想起来佣人因为鱼中毒住院了。

  我说我自个儿来烧茶炊,他表示赞同。他一定是忘了自己几乎赤裸着身子,只顾光着脚 啪嗒在地板上走,他把我带到一间极小的厨房里。背向炉火说道:“要不是你,我大概早死 了。太感谢你了。”

  猛地他浑身抖动了一下,恐惧地瞪大双眼。

  “万一我死了,她怎么办?天埃……”

  他看着漆黑的卧室门口,快速地小声说:“她有病,她有个儿子是音乐家,后来在莫斯 科自杀了,她还在盼他回来,已经两年了……”我们一起喝茶时,他语无伦次地讲了许多稀 奇古怪的话。

  他告诉我这个女人原来是地主,他是历史老师。给女人离开了自己的丈夫(德国人,是 个男爵),到歌剧院谋生。虽然她的丈夫使尽解数,但也无济于事,他们始终过着快乐的同 居生活。

  他眯着眼一个劲儿地瞅着厨房里的某个角落的什么东西和火炉旁已经破料的地板。他端 起杯喝了一口热茶,烫得他眉头一皱,眼睛直眨。

  “你是干什么的?”他问我。“噢,烤面包的工人。怎么不像?为什么?”

  他显然有点不知所措,像只入网的小鸟一样惊慌地望着我。我简单地讲述了我的历史。

  “噢。是这样。”他轻声叫着,“是这样。……”不知怎么回事,他突然变得活泼了,他 问我:“你听过丑小鸭的故事吗?一定读过吧?”

  他的脸变得歪歪扭扭,嗓子里发出让人惊异的尖哑声愤怒地说了起来:“多么动人的故 事。我像你这么大时也幻想过,我会不会变成一只白天鹅呢?你看看我吧……我应该去神学 院,却上了大学。我父亲是神父,因此和我断绝了父子关系。我在巴黎学习人类的悲剧史— —进化论。是埃我也发表了文章。可是。这究竟是怎么搞的……”他吓人地猛然跳起,又坐 到椅子上。认真地听听房间里的动静,继续说:“进化,多么好听的字眼。这是人们发明出 来欺骗自己的。

  人类现有的生活根本就毫无意义,是不合理的。如果没有奴隶制就不会有所谓的进化, 没有少数统治者,社会就不会进步。

  “我们越是想改善生活环境,减轻劳动强度,就越会使生活困难重重,劳动也更加沉重。 工厂、机器,然后再造机器,还有什么比这更愚蠢的呢?工人越来越多,生产粮食的农民越 来越少,我们需要的就是通过劳动向自然界索取粮食,我们别无他求。希望越小,幸福越大; 希望越多,自由越少。”

  他当时也许是口不择言,但他的确是这样说的,他的思想是多么不可思议。这种怪论邪 说我还是头一回听说。他又发神经了,激动的尖叫一声,又立即羞涩地望一下卧室的门,静 听了一会儿,然后愤慨地小声念叨着:“人是十分容易满足的,我们需要的不多:一块面包 和一 个女人而已……”他用一种神秘的语调,和我从未听说过的语言及诗句说起了女人, 他的样子就像小偷贝什金。

  看得出来他是个爱情崇拜者,从他的嘴里一下子吐出一 连串我十分陌生的名字:贝尔 雅德、非亚米塔、劳拉、妮依……他向我讲述了诗人甚至国王和上述美女们的爱情故事,朗 育了几段法国抒情诗,朗诵过和中还不忘记用他纤弱、赤裸的手臂合着折节。

  “爱情和饥饿统治着世界”,听完他的话,我猛然记起这段炽热的语言在一本革命小册 子《饥饿王》的标题下出现过,于是我更加觉得他们的话意义深远。

  “人类追求的是忘记和享乐,而不是知识。”

  他的想法震撼着我。

  高尔基《我的大学》在线阅读及下载 >>第六章    

  早上六点过几分,我离开乔治家。一边跋涉在风雪晨雾之中,一边回想起昨晚的奇遇, 乔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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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2 23:52:53 | 显示全部楼层
的思想触动了我,他的话就像咔在喉咙里的鱼刺似的,让我感到窒息般的痛苦。我不想 回面包坊,也不想风任何人,就任凭自己游逛在鞑靼区的街道上,一直逛到天际放亮,满天 的风雪中依稀可见人们身影的时候。

  打那以后我再没见过乔治,我也不想再见到他了。以后的日子里我不只一次地听其他人 说出同样的观点,他们中各色人等一应俱全:大字不识的游方僧、四海为家的流浪儿、托尔 斯仄主义者及诸如此类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教堂教职人员、造炸药的科学家、主张新生力论 的生物学家等等,不管怎么样,我再听到这类想法时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无法理喻了。

  就在两年前,也就是我第一次听说乔治观点后的三十多年的时候,我从一个熟悉的老工 人嘴里听到了几乎同样的想法,甚至表达的语言都是如此相近。

  那是我和老工人的一次随便的谈心,他自嘲为政治老油条,并以俄国人特有的坦率对我 说:“亲爱的阿列克塞·马克西美奇,我可以告诉你我需要什么,研究院、飞机、科学这些 跟我毫无关系,我需要的是一间僻静的房子和一个女人,我可以高兴时就和她亲吻,她的心 灵和肉体都属于我,这就足够了。您和我们不是一路人,您喜欢用知识分子的思维方式思考 问题,您把理论、思想看得高于一切,我甚至觉得您是不是像犹太人一样:活着就是为了礼 拜六?”

  “犹太人不是这样的……”

  “鬼才知道他们的想法,这个稀奇古怪的民族。”他一边说一边把烟蒂丢下河,并一直 目送它落下水去。

  在这个月光如洗的秋夜,我们坐在涅瓦河畔的花岗岩石凳上,殚思竭虑地思考着如何做 点有意义的事情,结果是徒劳的,再加上白天一整天的紧张工作,现在已是身心疲惫不堪了。

  “我们人在一起,心却不同,您和我们不是一类人,这就是我要说的,”他一边思考一 边接着说:“知识分子们都不安分守已,他们就爱组织党团胡折腾,像耶稣一样,为了大家 都上天堂,他就开始胡闹。这些知识分子也都是打着乌托邦的旗号乱折腾的。只要有一个疯 狂的幻想家闹腾起来,那群流氓、无赖等乌合之众就一哄而起和他们结盟。这些人对政府心 怀不满,因为他们知道生活中没有他们的位轩。到于工人暴动就是为了革命,他们要争取生 产工具和生产产品的合理分配权。如果他们夺取了政权,您认为他们会建立新国家吗?没门 儿。到那会儿,人们都做鸟兽状散去,自顾自找个安生地方呆着……”“您说机器机器有什 么好,它只会把我们脖子上的强索劳动力得更紧,把我们的手脚束缚的更牢。我们根本就不 需要机器,我们要的是减轻劳动强度,过安生日子,但工厂和科学不会给人安静。我们的要 求再简单不过了,如果我只需要一间小房,又何必劳民伤财建一座城市呢?大家集中到城市 里,扔挤不堪,还有自来水、下水道、电气等麻烦事。您想想看,如果没有它们,生活将是 多么轻松。嗯。我们这儿有许多多余的东西,都是知识分子们闹腾出来的。所以我认为知识 分子是害群之马。”

  听这席话,心中怎成滋味。我敢断定,世界上再没有哪个国家的人敢像俄国人这样全盘 否定生存意义了。

  老工人笑一笑继续说:“俄国人的思想是绝对自由的,不过请您别动气,我的想法是正 确的。千千万万的人们都是这样想的,只是他们不善表达……生活都该简简单单,才最舒服 轻松……”我很清楚这个人的思想发展史,他可不是“托尔斯泰主义者”,也没有无政府主 义倾向。

  谈完话后我不禁想到:莫非千百万的俄国人民历尽千辛万苦参加革命,就是为了减轻劳 动,追求安乐吗?付出最小的努力,获得最大的享受,这话听上去和各种空想主义及乌托邦 传说一样美丽,充满了诱惑力。

  我想起了易卜生的一首诗:

  我是保守派吗?噢,不。

  我还是原来的我,没有一丝改变

  我不愿一个个棋子摆弄

  我要把棋盘掀翻

  曾经有过一次乇底的革命

  它是世上最明智的革命

  就是世纪初那声洪水

  大洪水真该把一切冲毁

  可是,魔鬼又一次上当受骗

  诺亚再一次变成了大独裁。

  噢。如果革命是真实的

  我可以助您一臂之力

  您快去掀起冲毁一切的洪水

  工心甘情愿在方舟下按水雷

  捷里柯夫的小杂货铺有些入不敷出了,收入太光,需要救济的人太多。

  “得想点法了。”安德烈忧虑地援着胡顺说,他自现地笑笑,又长叹一口气。

  捷里柯夫太苦自个儿子,他就像把自个儿判了无期秆弄,服服贴贴地给人们做苦工,尽 管他十分愿意这样做,也不免痛苦的侵袭。

  我曾经多次变着法地问他:

  “您窨为了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并没明白我问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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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2 23:55:54 | 显示全部楼层
意图,每每都是急匆匆回答“为什么?”他使用毫无活力的干巴巴 难懂珠生硬词藻,闸述着人民生活在苦难之中,必顺让他们接受教育、获取知识等缘由。

  “你是说人们在渴望和追求知识吗?”

  “当然是了。您不是也这样想吗?”

  是的,这也是我的希望,可乔治的话此刻又在我耳边回 荡:“人类追求的是忘记和享乐, 而不是知识。”

  这种思想对于十七岁的年轻人是十分有害的,年轻人听了这话会黯然神伤,也毫无裨益。

  我有这样一种感受:人们为了逃避现实的苦难,很喜欢听有趣的故事。而且故事越离奇, 大家就越爱听,他们认为那些充满奇异情节的书才是最好的。我就像在雾中行走一样。

  真有点无所适从了。

  捷里柯夫经教研室周密筹划,决定开一个小面包坊,初步计算一卢布可以产出三十五戈 比的利息。我被委以重任——提任面包师助手,并以“亲信”的身份。监视面包坊里可能发 生的偷盗事件:偷面粉、鸡蛋、牛油和面包。

  我呢,也就从肮脏的大地下空升到了这个小而整洁的地下室了,店里的清洁由我负责, 眼前一下子清洁了许多,原来四十人人的大作坊,现在却只有一个。他是个两鬓斑白,肤色 蜡黄,长着一撮小胡子,一双阴沉而忧郁的眼睛,一个莫名其妙小得像鱼似的嘴巴的人,嘴 唇长得极富特色,丰厚的唇总是聚拢着,仿佛要和人接吻似的。但他的眼神中却透射出一种 不悄的神情。

  他并不脱俗,自然也偷东西,就在头一天晚上,他就迫不及待地施展才能了,他悄悄把 十人鸡蛋、三斤面、一大块牛油放到了一边。

  “这些是干什么用的?”

  “留给一个小姑娘的,”他平静地回答我,然后耸了一下鼻子又加了一句:“一个相当不 错的姑娘。”

  我试图向他说明,偷人家东西是在犯罪。但看来我的努力是徒劳了,或许是我太口拙, 或许是我自个儿都不相信自个儿,又怎能说服别人呢”面包师躺在装面的柜子上,透过窗子 望着天上的星星,阴阳怪气地咕哝着:“他还想训斤我。第一次见面就教训人。我都大出他 三倍了,简直是笑话。……”他收回眼睛望着我说:“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你以前在 哪儿干?是塞米诺夫家吗?要不就是闹暴动那家?都不对?那么,看来我们就是梦中相遇 了……”几天后我发沉这个人有一个特长:睡觉,且功夫相当深,睡觉不分场所不分姿势, 甚至站着烧面包时也能睡着。他睡着的面相依然怪异,眉毛微挑,一副讥讽人的丑态,他喜 欢讲发财和梦的故事。他信心十足地说:“这算看透了这个世界,它就像一张巨大的馅饼, 里面装满了财宝:一罐罐的钱,一箱箱的什钱物什。我还做梦到我曾去过的地方,有一次梦 见了浴池,浴池的墙角下面埋着一 箱金银器皿。梦醒之后,我信以为真连夜去挖,挖了一 尺半,挖出了煤渣和狗骨头。你瞧瞧,我居然挖出了这些破烂货。

  ……这时哗啦一声响,窗玻璃撞碎了,随着一声女人的尖叫:‘来人啊,抓贼呀。’幸亏 我逃得快,否则非得挨一顿饱打。简直是笑话。”

  “简直是笑话”,几乎成了伊凡·柯茨米奇·布托宁的口头语,他说这话时自个儿不笑, 只是和言悦色地眨巴眨巴眼,耸耸鼻子,开合一下鼻孔了事。

  他的梦是日有所思,日有所见,而夜有所梦,所以和现实生活一样的乏味和枯燥。我真 不明白他怎么会那么那么津津乐道于讲梦,而现实生活中的真人真事,他却视若无睹,从不 轻意提起”一件轰动性新闻:茶商之女因不满婚姻,出嫁当天即开枪自荆几千名青年为她送 葬。大学生们在她坟前发表演说,警察出动驱散了他们。这时我们面包坊隔壁的房间里,大 家正为这个悲剧事件争论不休呢。小铺后面的大房间里挤满了大学生,我们在地下室都能听 到他们愤怒的叫喊声和狂热的辨论声。

  “我看这个姑娘是小时候欠揍。”布托宁发表了他的看法,接着又说起了他心爱的梦:“我 可能是在池子里捉鲫鱼,一个警察猛然大喊:“站祝你好大的胆子。”我无处可逃,一着急就 往水里扎,然后吓桓了……”布托宁虽是不大关心周围的现实生活,即使如此,没过多久他 还是觉察出了小杂货铺的不同寻常。小店里的服务员是两个爱读书但很外行的姑娘,一个是 老板的妹妹,一个是老板妹妹的好朋友,高高的个子,粉红色的脸颊,一双温柔可人的眼睛。 大学生们是这家店铺的常客,他们每到小铺后面的大房子里就不停地争辩,或高谈阔论,或 小声低语,一 坐就是小半天。真正的店老板不怎么管事,而我却东张罗西张罗俨然店老板 般。

  “你是老板的亲戚吧?”布托宁问我,“要不就是想招你为妹夫,对不对?”简直是笑 话。那帮大学生干吗老来这儿捣乱?

  看姑娘?……嗯,也许可能……但那两个姑娘没那么漂亮,什不得……依我看,这群大 学生吃面包的积极性超过了看姑娘……几乎每天早上五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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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3 00:04:54 | 显示全部楼层
钟时,就会有一个短腿姑娘准时 出现在面包坊窗外的街上,她的身体组成很奇特,像是由一个小小球体构成的大球体,就跟 一袋子面瓜似的。她赤足走到地下室的窗子时,就边打呵欠边喊:“瓦西尼亚。”

  她长着一头黄黄的卷发,像是一串串小圆环挂在圆鼓鼓、红通通的脸上和扁扁的前额上, 撩着她睡意朦胧的双眼。她懒洋洋地用那双婴儿般的小手撩开眼前的头发”那样子真滑稽。 面对这样一个姑娘你能怎么办?我叫醒布托宁,他睁开眼说:“来了?”

  “你这不瞧见了吗?”

  “睡好了吗?”

  “当然好了。”

  “梦见什么了?”

  “记不清了……”

  此刻,整个城市都在寂静之中。只有遥远的地方传来清道夫挥动扫把的声音,一觉儿醒 来的小麻雀欢快地叫着,地下室的窗子也在享受阳光的抚慰,我十分钟情于这样宁静的清晨。 面包师贪婪地把毛茸茸的手从窗子伸出去抚摸姑娘的光脚丫,姑娘若无其事地任凭弄,两只 温柔顺从的眼睛毫无表情地眨巴着。

  “彼什柯夫。面包熟了,快点取出来。”

  我把铁篦子抽了出来,面包师从上面抓了十来个小甜饼、面包圈和白包丢进姑娘的裙子 里。她把热甜饼从左手倒到右手,又送到嘴边,张开嘴用黄黄的细碎牙齿啃了起来,烫得她 边吃边哼哼。

  布托宁痴迷地望着他的姑娘:

  “快把裙襟放下来,你这不害羞的丫头。”

  圆姑娘走后,他又夸奖起她了:

  “看到了吧?多像一只绵羊,她一头卷发。老弟,我还是个童男子呢,我从不不和娘儿 们鬼混,只和小姑娘交朋友。这已经是我的第十三个姑娘了,她是尼基弗勒奇的干闺女。”

  听他得意洋洋的满足话,我私下里琢磨:“莫非我也得这样活着吗?”

  我赶快从炉子里取出烤好的白面包,挑出十块,也可能是十块,放到一个长托盘里,给 捷里柯夫的杂货铺送去。赶回来又紧着把白面包和奶油面包装两普特,提着篮子么神学院给 人学生们送早点。我站在神学院饭厅口,把面包发放给大学生,“记帐”或收“现金”。神学 院里有个叫古色夫的教授,是列夫·托尔斯泰的持不同政见者。所以我还可以听听他们关于 托翁的争论。我有时候还从事一些“地下”工作,面包下面放几本小册子,偷偷地送到大学 生手中,他们也常常把书籍或纸条塞进篮子里。

  每周有一次我得远行,去疯人院,在那儿精神病学家别赫捷罗夫给大学生们上实例教学 课。我还记得他讲一个躁狂病人,病人当时已站到了教室门口,他模样怪怪的,身着白色病 号服,个子很高,头上顶着尖简帽,看见他那样儿,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经过我时特意停 留片刻,然后瞪了我一 眼。可把我吓坏了,我一个劲儿往后缩,仿佛他那黑眼睛放射的光 芒刺进了我的心脏似的。精神病学家援着胡子讲课时,我一直用手护着像是被火燎了似的脸。

  病人语调低沉,白色病号服里伸出他可怕的细长的手,手指也一样可怕的细长,那样子 像是在索取什么。也许是我的幻觉,我觉得他的整个身体都在拉长延伸。他的那只黑手仿佛 随时都可以卡住我的咽喉,尤其那张干瘪的瘦脸上黑眼窝里的眼睛,放射出威严、凶狠的锐 利光芒。

  听课的二十几个学生望着这个头戴怪帽的疯子,有几个学生笑了,其他的大多数学生在 冥想苦想。他们平淡无奇的目光根本就没法和疯子炙烈的目光较量。疯子很可怕,他身上有 种说不出的傲气,他真傲气。

  大学生们一个个变成了不会说话的鱼,教室里鸦雀无声,只有教授那清脆的声音在教室 回荡,教授每提一问,疯子就会低声喝斥,他的声音像是从地板下,或者没有窗子的白墙后 面发出来的。疯子的言行举止很高贵,像教堂里的大主教一样舒缓、庄重和威严。

  当天夜里,我就写下一首描写疯子的诗,疯子的形象在我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他搅得我被食难安,在我的诗中,我称这位疯子为“万王之首,上帝的贵客”。

  我的工作十分繁忙,几乎没有空闲时间看书。从晚上六 点开始,一直到第二天中午, 午后我还得补觉所以看书的时间就得偷空儿了,当揉好一团面,另一团还没发酵好,面包也 已经进炉时,我才可以拿起书读一读。面包师见我差不多已经入门了,他干得就更少了。他 还用和气而古怪的声间教导我:“你挺能干,再过一两年,你就可以出徒当面包师了,简直 是笑话。你这么年轻,没人听你的,也没人看重你……”他极为反对我埋在书堆里:“我看 你还是别读书了,最好是睡它一觉。”他经常这样关切地对我说,但他傺不问过我读些什么 书。

  他的最大癖好就是做千奇百怪的梦,梦想着地下埋藏的金银财宝,迷恋那个圆球似的短 腿姑娘。短腿姑娘经常在夜里和他约会,她一来他就把她带到堆面粉的门洞里,要是天太冷, 他就耸耸鼻子说:“你出去半小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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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3 00:07:5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一边向外走,一边想:“他们的恋爱方式和书本里描写的可是相去甚远呵。……”面 包坊后面的小房间住着老板的妹妹,我经常给她烧茶炊但极力避免和她见面,因为一见到她, 我就局促不安,很不自然她总是用孩子般的眼睛令人难堪地望着我,就像我们初次见面时一 样,我觉得她的眼神中含有一种讥讽我的笑容。

  我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所以看上去显得粗粗笨笨。面包师见我居然能够挪动五普特重 的面袋,就不无遗憾地说““你劲儿大的顶三个人,可异讲到灵烽,你就完了,看你长得又 瘦又高,但还是一头又蠢又笨的的牛……”这时的我虽读了不少书,也爱读诗还开始写诗了, 可我还是说:“我自个儿”这句土话。我知道这话听上去很笨,没文化似的,可我总觉得用 这个粗糙的词语才可以表达出我纷乱的思绪。有些时候,为了反抗那些难以容忍的事情时, 我就故意把话说得很粗鲁很野蛮。

  一个曾教过我的数学系大学生说我:

  “魔鬼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出的哪里是话,简直就是秤砣……”其实,我对自个儿 感觉也不太好,这或许是十五六岁青春期男女的通病,我总是觉得自己又丑陋又可笑,就像 卡尔美克人似的,长着一副高颧骨,说话自个儿也把握不了。

  让我们看看老板的妹妹玛丽亚吧,她的样子就像只小鸟,飞来飞去,轻盈、灵活,可我 觉得她动作和她胖乎乎的体态有点儿不协调。从她的举止步态上,看得出她有点儿爱慕虚荣。 每次我听到她快乐的声调,就想:她是不是想让我忘记我们初次见面时她的病态呢?可我忘 不了,我对一切与众不同的事物都很关心,我渴望了解、认识可能发生或已经发生的非常事 件。

  高尔基《我的大学》在线阅读及下载 >>第七章    

  有时候她走近我问:

  “您看什么书呢?”

  我简捷地予以答复,真想反问她:

  “您问这干什么?”

  有一天晚上,面包师和短腿姑娘幽会,他用肉麻的语气跟我说:“你出去会儿吧。喂。 你去玛丽亚那儿吧,干吗傻乎乎地看着?你知道吗,那些大学生……”我告诉他住嘴,否则 我一秤砣下去砸料他的脑袋。说完我就去了堆面粉的门洞。我从关得不太严实的门缝里听见 布托宁念哪:“我才不和他动气呢。他就知道念书,简直是个疯子……”门洞里根本没法呆, 成群结队的老鼠在这里狂欢,面包坊里传来短腿姑娘陶醉的呻吟声。我只好躲到院子里,外 面正悄无声息地飘着毛毛细雨,我的心情很烦闷,院子里有一 股焦烟味,可能是什么地方 发生了林火。

  时间已是后半夜了,面包店对面的房子里还有几间闪着昏暗的灯光,里面的人在哼哥: 圣秆对瓦拉米呵头上闪烁着金环他们在天上相逢忍不住笑开了花……我想象玛丽亚会像短腿 姑娘躺在面包师膝盖上一样躺在我的膝盖上,可我又觉得十分荒谬,甚至有些吓人。

  从黑夜到黎明

  他欢歌畅饮

  可是他呀。哎呀呀

  还干了那种事……

  在这个“哎呀呀”上,他们唱的极为用心和意味深长,我双手扶着膝盖探身望着一个窗 口,透过窗帘的是一间方方正正的地下室。蓝色灯罩的小台灯照亮了灰色的墙壁,一个姑娘 面对窗子写信,这时她抬起头,用红笔杆理一下垂下来的发际,她眼睛眯着,满面笑意,像 是想一件欢乐的事。并缓缓地折好那封信塞入信号封,用舌尖舔着封口的胶边沾好信,就丢 到了桌子上。然后伸出比我的小指都小的食指用力指了几下,又重新拾起信封,眉头紧锁, 把信抽出来又看了一遍,另装了一个信封,写好地址。为使封口快点干,她举起信封在空中 摇来摆去像一面白色旗帜。她拍着手转向床铺,等回 来时已经脱了外罩,露出了面包似的 丰腴肩头,她端着台灯消失到角落了。当你观察某个人的单独行动时,直觉得(她)就是个 神经病,我在院子里边走边想:这个姑娘自个儿生活真是奇怪的事。

  我说的这个姑娘是玛丽亚,每次那个红头发大学生来找她,我心中就会掠过一丝不悦, 他压低声音和她说话,她呢,仿佛是害怕的样子,缩着身子两只手躲到身后或放到桌下边。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大学生,甚至讨厌他。

  短腿姑娘裹着头巾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她嘟囔着:“你可以回去了。”

  布托宁一面从橱子里往外掏面团,一面向我炫耀他的情人多么善解人意,多么让人快活, 就是一百年也不厌烦。我自个儿想:“如此以往,我怎么办呀?”

  我有种感觉:随时随刻都可能从那么一个角落里飞来横祸到我头上。

  面包店算得上生意兴隆,捷里柯夫打算另找一间大点儿的作坊,还计划再雇一个助手。 这是个不坏的消息,我现在的活儿太多了,每天我都累得精疲力荆“去了新作坊,你当大助 手。”面包师许了愿,“我跟他们说说,把你的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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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3 00:14:55 | 显示全部楼层
提到十卢布。”

  我当大助手对面包师是百得而无一害的,他不爱干活,我愿意干,身体的疲倦可以忘却 心情的烦躁,控制我的情欲,可是就没法读书了。

  “你把书送给老鼠啃吧。”布托宁说,“你是不是没做过梦?

  当然了,可能你不肯说。简直是笑话。说梦没事儿,用不着提惊受怕。……”面包师和 我说话很和善,好像还胡点敬意。估计是他认为我是老板的心腹,当然这并不妨碍他天天偷 面包。

  我外祖母去世了,她入葬后的第七个星期我从表兄的信里得知这一噩耗,在这封简短、 没有句读的信中写道:外祖母在教堂门口乞讨时从门口摔了下来,断了一条腿。到第八 天 就死去了。我后来才知道,我的外祖靠求乞养活着表兄、表弟、表姐及她的孩子,在外祖母 生病时,他们居然没有请过医生。信中还说:外祖母葬在彼得列巴甫洛夫斯克坟地,送葬人 除了他们还有一群乞丐,外祖父也参加了送葬,他把他们全部赶走,自个儿在坟前哭的死去 活来。

  我得知此事时没哭,只是打了一个冷颤,夜里我坐在柴火堆上,心中郁闷,想找个人讲 讲我的外祖母,她是那么善良和慈祥,就像全世界的妈妈。这个赂人倾诉的愿望在我心中埋 了很久,始终没有机会,就这样它将永远沉在心底了。

  许多年之后,我又找回了这份心情,那是我读契诃夫的一个描写马车夫的短篇小说时引 发的,小说中讲到,马车夫是那么的孤独,只好对自己心爱的马诉说了儿子之死的悲惨情景。 我的处境更加悲哀,我既没有马,也没有狗,只是身边活跃着一群老鼠,可我并不想向它们 诉说什么,面包作坊里的老鼠成了我的亲官邻居。

  我引起了老警察尼基弗勒奇的注意,他像一只老鹰般盘旋在我的周围,尼基弗勒奇身体 健康、身材匀称,一头银灰色短发和修整的很好的大胡子。他嘴里乱咂磨着,像看圣诞节待 杀的鹅一样盯着我使劲儿瞧。

  “听说你挺喜欢看书,是不是?”

  “你爱读哪类书?比如说是圣秆传还是圣经?”他追问我道。

  两本书我都读过,看来我的回答很出乎他的意料,他大吃一惊,看上去懵懵懂懂的。

  “真的?当然,读这些书很好,是合法。我想托翁的作品你也读吧?”

  我确实看过托尔斯泰的书,看来不是警察们敏感的书。

  “托翁的菱和其他作家的作品没什么两样,不过,倒是听说他曾写过几本大逆不道的书, 居然敢反搞神父,哎,这本书你倒可以看看。”

  他说的这本书我早拜读过了,十分的枯燥乏味,我很清楚在这个问题上不必和警察争辩。

  和他在大街碰上并边走边聊有好几回了,他邀请我去那儿坐坐:“到我的小派出所来吧, 喝杯茶。”

  我心中很明白他的用意,可我还是想去他那儿看看,我这个人对一切新奇的东西都感兴 趣。经过和几个识大体之人商量,他们决定我去,因为如果色他的善意邀请,等于不打自招, 加深他对面包店的怀疑。

  就这样,我成了尼基弗勒奇的坐上。在他的小房间里,作式壁炉就占去了二分之一的地 方,还有一张挂花布的双人床下空间里放着一个碗橱、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窗子给他挡得 严严实实的。他太太坐我身边,她是个胸脯丰满的二十几岁的小娘儿们,阴险、狡诈的灰蓝 色眼睛镶在粉红色脸颊上,她讲话时特意翘起两片鲜红的唇,带抱怨似的语气说话。

  “听说,我的干闺女常往你们那儿跑,这个下贱的丫头。”

  “世界上的女人全一个德行,就是贱。”

  老警农察的显然触怒了他的太太,她特别问道:“全都是?”

  “没一个不是。”尼基弗勒奇坚定地答道,他胸前的奖章 哗哗直响就像马儿摇响身上的 鞍辔一样。他唱口茶又兴致勃勃地说:“从最下等的妓女……到最高无尚的女皇,所有的女 人都是下贱的。氏巴女王为所有的女人都是下贱的。氏巴女王为向所罗门颂诉衷情不惜跨越 两行千里沙漠,就是叶卡捷琳娜女王,虽称为大帝,可她也不能脱俗……”他以确凿的证据 证明了女皇的风流艳事,他仔仔细细地进述了一个宫廷烧茶炉的侍者因和女皇一夜风流而飞 黄腾达之事,侍者现在已高居将军之职。他太太听得入了迷,不时地舔舔嘴唇,还用桌下的 腿碰我的腿。老警察人老了,口齿却很流利,且思维敏捷,爱用逗人的语言。我没开明白怎 么回事呢,他的话题已经转到另一个问题了:“就拿那个大学生普列特涅夫来说吧。”

  他太太不无遗憾地叹息一声,站起来说:“可惜他不怎么漂亮,不过人倒蛮不错。”

  “你说谁好?”

  “普列特涅夫行生。”

  “你叫他先生恐怕还为时过早吧。要叫也得等到他毕业呀,他现在不过是千千万万普通 大学生中的一员而已。对了,你说他很好是什么意思?”

  “他快活,有青春气。”

  “马戏团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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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3 00:15:55 | 显示全部楼层
小丑也一样快活……”

  “那不同,小建成快活为挣钱。”

  “闭嘴。你记住,老狗也曾经做过年轻的小狗……”“小丑们就像猴子……”“我铡才说 让你闭嘴。你没听见吗?”

  “听见了。”

  “那不结了……”

  说服了太太,老警察转过脸建议我:

  “我说。你应该认识一下普列特涅夫,他挺有意思。”

  我猜想他在试探我,我敢肯定他见我们一起在街上走过。

  我别无选择,只她说:

  “我认识他。”

  “你们早认识?噢……”

  他好像很失望,身子突然地抖动着,震得胸前的奖章又响了。我内心十分忧虑,因为我 最清楚普列特涅夫正在做什么:印传单。

  他太太继续在桌子底下秘密活动:用他的腿碰我的。她故意逗她的老丈夫,老警察像孔 雀开屏似的滔滔不绝地炫耀他的能言善辩。他太太弄得我根本没法专心听他的话,不经意间, 我发现他讲话的声音更加深沉动人了:“这就像一张看不见的网,你明白吗?皇上就是织网 的大蜘蛛……”他不无忧虑地瞪着两只圆眼睛对我说。

  “哎呀。你瞧你说些什么呀。”他太太大惊小怪地喊叫道。

  “你给我住嘴。蠢娘儿们。我这样说最形象生动,不是蓄意丑化。这个母马,去准备茶 炊吧……”老警察眉间紧锁,眯起眼,继续他生动的讲话:“这是一张看不见的网,网从沙 皇的心里出发,通过各个环节:各部大臣、县长、各级官吏、直到我,甚至可以绵延到兵士 头上。这条条线,蜜蜜匝匝地包裹着,坚不可破,正是它维持着沙皇的统治。可是仍有一些 被英国女王收买的波兰人、犹太人、俄罗斯人公然破坏这张网,还打着为人民的旗号。”

  他隔着桌子探身靠近我,压低声音带点恐怖地说:“你应该清楚,我今天为什么和你说 这些话。你的面包师傅对你挺满意,他说你诚实、聪明、光棍一条。可是你的面包店里总是 聚集一大群大学生,他们在捷里柯夫的房间里整夜谈论。如果是单独一个学生去,那可以理 解,可是总有很多学生成群结队往那跑就不对劲儿了。我可不敢说大学生什么,他们今天是 个普通大学生,明天就可能当上检察官。大学生们是好人,就是太多事,再加上沙皇的政敌 私下里鼓以动他们,你明白了吗?我还有话跟你说……”他的话看来是没法说下去了,他家 的房门被一个红鼻子小老头打开了,老头儿的卷发用小皮条束着,手中提着瓶伏特加,可能 喝醉了。

  “咱们杀盘棋吧?”他借着酒劲兴致勃勃地说,他看上去是个很有趣味儿的人。

  “这是我岳父。”老警察沮丧地向我介绍说。

  几分钟后,我告辞了。尼基弗勒奇的妖艳太太送我出来关门时,捏了我一把,有点献媚 地说:“您看那片云彩,像着火似的。”

  天空晴朗,那片金色云朵,渐渐消散了。

  我不得不给老警一个公正的评价,我也不是想惹我的老师们生气,但是我还要说:警察 对当时国情的分析更加鞭辟入里。一只大蜘蛛,通过无数条紧密纠缠和约束生活的无穷不尽 的线,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我没多久就发现了许多许多这样那样的网络了。

  晚上关了店我被叫到玛丽亚房间里,她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她奉命来了解我和警察的会 谈情况。

  我一五一十地向她讲述了整个过程,她听完后大吃一惊道:“天呵。我的上帝。”然后她 就像只老鼠似的,满地乱转,若有所思,“面包师没向你打听过什么吗?原来他的情人是老 警察的亲戚。得把他赶走。”

  我站起来靠着门框,她的话激怒了我。她说“情人”这个词说得太顺溜太不负责了,还 有就是她干吗要赶走面包师?

  “以后您要多加小心。”她说话的方式和往常一样,我的感觉也没有改变,永远的狼狈 和尴尬。此时玛丽亚背着手站在我面前说:“您怎么老是那儿郁闷?”

  “我外祖母刚刚去世了。”

  她对这件事好像感了兴趣,于是她面带微笑说:“您爱她?”

  “当然。您不问别的了吧?”

  “大问了。”

  我离开了老板的妹妹。当晚写了首诗,其中一句依然记忆犹新:你真是爱慕虚荣。

  从那以后就决定大学生们少到面包店来,找不到大学生,我的问题就没人解答了,只能 把有关问题记在笔记本上,到时候一总儿问。有一次,我累的写着写着就枕在笔记本上睡着 了。面饣师偷看了我的本儿,他叫醒了我:“喂。你写的什么呀?加里波得为什么不驱逐皇 上,加里波得是谁?他怎么敢驱逐皇上呢?”

  他愤愤地把笔记扔到面粉橱上,钻到炉坑烘烤面包去了,他在那儿还喋喋不休地说:“你 说你不驱逐皇帝陛下,简直是笑话。最好放弃这个念头,你这个书呆子。我记得五年前在萨 拉托夫,宪兵们捉了许多你们这种书呆子。我记得五年前在萨拉托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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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3 00:21:56 | 显示全部楼层
,宪兵们捉了许多你们 这种书呆子,就像逮老鼠似的,哎。你不知道尼基弗勒奇早就盯上你了,你以为驱逐皇上像 赶只鸽子那么轻而易举吗?”

  他好心好意劝了我半天,我不能正面回答他,因为店里有令不让我和面包师谈禁区以内 的危险话题。

  当时有一本小册子在全城传播,读过小册子的人们窃窃私语,议论着什么。我让拉甫洛 夫帮忙找本看看,可惜他没有找到。

  高尔基《我的大学》在线阅读及下载 >>第八章    

  ”唉,。我说老弟,别抱希望了,早就没了,不过,我倒是听说有个地方近日要宣讲这 本小册子,到时候我带你听听去……”那是圣母升天之夜,我和拉甫洛夫一前一后约五十丈 远行走在阿尔斯克波尔昏暗的大地上。尽管旷野里人际皆无,我仍然按拉甫洛夫说的去做, 我时刻提高警惕,一边走一边吹口哨,唱着小曲,俨然一副醉洒工人的样子。这时旷野上昏 暗而寂静,黑色的云朵缓缓地飘动。掠过大地上空,金黄色的落月隐藏在云间,水洼地闪动 着银灰色和铁蓝色的光,不时发出沉沉低吼的喀山城被我甩在身后了。

  拉甫洛夫停在神学院后边果树园的栅栏边,我赶上去,越过栅栏,穿过杂草丛生的果园。 树枝上有露水,一碰就落下来打湿了衣服。我们来到一幢房子的墙脚轻轻扣击窗板,一 个 络肋胡打开窗板,他身边一片漆黑和沉寂。

  “谁?”

  “从亚柯夫那儿来的。”

  “进来吧。”

  这个黑洞洞的屋子里,挤了很多人,可以听到衣服的摩擦声,人们的轻咳和议论声,就 跟地狱差不多,有人划了一 根火柴照照我的脸,一下子有许多黑影投在地板上。

  “人都到齐了吗?”

  “齐了。”

  “挂好窗帘,别让灯光漏出去。”

  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来:

  “谁这么自以为是,把我们带到这个多少万年没人住的房子里开会?”

  “小点儿声。”

  屋角亮起一盏灯,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一条木板架在两个箱子上,上面坐了五个人, 就像乌鸦栖息在树枝上一样,小台灯放在一个倒置的箱子上,靠墙处坐了三个人,窗台上也 坐着一个人,这人长发,脸色花白而瘦弱,除了他和那会儿打开窗板的络腮胡子,其他人我 都认得。

  络腮胡子低声说,他下面即给家读那本小册子,它是脱离民主党的普列诺夫撰写的文章, 名为《我们的分歧》。

  地板上有人气鼓鼓地叫道:

  “这我们早知道了。”

  我喜欢这种秘密的场面,它让我兴奋不已,神秘的诗就是最好的诗。我感觉自个儿仿佛 成了做祈祷的教徒,还联想到古罗马时代教徒们在地下室里秘密祈祷的场景。屋子里一 直 充满了人们的低语声,但听得还很清楚。

  “胡说八道。”屋子里不知是谁气忿地吼了一句。

  在黑暗的房间里,朦朦胧胧地有什么东西在反光,可能是件铜器,也许是罗马时代骑士 们戴的盔甲,我估摸着是炉子通风门上的把手。

  房间里纷乱的嘈杂声和朗读声混在一起,也搞不清人们在谈论什么,突然我头上响起一 个嘲讽的声音:“咱们还听不听了?”

  这是那个长发、苍白的青年在说话。这句话效果不错,屋子里顿时沉寂下来,只剩下孤 零零的朗读声了。屋子里有许多红红的火光在闪动,后面一张张深沉思虑的面也,有人大睁 着眼,有人使劲儿眯着眼,屋子里乌烟瘅气,硝烟迷漫。

  文单太长了,就连我这个对语言通俗、文词流畅、观点鲜明、情有独钟的人都厌烦了。

  朗读声猛然停止,立刻响起了一声愤怒的喊叫:“叛徒。”

  “一纸空文。……”

  “这分明是在亵读英雄的鲜血。”

  “这是在喀涅拉罗夫和乌里扬诺夫牺牲之后……”那个苍白的青年又发话了:“先生们, 可不可以用正常的言词的反驳而不用咒骂呢?”

  我向来讨厌人们争论不休,也不喜欢听,再说要想谷分辩出个所以然来也十分不易,再 加上辩论者自视清高的傲气劲儿让人看了怪难受的。

  长发青年从窗台上俯身对我说:

  “您是彼什柯夫?我是弗得塞也夫,我们认识一下好吗?

  说实话,在这儿呆下去没有什么收获,我们离开这儿?”

  我早就听见过这个名字,他是个沉稳庄重的小组头目,我十分喜欢他苍白而生动的脸和 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我们边走边谈,他问了我很多话:有什么工人朋友?读什么书?闲暇时间多不多?他还 说:“我知道你们那个面包店,可使我奇怪的是您怎么浪费大好时光去干那些毫无意义的事 情呢?”

  我跟他说我自个儿也认为自己这样做一无所获,他十分满意我的。一面紧握我的手,一 面发出宏亮的笑声。他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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